神音

作者:燕山swa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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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心盛明亮


      “若琈……姑娘学识渊博。”
      谬赞横来,若琈如梦初醒,抬眼循声看去,暖阳之中,独那人静立,周遭是明晃晃的日光,好似一地碎金,是叫人挪不开眼的诱惑。他似乎嘴角上扬彰显得意,又似乎是温柔静谧,可惜逆光之中,若琈看不真切。
      有什么一如西天佛祖池中的莲,静默中绽开,泛着经年熏陶之下我佛的慈悲感叹。
      我悯众生,只因我生池中,一世肃清。众生羡我,只因众生挣扎红尘,一生痴缠。
      暌违万年的记忆一如这青天白日从树间漏下的光点,碎碎而生。
      是谁坐于庭院石凳,执起她的手,轻笑,你这懒坯子,日后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你。
      又是谁躬身立于书房中,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字描她的名字。
      只那时,她尚不称若琈,他也尚不是后来的模样。
      他曾言,你若欢喜我便喜欢。
      若琈也道,那曾经的美好仅是曾经,才会懊恼,才会夜夜难眠。
      无言,猝不及防。
      若琈试图说些什么,以了结脑中那飞闪不停的记忆,那些经由眼前人唤醒,却全全映载另一人的画面。可她张口无声。
      四目相视,良久,卿然伸来一只纤长的手,骨节分明,“若琈。”
      他不再唤她姑娘,他唤的是若琈。
      不禁轻笑,可真是有意思,她的名字,若琈这二字在别人嘴里不过是个称谓而已,可他卿然念出来怎么就那么动听呢?
      “你可愿来听我说课?”许是阳光略有刺目,卿然微微眯起眼睛,倒有了当日佳兆握着季辞手时的羞涩意思。愈加强烈的熟悉感令若琈看得有些呆了,沉默许久,才低下头温吞道了一声好。她将手搁在卿然的手上。那人的体温不似佳兆那般灼热,也不似自己这般冰凉,是极舒适的。微蹙眉,若琈起身后立即试图抽回手,那人却是下意识握紧了,又松开了。
      眼睛瞟向别处,若琈自然已忘却家中教言,“先生,我家佳兆今日是生了病才来得晚些。”
      卿然弯起眉眼,明媚若琉璃,和气如皎月,生得一副静好模样,“无碍,来了便好。进来上课罢。”他转身,那些趴在窗户上看戏的孩子们也都瞬间做鸟兽状散开回到自己座位上,而一早就扑向季辞的佳兆乐颠颠将自己的小板凳搬至季辞的桌旁。
      孩子们统统知晓若琈,却是鲜少见到,如今好容易同室相处,甚是稀奇,若琈一踏进屋内,便是一窝蜂围上来,“若琈姑姑。”“国主大人。”叽叽喳喳唤什么的都有,七嘴八舌谁的话都听不清楚。
      先生好意,如此却打断了先生说课,若琈心生愧疚,扭头去看身后的卿然,那人轻言不在意,温温柔柔地笑着,一如屋外的暖阳。
      “大人,大人,您同新先生是老相识吗?”问话的是山猪家的小山猪阿福,说起话来憨憨的,尚未完全褪成人性,两只手还是蹄形,抓不住若琈滑溜溜的布料,只相互搭在一起。仰着头瞧若琈,满脸诚恳。
      若琈摇头,“只前几日见了一面。”
      “国主怎么今日下来镇上?”
      “大人这衣裳真好看。”
      “佳兆昨儿又欺负我们了。”
      ……
      “姑姑,姑姑,您喜欢先生吗?”一问之后,众人噤声。唯独那说话的小牛金宝还在不知死活地追问,“我家娘亲说了,女孩子只会把手给喜欢的人摸。刚姑姑把手放在先生手里了,所以姑姑是不是喜欢先生呀?”
      若琈学着那先生的笑,“姑姑乃白氏国主,凡入白氏者,姑姑皆欢喜,若是你们乖乖听话。姑姑要愈加喜欢上几分。你们都坐好,好生听讲,午后归家将今日学的背给爹娘听听,那姑姑便顶喜欢你们。”
      几句哄言,孩子们立刻散开正襟危坐。
      若琈自己也寻了个位置,在一干孩童身后,再瞧卿然时,却瞥见那人脸上晃过短暂失神。
      若琈亦是怔了一怔,遂抿紧唇,若有所思。
      天气日日趋暖,此乃夏之前兆,春之尾声。自青灵山绵延而下至山脚安宁镇,整白氏小国入眼之中,凡树逢雨更绿。有风从南来,是层层叠叠的翠浪,于光中,是层层叠叠的明亮。
      你心涌翠浪,我心盛明亮。
      “我家哥哥这课说得如何?”一声放学,满道上便尽是撒丫子狂奔的孩童。若琈无奈之余,却发现也是有人尚且记得她这个坐于屋子后面的国主,譬如季辞。他凑到若琈身侧,柳叶弯眉高飞入天,是满脸的不怀好意。“姐姐可喜欢?”
      他身侧紧贴着的自然是踹都踹不走的佳兆。一见此情此景,佳兆立刻跳出来纠正,“若琈可是国主,你不得这般靠近!”两条胳膊挥动得像是苍蝇的翅膀,面上蕴了道不尽的焦灼。
      季辞不理会佳兆,拉过若琈便是“嘿嘿”几声意味不明的干笑,笑得若琈毛骨悚然。若琈斟酌着回答,“课说得不错。只是偏离了事实些,和我从前读的书不大一样。”
      “若琈!啊呸!你何时读过书!”佳兆大嚷,一双眸子讶异得几乎脱眶而出。
      若琈忸怩地动了动身子,“读过的,从前读得多,后来活得久了,也就不读书了。”
      所备言辞受了阻挠,寻不着机会出口,季辞匆忙打断她们姐妹的对话,凑得更近了些,“姐姐啊,你可要常来听课。我告诉你,我家哥哥他……”
      “季辞!”厉声制止。这制止正来自季辞欲说道的他的哥哥。严厉转瞬即逝,再瞧时又是之前的和煦模样,“若琈,若不介意,今日便去寒舍用膳吧。”
      婉言谢绝就在嘴边,却是稍一失了先机,就听佳兆那小妮子满心欢喜的接连几声“好啊好啊,我和若琈自然乐意,多谢先生了。”若琈垂目,言不由衷地附和了两声。
      有哥哥坐镇,季辞乖顺许多,没再造次,想告知的话也就随风而逝,好在,若琈自己也无刨根的兴致。
      一双小儿女追追打打跑在前头,若琈同卿然走在后头。
      入眼是安宁镇安宁之景,若琈心满意足,再念身侧,又不由得闪过一丝狭隘,白氏之存,多是避祸。那么,“先生为何而来?”
      若琈一问,干脆利落,倒也将心中戒备明明白白地摊在卿然眼前。卿然稍一蹙眉,坦诚答道,“家中母亲待产,季辞向来自诩年岁最小,受尽宠溺,不愿再要弟妹,遂整日哭闹。父亲便命我将他领出来,以免生事。”
      合情合理。
      若琈那一双如墨的眸子里恢复了往常的无波无澜。她又问,“先生从何来?”
      “西海。毗邻大荒。”有什么于眼中隐现,卿然也不知自己在期许什么。
      却是记起从前,好友容祁初遇他家小娘子之时,一个劲在卿然面前说道情之滋味。说起来,卿然较容祁不多不少还要长上一百岁整,可卿然自容祁成亲,也未感受过他之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般眉飞色舞,那般津津有味。卿然不懂。容祁也曾徐徐展开那把充作风雅的金漆折扇,指点迷津,“待你见了那人,你便会有无端的期许。期许她多问你一些,多关心你一些。甚至期许她同你生气,同你争辩,只要能让你知晓她心中有你,便成就世上最大的快活。”
      眼下,正是如此。
      念及这一层,卿然不禁驻足。
      若琈回身看他,“怎么?”
      “没,没甚。”一时慌乱如街边晃荡的毛头小子,哪里还是往日里西海之中最最正经的卿然上仙?
      若琈细细地瞧,倒也未勉强。
      迎上目光,卿然试图发问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无声。“若琈你最初是为何来此?”
      若琈笑,却只是浮于面上,笑不进心里,“先生又如何得知我不生自白氏?”
      一声反问,愈加疏离。再开口,卿然斟酌又斟酌,“据我所闻,白氏之国,仙,妖,人三族平等共存,遂武断猜测大抵是没有世袭国君。那便是从外而来。经你提点,倒也存生于白氏,长于白氏之可能。是我浅薄了。”卿然认错时,额微微低着,两手安分垂于身侧,瞧起来十分诚恳,好似个偷吃了糖的孩童。
      不再刁难,若琈眼波澹澹,“我自西山昆仑丘来。”
      西山昆仑?卿然喃喃,“是花颜上神宫中什么人?”
      花颜上神,是自上古父神殆尽,经得数世轮回,唯一苏醒的上神。故而被天帝好生贡在父神曾定都邑,昆仑丘中,受三界敬仰,享万世尊宠。
      若琈没瞧他,日光灼人,便微微眯起眼来对上青天虚无,一笑而百媚,“我住昆仑时,世间还没有花颜这人。”
      若说在花颜上神现世之前,昆仑丘向来因其福泽深远,被天帝圈而专治,据闻只有西天众佛来此才得开禁,每那时,便不说昆仑,就是整片西山都是热闹非凡。那些个小仙小妖们削尖了脑袋挤入其中,哪怕被隔在距离昆仑几千里之外的小山上,都仿佛能吸到其灵气,大涨修为似的。
      可那时,昆仑丘除了天帝派遣的几名小厮,再无他人。
      那么,若琈她到底是何人?
      虽有疑问悬于心间,卿然却也没多问。不问,是他的性子。只是,眼下,本就无话的二人愈加沉默。
      有风穿梭二人之间,好似看不见的重重丘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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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去做苦力,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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