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

　　玉舒捂着红胀肿痛的脸颊，不敢质信地盯着太太，这还是她第一次下重手打自己，玉舒心里当然很不服气，可当看到冯金壩的遗体正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她不禁又悲从中来，便重重地跪倒在地上，大声哀嚎着：“爹啊——爹——你怎么就去了呢，咱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该怎么给你送行啊？爹——”
　　玉舒喊完，又对太太哭道：“娘，我让玉洋说出金条的下落，这也是为了我爹啊！咱以前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总得让我爹走得体面些，娘，咱不能让别人戳脊梁骨啊！”

　　太太一听这话，倒是觉得刚才错怪了玉舒，于是便向玉洋直接问道：“你说实话，你爹临走前没有有告诉你金条的下落？”
　　玉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瞬间想说出真相，但又想起玉舒刚才咄咄逼人的模样，于是他便忍了又忍，哭着摇了摇头，还是坚持道：“没有，我爹只让我好好读书，没说别的。”
　　太太只觉得心痛不已，她哀泣道：“你爹果然是到死都不肯说，非要把那些东西带到棺材里，既然如此，那就罢了，罢了。”

　　可玉舒还是不依不饶，她高声叫道：“我不信，我不信！玉洋，你快说啊，快说啊！”
　　“够了！”玉禾再也忍不住了，冲玉舒大喝一声，她失望地盯着玉舒，满脸怒气道：“咱爹就是因为金条才送了命，这还不够教训吗？若咱家再有金条，给咱爹风光大葬，还不得又被别人盯上？眼下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是看不明白？先保住咱的命才是最要紧！”
　　太太觉得玉禾说的很有道理，便赶紧劝道：“行了，你姐说的对，以后就别再提金条的事，可眼下家里已没了闲钱，你们把首饰拿出来，换些钱让你爹早日下葬吧！” 玉舒听太太这样说，只得愤愤作罢，不再向玉洋继续追问了。

　　太太她们变卖了所有的旧首饰，又东拼西凑地借了些钱，勉强买了幅薄皮棺材，冯金壩才算得以顺利下葬。虽然葬礼简陋了些，但也算入土为安了，太太心里也放下了些。事后太太又问了玉洋几次，但玉洋每次都说不知道金条的下落，如此一来，太太也不好再打听了，只一心一意地抚养玉洋好好读书。

　　洛长膺从禁闭室出来后，又养了几天伤，感觉身体已恢复了些，可以勉强试着下地走动了，可他心中始终放心不下王子飞和冯金壩那边，于是便赶紧托人帮忙打听。很多人对刚上任的孙营长并不服气，所以对洛长膺的请求倒也很乐意帮忙。
　　没过两天，洛长膺便已得知了外面的消息，原来王子飞最终被军事法庭判了三年牢狱，而王国政竟被判了十五年，至于冯金壩，则已经下葬好几天了。洛长膺得知这些噩耗后心急如焚，想即刻就出去探望，但他身体还未养好，每走一步就痛得钻心，再加上孙营长对洛长膺还未完全放下戒心，每天都派人紧紧地盯着他，洛长膺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营房内闭门不出，可暗地里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又过了大半个月，洛长膺感到自己身体已大好了，虽然走路时腿部还会隐隐作痛，但伤口已基本痊愈，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一探究竟，于是便赶紧写了个请假报告呈了上去，但接连三次都被孙营长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洛长膺非常愤懑，满腔都是怒火，他还从未受过如此的刁难，不禁便想起当初王子飞还在军营时，自己想要外出根本无需写什么报告，只需派人知会他一声便是，可如今王子飞已不再是营长，自己也不得不屈服于别人的权威。

　　洛长膺怒火中烧地盯着手中的这三份被打下来的报告，他越看越气愤，最后实在忍不住，一下子全撕了个粉碎。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检查内务，他捡起地上的几张碎片看了看，便劝慰道：“你这是怎么了？生什么气呢？”
　　洛长膺一见是周副官很是惊喜，赶紧搬来一张凳子，热情地招呼道：“周副官您怎么来了？快坐！”
　　周子容很不好意思，“我现在已不是副官，只不过是个管内务的，你千万别客气，叫我‘子容’就好。”
　　洛长膺愧疚道：“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你。”
　　周子容转身把门窗关上，才解释道：“你这是哪里话，是我主动不干的，我实在受不了别人的耀武扬威，宁可去后勤处也不想当孙子。”

　　洛长膺想到孙营长近些天的专横跋扈，心中很是气愤：“他实在太霸道了，故意跟我过不去，早就该轮到我外出，我也打了报告，可他怎么都不批，哼！小人一个！”
　　周子容想了想，便建议道：“既然他这条路行不通，你又这么着急出去，我倒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
　　洛长膺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什么办法？你快说说！”

　　周子容小声道：“我们后勤处给养员老吴退役了，眼下空个缺，你若是肯来，正好可以顶上，虽然平时比较辛苦，但能经常外出采购，你可愿意？”
　　洛长膺想也不想，忙点头应道：“愿意，我当然愿意！”
　　可周子容神色有些犹豫，“你要想清楚了，在那里做事虽然自在一些，但可没什么太大前途。”
　　洛长膺苦涩道：“我如今都这样处处被人刁难了，还能有什么前途，在哪干不一样？我现在只想出去看看子飞，哪怕就看一眼我也安心了。”

　　周子容听洛长膺提到了王子飞，他神色不禁有些落寞，语气酸楚道：“是啊，真怀念王营长那时候，天天跟咱们称兄道弟的，哪像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喘，你要是见了他，也帮我问声好。”
　　洛长膺点头道：“那是当然，不过，若是上头不批我也走不了。”
　　周子容笑了笑，满口承诺道：“放心吧，后勤司务长跟我是老乡，这事还怕办不成吗？”

　　洛长膺这才放了心，他翻了翻抽屉，取出几张百元新币塞到了周子容手中，满脸感激道：“谢谢你了，我的事没少让你费心，这些你收下，权当是我的心意。”
　　周子容忙推辞道：“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我来可不是为了这些，都为了王营长，你去看他肯定少不了要打点，这些你还是留着，到时肯定有用。” 说完他便马上开门出去了。

　　就在这时，周子容看到外面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还不时地正朝这边张望，于是他便高声朝里头喊道：“你内务太乱，别以为你受伤了就能偷懒，要不是我亲自示范一遍，你肯定又拖了后腿！”
　　“多谢内务长！您慢走！” 洛长膺赶紧在里头回应道。
　　周子容不敢再多做停留，立马大步流星离开了。

　　翌日，孙营长就接到了杨司务长的请示，希望洛长膺去接任给养员一职。孙营长一看是后勤管理处的文件，心中不禁嗤笑了一声，他正琢磨着平日里看洛长膺不顺眼，想寻个错处把他调走，如今正好机会来了，还是后勤处那个平时都摸不着枪杆子的地方。
　　“洛长膺啊洛长膺，你以后就去跟那些锅儿瓢勺打交道吧！哈哈哈……” 孙营长一边痛快地笑着，一边迅速地在文件上签了字，并顺便开了张去后勤处的调令，让人拿给了洛长膺。
　　洛长膺接到这薄薄的一张纸后简直是如获珍宝，更是喜不自胜，他赶紧把东西收好，背上早就拾掇妥当的衣物，便匆匆去后勤处报到了。

　　没过几天，洛长膺果然等到了外出采购的机会，他把平日里自己攒存的所有新币全带上了，正准备出去时，突然见周子容推门而入，他一进来就问道：“你可知王营长被关在了哪？”
　　洛长膺想了想，犹豫道：“应该在军事监狱吧？”
　　周子容摇了摇头，“我听说军事监狱最近正在改造，好像把一些人暂时转到了普通监狱，若王营长也在里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洛长膺一听这话，更是感激不尽，“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提前告知，我肯定白跑一趟。”
　　周子容赶紧道：“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以前也受到王营长不少照顾，如今他进去了，我也很难过，但我不好出去，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洛长膺点点头，“这已经足够了，你很有心，我要走了，多谢。” 说完这话，他便赶紧出去上了司机开的小货车，两人一道出了门。

　　洛长膺一路上心事重重，他看了看货单，觉得时间尚早，根本不用急着去采购，于是便跟司机商量道：“郑大哥，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想回家看看，最多一上午的时间，你看咱下午再去买行吗？”
　　郑司机满口答应道：“没问题，咱俩可想一块去了，我家就在附近，我也好久没回去了，等会你就开着车去办事吧，下午来接我就行。”

　　郑司机回家后，洛长膺便想着先去探望王子飞。他把车停到监狱不远处，先下车站在外头观察了好大一会儿，才慢慢走上前去。
　　监狱门前的四个守卫见过来一个身着军装的陌生男人，便立马提高了警惕，赶紧举起枪正对着洛长膺，其中一个朝他喊道：“站住！干什么的？”
　　洛长膺只得停下脚步，解释道：“我是来探监的，听说这里转进来一批人，请问王子飞在里头吗？”
　　那守卫冷漠道：“不清楚，现在不是探监时间，快走！”

　　洛长膺无奈，他朝四周看了看，便赶紧把手伸向口袋，那个守卫一看更紧张了，又把枪往前举了几分，威胁道：“你要干什么？举起手来！”
　　洛长膺当着他们的面掏出了四张百元新币，又在手中握成了四个圆球，准确地扔在了他们脚下，这才又请求道：“我昨天在这捡到几张东西，料想是你们落下的，如今物归原主了，还请你们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王子飞的？我只想见他一面。”

　　那几个看守见四处无人，赶紧弯腰把东西捡起，并把枪收了起来。
　　那个守卫朝洛长膺跟前走了两步，才低声道：“前几天的确送来一个姓王的，听说以前还是连长，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
　　洛长膺心中一阵阵激动，赶紧点头道：“是，是，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守卫犹豫道：“今天并非探视时间，再说他犯的可是军事重罪，哪能随便就让外人见到？”
　　洛长膺赶紧又取出两张新币，全塞到到他手中，并苦苦哀求道：“让我见他一面吧，我求求你了，他可是我亲兄弟，我好容易才出来一次，就通融一下吧，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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