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

　　冯金壩当时刚喝完酒，正感到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早就想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可却不想被人拦住去路。他模模糊糊看到眼前有个人影，还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废话，于是便努力定定神，仔细瞅了瞅，发现原来这小子居然是那天祠堂中的一位。冯金壩顿时怒火中烧，他当时已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可没想到那些老家伙依旧贼心不死，还想给自己添堵，居然把人送到他家门口。
　　冯金壩不禁火冒三丈，厉声怒骂道：“又是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滚！告诉那些老家伙……门儿都没有！滚！……快滚！”
　　他又命令那些护卫，“快把他给我赶走！赶走！” 那些人便不再有所顾忌，一个个上前对冯永升拳打脚踢，转眼他就被打倒在地，小毛急忙上前死死拽住他们的衣服，连哭带喊道：“不要打我哥，不要打我哥！住手，快住手!”

　　冯永升浑身剧痛、伤痕累累，几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可一听到那凄惨的哭声顿时揪心万分，自己被打死了倒没什么，可万万不能连累小毛受到任何伤害，一想到这冯永升便用尽全身力气，使劲直起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把拽过小毛拼命向前飞奔逃去。那些护卫见他俩窜走了，才气哼哼骂道：“小兔崽子，别再过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冯永升拉着小毛一口气跑了两条街，只觉得头晕目眩、腿脚瘫软，他再也撑不住，一头重重栽倒在路边，小毛吓坏了，大叫道：“哥！你咋了？哥！哥！”
　　冯永升有气无力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说完便晕了过去，小毛急忙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趴在胸口上听了片刻，这才稍微安心，便一直守在他身边。冯永升不知昏睡多久，朦朦胧胧感到眼前有些光亮，他眼珠子吃力转了转，这才恍恍惚惚醒来。
　　小毛不禁惊喜道：“哥，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于是便把他慢慢扶起。

　　冯永升吃力直起酸痛的身子，攀着墙壁使劲站起来，微微活动一下筋骨，发现只是些皮外伤，并无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他低头盯着小毛那双惊恐未定的眼睛，连忙安慰道：“我没事儿，别担心。”
　　他不禁想起昨夜发生的那一幕，幸好那些凶徒没有伤着小毛，若小毛有个什么好歹，自己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绝不会放过那些恶人。冯永升拉着小毛朝军营的方向走去，小毛看他一路沉默着，忍不住问道：“哥，你要去哪？”
　　冯永升已想好，于是便停下脚步神色严肃道：“咱去找个房子，我会托人照顾你，你一定要乖，别给别人添麻烦。”
　　小毛又难过起来，他泪光闪闪，眼看就快要哭出声，冯永升劝慰道：“你要听话，为了咱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你先忍忍。”
　　小毛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点点头道：“好，我都听你的。”
　　冯永升这才向前走去，并细细叮嘱道：“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没事别出门，别乱跑，等我一出来就去找你。” 小毛心情很是低落，他一言不发，只默默听着。

　　冯永升看到路两边有些民房，于是一家家去打听，想知道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那些人看到他们面生，根本不加理会，冯永升一连问了十几家都毫无结果。他万没想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想找个居所竟会如此艰辛，这时冯永升看到一辆黄包车，便立刻挥了挥手，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拉着车来到他们面前，殷勤道：“两位这是要去哪？”
　　冯永升忙问道：“这位师傅，我想租房子，你能帮我找找吗？”
　　那车夫想了片刻，“我知道有一家，走吧。”
　　冯永升把小毛抱上车，跟随这车夫绕了两条巷子，他指着南面一排破旧的灰瓦房道：“那里就是。”
　　冯永升付过钱后，那车夫便准备离去，他连忙恳求道：“大叔，我们刚到这儿，怕房东不放心，您能不能进去帮我们问问？” 说完又给了一份钱。
　　那车夫见他是如此诚恳，便答应道：“那好，你们先等会儿。”说完便直径走进一间房屋。

　　片刻后，冯永升见他正连连招手，便和小毛进去了。那车夫指了指他俩，对坐在主位上的房东道：“这两位就是我远房表侄，他们刚从乡下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你尽管放心。”
　　冯永升看这房东大概有六十多岁，虽然脸庞清瘦，但眼神中却透着精明，于是恳求道：“这位大爷，我们都是老实人，您就让我们住下吧。”
　　那房东问道：“你老家在哪？是干啥的？”
　　冯永升忙道：“就在这附近乡下，我是当兵的。” 房东一听这话便不再犹豫，就答应了。原来他还做些小生意，平时免不了会遇到一些地痞流氓前来找茬，若能认识军中之人，或许还能帮自己撑撑场面。

　　那车夫走后，房东便带着他们来到后院。冯永升发现这房间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整洁，他很满意，双方谈好了价钱，每月房租一块大洋。冯永升见房东准备离开，便哀求道：“大爷，我平时要在军营，回来不了，能不能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小毛？我可以再多出些钱。”
　　这房东快七十了一直没抱上孙子，他看小毛虎头虎脑，甚是机灵可爱，便没有推脱，也应了下来。冯永升这才安心，立刻把屋子收拾一番，又再三叮嘱小毛一些事情。小毛哈欠连天，困意十足，冯永升这才想起自己昏迷时，小毛可是一整夜都未敢合眼，于是便赶紧让他休息了。
　　翌日，冯永升虽然极其不舍，但还是和小毛道别了。他来到军营后，虽然一没背景，二没关系，三没靠山，可他平日里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又勤学苦练，这才在军营中一步步立足。他记不清有多少夜晚，别人都已去休息了，他还在训练场一直练习打枪，直到两只手臂都酸痛不已，还舍不得把枪放下……

　　冯永升想起那些前尘往事不禁神情恍惚，这时他忽然听到从不远处传来响动声，扭头一看，只见四个兵正抬着一个木箱子，他们上前后把箱子重重放在地上，一个兵道：“报告连长！这就是赃款，后面还有两个箱子。”
　　冯永升目光凌厉，对冯金壩冷冷道：“证据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冯金壩有些心虚，但还是狡辩道：“一派胡言，那都是我冯家的东西，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
　　冯永升向那几人使个眼色，他们会意离开了，片刻后带回一个腿上染血的人，并狠狠扔在地上，冯金壩仔细一瞅，原来是个护院。他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冯永升很是心烦，便朝他腿上又开一枪，呵斥道：“闭嘴！”
　　那人虽然痛得直钻心，但再不敢乱叫，只得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头，冯永升朝他伤口处狠狠踹一脚，命令道：“自己交待吧！”
　　这个护院疼得浑身瑟瑟发抖，过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开口道：“那晚我抬箱子……摸到那侧面有几个字……到了仓库，我用马灯一看……上面刻的是……是……”
　　冯永升不耐烦道：“是什么？”
　　“是梁白秋。” 那护院终于吐出最后一句，久久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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