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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天,我还清清楚楚记得当时是怎么遇见Y的。
当时学校举办了一个中考培训班,每天抽出两节课,专攻数理化,而人选自然是由历次大考的名单确定的。
在类似于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下,在最终确定人选的那一次大考中我考的格外好,化学甚至考了满分,于是数学发挥非常不稳定的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进了这个物理数学加强培训班。
我原来以为学校里那些数理化尖子,总是戴一副厚厚的眼睛,正经的不得了,一到考试就神采奕奕杀题如麻,而对于我这种纯粹靠运气而不是实力的人来说,每次数理化考试对我来说都是一次心理上的挑战。
直到遇见L。
在夕阳的余晖下,L坐在第一排,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罪与罚》,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挺直,整个侧脸的轮廓在懒洋洋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引人注目的认真。而我的座位,就在他的旁边。
培训班的老师开始讲话,可他依然没有将视线移开书本,我禁不住戳了一下他,他才缓缓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中脱离出来,对我笑了笑。
在发卷子的过程中,我问他叫什么,他指了指书上的字迹,告诉我他叫L,书本上的字迹非常漂亮,完全打破了我“数理化尖子写字超级烂”的狭隘偏见,我夸他字好,他谦虚的说哪有哪有你的字比我更好。
后来中考结束,报道那一天,我正在为负责报道的阿姨递过来的“文科重点班”还是“理科重点班”发愁时,突然听见有人叫我。
在盛夏肆无忌惮的暑气里,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叫出我的名字。他越过人群,走过来,露出一个暖洋洋的笑:“你报偏文的还是偏理的啊?我报理。”
我心里似乎传来一个声音,报理报理!我对他说:“呀,怎么这么巧,我也报理。”
后来,像是小说里写得那样,我跟他进了同一个班,在同一个班里坐着不同的座位。
但是事实证明,我在报理和报文时的犹豫是非常正确的。前面不是说了嘛,对于我这种大考凭运气小考凭…凭蒙的人来说,学理科无疑是一个挑战,况且还是在一所数理化风气浓厚学校的一个偏理的班级里,那些我曾经非常喜欢的文科全变成了“反正以后分科了也没用学它干什么”的东西。
于是我只能看着我的名次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不断下滑,L的名次在一次又一次上升。
当然,与我有此种悲惨境遇的不止我,还有我的同桌X。
作为两个有那么点上进心的学生我们还是在理科疯狂加速的环境下负隅抵抗过一段时间的,她数学比我好一点,我化学比她好一点,于是在我们两个这两科缓慢进步的情况下,剩下的一科——物理,成为了我们共同的心头大患。
在无数次跟五三和薛金星王后雄亲密接触后,我们经常会发生如下对话:
“这道物理题怎么做?”
“不会。”
“真的?真的?你再想一想啊。”
“我就是不会了啊!靠!我要去学文!”X同学仰天发出一声长叹。
我默默的趴在桌子上,转过头去看后排的L。他还是在那么认真的做题,似乎什么也不能打扰他,目光专注,下笔如风,他也不会知道我正在看他,更不会明白我跟X为什么没事就伤春悲秋。曾经并排坐在同一个培训班中听课的我们,现在却隔了不止一个太平洋。
但我不会料到X真的去学文了,要知道她的理科成绩还比我好一些呢。以后陆陆续续的,班里又走了一些人,学文转到学理难,可是学理转到学文就再也不能回来了。分别那天,我们两个人都哭成了傻叉,我说兄弟你到文科去混好了别忘了我,她一边把鼻涕往我刚洗的校服上抹一边说你怎么不跟着去你地理不天天考九十多分。我说父母有令小人不敢不从,说完还心虚地抹了几把眼泪。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这儿,面对一大堆我不认识它们它们也不认识我的物理题,也许是父母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也许是还有好多人没有走,也许…也许是因为L。
在不少人奔向了马克思主义的光明大道后,又有不少前仆后继的文科生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转到了理科班,其中就包括小W。
班主任看见后排有不少空位大手一挥说小W你就坐那儿吧,小W就乖乖背着书包走过去坐下。
正好坐在L的前方。
小W是个漂亮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会有甜甜的小酒窝。而我只能灰头土脸的剪着短到耳根的头发,偷偷回过头来瞄上那么几眼L。
L一开始并没有对小W表示出太多关注,一如既往的埋头于卡文迪许和莱布尼茨的疯狂世界里,可是这不代表小W不对L关注。L每次数理化在班中名列前茅更让小W生出深深羡慕,一来二去,随着小W向L询问题目次数的增多,我的心也像是正弦函数的图像渐渐在向最小值逼近。
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他们两个人是如何从互不搭理到有说有笑。我不明白,我这么努力这么辛苦只是为了能够在L面前维持一下自己高冷的形象,而小W却轻轻松松的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和L成为非常熟悉的人。
我心怀不轨的接近对我们班还不十分熟悉的小W,对她说有什么班里有不懂的问我就行,小W向我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突然感觉有些良心不安。
在每天和小W接触的过程中,我知道了L喜欢吃哈密瓜,喜欢看哲学书籍和侦探小说,会拉小提琴,经常打球,喜欢养一些盆栽….
直到有一天,小W神神秘秘的对我说今天她说天气有点冷,L就把自己校服给她穿了。
我挤出一个假兮兮的笑:“哇,他这么关心你啊。”
“对呀。”小W笑着说,“不要告诉别人哦。”
我心情低落,拿着刚发下来的物理刚及格的卷子,脚步沉重的往家走。那天晚上我跟父母说我要去学文,出乎意料的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也许是因为对我惨不忍睹的理科成绩绝望了吧。
第二天,我很早来到教室,收拾好东西,背起书包,在班主任的指引下来到了文科班,不出意料的,我看见X在向我招手,心情突然有点明亮起来。
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我的名次在渐渐上升,甚至在年级里也有了一席之地,X惊奇的说:“我就说嘛,你早就应该来学文。”
是吗?可是我之前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留起了长发,像每个文科女生一样扎起了马尾,和X在高高低低的纬线里穿梭,逡巡于历代帝王的光辉伟绩,我发现我可以做到将它们运用的很好。
再后来,我不再迷茫,不再惆怅,但是有时经过曾经在里面与物理题厮杀的班级时,会轻轻踮起脚尖,直到看见那个熟悉又专注的背影。
学校组织春游,各个班自由活动,X突然趴在我耳边说:“快去跟L照张相!”
“你还记得他?”我有些吃惊。
“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下课的时候我经常看见你回头看他。”
我有些迟疑。
“快去!良机不可失!三年一次春游啊!”X推了我一把。
跌跌撞撞的,我看见了人群中的L,我伸出手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迎面而来的春天馥郁香气里,大声说出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来,目光迷茫,似乎在脑中搜索我是谁。在他也许永远也不会反应过来的上一秒,我转过头去,拿着相机,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快速逃开。
那段穿越漫长时光的无果情愫,终于断在了温柔的让人想哭的和煦春风里。
谢谢我还记得你,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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