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啸绝岛

作者:大醉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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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搏命


      <一>

      季舒流在空中松开敌人的脚踝,往前一扑,跌到多石少土的地面上,双膝和左掌同时蹭破,勉强保得筋骨无碍。

      敌人在他身后砰的一声落地,继之而来的孙呈秀压在了敌人身上,赶紧跳起来用刀抵住那人脖颈。可那人俯趴在地,一动不动。地底的黑暗比地上更甚,孙呈秀一时难以视物,在此人颈侧、脸上摸索了一阵,才确认此人七窍流血,在一坠、一压之下已然毙命。

      季舒流眨眨眼睛,坐在地上,借着头顶缝隙外投下来的微光,摸索着探清了这道地裂底部的情形。

      此地上窄下宽,如同一个被侧向拉长的花瓶,人在里面,如果站的方位不对,就看不到天——这亦说明,人躲在恰当的地方,上面的人就看不见自己。地裂的底部坑坑洼洼,还有一些细小的裂缝通往地底更深处,无甚雨水蓄积。

      孙呈秀有些吃力地从死尸身上爬起来,闭目养神片刻,轻轻捂住左脚脚踝。她去追击射箭人回来,满身的血也有一小半是自己的,脚踝处伤势最重,已经暴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所以刚刚才会行动迟缓,中了那疯子的双腿一缠。

      孙呈秀道:“射弩-箭的那人武功很霸道,和阿玖路数相似,若非我熟悉阿玖的招式,恐怕还无法这么快取胜。”

      季舒流回思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偷袭我们的应该就是上官伍无疑。上官叁也是他杀的。上官叁发出求救信,他才是第一个赶去的人,可他不但不救自己的亲生哥哥,还藏在附近,眼见上官肆派去的人功亏一篑,又上前补刀,追杀途中,正好撞见了给奚姑娘上坟的潘子云……”季舒流停顿了片刻,“但他应该不认识子云,更不知道子云是我们的朋友,为何要暗算萧姑娘和你我,难道只是为了嫁祸给上官肆?还是子云逃脱前不小心说过他认识萧姑娘?”

      孙呈秀道:“这岛上的人都已经疯了,说不定上官伍以为阿玖是回来夺取‘王位’的,把咱们当成她的帮手,觉得自己一箭双雕。”

      二人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站起来准备爬上去。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好——掉下来容易,爬上去可没那么容易。

      地裂两边的“墙”不仅高,而且都是反斜的,根本无从借力,而且岩石质地致密,刀剑难以插入。孙呈秀试着攀爬多次,每一次都力竭跌落。

      季舒流建议她试试踩着自己攀爬,孙呈秀试了两次,地底黑暗,她第二次就不小心碰到了季舒流背后的箭伤。季舒流疼得眼前一黑跪倒在地,孙呈秀勉强提气再往上几步,终于还是摔下来,因为季舒流没法再接着她,摔得格外惨。

      二人面面相觑,同时说了句“抱歉”。

      孙呈秀道:“如果在这里呼救,会不会引来敌人?”

      话音刚落,头顶的雷声雨声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刀剑破空声。季舒流立刻把三具死尸往洞中角落塞了塞,和孙呈秀一起隐藏在上面看不见的地方。

      他们才停手,上面忽然有个声音小声咒骂:“奶奶的,两个小崽子又不认路,能跑哪去?”

      有人在搜查他们!

      那人的脚步声渐渐去远,不久又有一个脚步声逼近,在附近徘徊许久,再度走远。

      距离此地不太远的地方还有另外三具尸体,绝不难找,天幸大雨既让搜查者无法点燃火把,又能冲刷掉刚才一场大战在地上留下的血迹,他们的踪迹才没有暴露。

      雷雨声中,脚步声每隔一阵就出现一次,季舒流和孙呈秀不敢妄动,僵在了原地。

      不久之后,又有两个像是敌方高层之人经过,口中议论不休。

      一个比较年轻的男声道:“那一男一女不见踪影,万一已经回去了,就是王姬的强援。万一等会王姬醒过来对蒋太后乱说可怎么办?蒋太后虽然是主上的生母,性子却有些拗,如果站在王姬那边,实在是个大患。”

      一个比较低沉的男声道:“不要慌,那两人不可能全身而退,别说他们可能已经死了,就算没死,只要受伤不轻,王姬就无人可用,失去了控制全岛的能力,洗心岛还轮不到她这个多年不归的女流之辈即位。上官肆已经吊死在房梁上,主上就是老主上的独子,彭先生难道还忍心让老主上绝后不成?洗心王的位置,非主上莫属。”

      年轻男声依然有些担心:“那六亲不认的宋钢怎么办?王姬如果没对他说过‘那件事’,他怎么会突然消失!”

      低沉男声道:“这不是正在找?……如果宋钢对主上生出疑心和杀心,也不必放过,主上从陆上带回来的几种毒-药都很好用,可以让他死得像旧病复发,反正他已经很老了,病死也不奇怪。”

      <二>

      交谈的两人渐渐走远,但上官伍的其他手下依然在附近巡视,不肯放弃找到季舒流和孙呈秀斩草除根的希望。

      季舒流心念忽地一转,缓慢地移动到三具尚未完全冷却的尸体旁边,把每具尸体都放平了,直挺挺地横在地裂的角落里。

      回到原位,他蜷缩在地裂的一角,终于开始感觉有点撑不住了。他腿上失血甚多,本已虚弱不堪;背后被箭杆擦出的血槽从右肩延伸到左腰,浸了雨水,缓缓肿起,越来越疼,而且无论手臂还是腿,只要一动,都会触及伤口。

      此地没有食物,缺乏伤药,渴了只能闭着眼睛张口去接地裂上方漏下来的、带着泥土的雨水,困了也无法躺下去睡一会养神。季舒流从不曾落入生死绝境,毫无应对的经验,他看见眼前的黑暗中泛起一些发着微光的诡异花纹,仿佛预兆着他要晕倒,但他心里又明白如果晕倒或许真的会死在这里,不敢放松精神。

      孙呈秀见状有点慌,悄声道:“一直上不去,你准备怎么办?”

      “总有办法,你别急,先休息一阵。”

      “说得也是。”孙呈秀心宽,端坐于地默默运功,不再言语。

      季舒流歪着身体靠在地裂的侧壁上,一边数着自己的脉搏,一边默默回想一些有趣的事,鼓励自己不要把这点死不了人的小伤过于放在心上。脉搏还算平稳,可以用来计时,他数到三万六千下的时候,估摸着现在已经是次日的早晨,再度睁开眼睛。

      果然,天上依然黑云密布,但云层的缝隙里透出了些许日光。

      寻找他们的人尚未放弃,地面上依然不时响起踩着泥泞的脚步声。

      季舒流勉力挪到三个敌人的尸体旁边,挨个推了推,发现他们已经完全僵硬,浑身关节掰都掰不动。

      他对孙呈秀招招手,借着雨声的遮掩悄声道:“现在下着雨,天很暗,他们又点不燃火把,才没发现我们的踪迹。可是乌云已经有散去的趋势,等会晴了,他们可能就会找过来。”

      他声音虚弱沙哑,语调却不急不躁。孙呈秀问:“你想出对策了?”

      季舒流道:“这三个死人已经十分僵硬,可以把他们绑成一串竖起来,等会外面没人的时候,踩着尸体为梯,或许出得去。我昨晚趁他们身上还有一丝热气,把他们摆成直的,就是为了此刻。”

      孙呈秀的双眼瞪圆了:“这主意……听起来有点新鲜。”

      季舒流道:“昨晚灵机一动。”

      孙呈秀点头道:“可以一试。你现在的伤势恐怕上不去,不过只要我能行,就可以用绳子把你拉出去。”

      “别管我,”季舒流立刻阻止她,“我行动不便,你也有伤,带着我根本躲不开埋伏的人。上去以后尽快去找二哥。”

      孙呈秀微微犹豫:“可你自己在这里,万一遇袭怎么办?”

      季舒流道:“你及时去找二哥,比带着我这个拖累安全。只要你记得尽量抹平附近留下的痕迹,还有,把这些人的刀剑带走,扔到不同的地方。”

      孙呈秀沉吟片刻,也明白自己带他走只会徒增变数,点头道:“好。”说罢就开始动手将那些尸体捆在一起。

      <三>

      季舒流的“谋划”并未出错,那些尸体已经僵硬如棍,而且全身各处的起伏都很便于蹬踏,孙呈秀沿着尸体连成的人梯,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地面。她抹平痕迹,悄然离去,季舒流便拉倒人梯,缩在地裂的角落里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大雨缓缓平息,虽然还剩下些零星细雨,但浓云转薄,再也遮不尽天光。日光从地裂狭窄的口子上投下来,照在地裂底部的泥水上,地裂里面的一切不再漆黑难辨。

      一夜之间,季舒流就憔悴了很多,连嘴唇都变得发白,他在孙呈秀面前强撑的精神渐渐散去,闭上眼睛缓慢地侧躺到地上。

      然后他皱着眉更加艰涩地爬起来,因为地上的石子尖锐,硌在皮肤上,躺着比坐着还难受。

      他默默对自己说,身上这些伤只是特别疼,不算特别重,自己只是平时过得太好了,意志不够坚毅,才觉得难以承受,如果换成秦颂风,说不定还能支撑着与孙呈秀互相掩护,一起逃出去。

      可惜,自言自语一番也不能让人的意志瞬间变得坚毅,疲倦从四肢和腰背的酸涩而起,倒灌入脑,季舒流的手指因为疼痛一直抓着衣服的一角,此刻却软得连衣角都抓不牢了。他感到失血后的干渴,很后悔刚才没有多喝一点带着泥土味的雨水,现在地上也有一点积累起来的泥水,但是浑浊发黄令人作呕,何况旁边那些尸体被水泡了一夜,虽然尚未腐烂,也在散发着异味。

      季舒流心想,不如睡一会算了,反正就算运气极差,上官伍真的在秦颂风赶来之前找到他,他也已没有还手之力。但真想睡的时候,反而无法进入沉眠,因为他一定要保存一分神志挺着腰,背后的伤口才不会骤然剧痛。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应该很温暖,季舒流却感到了冷。四面都是黑褐色的岩石,逼仄狭窄,举头难见蓝天,他恍惚之间,忽然想起潘子云的殒命之地,那个废弃的陷阱。

      刚才孙呈秀屡屡跌落,尚且失望不已,潘子云孤立无援、伤重垂危,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在不知多少次的失败过后,接受自己将死的命运,在地上划下遗书?

      他的尸身侧卧在陷阱底部,望着冬日的天空,眼睛至死没有闭上。临终前的那一刻,他心中究竟是绝望悲愤、充满不甘,还是感到了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他是急着去寻找奚愿愿泉下的魂魄,还是有一刻留恋这些试图把他从绝望悲苦中拉出来的朋友们?

      没人知道他今生最后想的是什么。他连导致他殒命的真相都来不及写完,更没有机会留下属于他自己的遗言。活着的时候他求助无门,把满腹沉冤写入戏里,死前他竟也求助无门,最后的话语来不及写下,便随着瘦骨嶙峋的身躯一同僵死。

      季舒流悲从中来,蜷在地裂的一角,眼泪无声地滚落,挂在睫毛上,模糊了他自己的视线。

      也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奇怪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声音来自地面,似乎是有个人在吸气,此人的呼吸十分频繁,而且杂音很大,仿佛是只狗托生的,正在到处嗅着什么。

      狗的鼻子最灵敏,总是能发现很多人发现不了的隐秘。

      季舒流心中一凉,抬起手臂擦擦眼睛。孙呈秀能制造一些痕迹引开上官伍的视线,却隐藏不了血腥气。

      他刚刚想到此处,地裂上方就出现一道黑影,有人顺着一条绳子溜了下来,他看上去很年少,只有十五六岁,背后挂着一把弩和一簇箭,而且,他的头巾是黑的。

      那自幼习武、身姿矫健的天罚派少年左手拉着绳子一荡,从季舒流面前荡到了背后,然后松开手,飞鹰一般凌空扑下。

      季舒流用尽全力,才刚刚挣扎着站起身,就被少年从背后扑倒,伤口上结了一点的痂尽数崩裂,疼得眼前一黑。

      少年不知为何,并未呼唤一起搜寻季舒流的同伴,他身边似乎没有刀剑,左手从背后抽出一根手指粗的箭,攥着箭尾狠狠刺下。

      季舒流刚才还觉得自己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此刻却明白自己低估了人求生的斗志。他感到四肢百骸犹如灌进一股清气,趁少年抽箭的时机猛力翻身,将他掀了下去。少年的箭原本直贯后心,失却准头之后,从季舒流左手上臂后侧斜着刺入,贯穿了整个手臂,其势不止,箭尖又刺入胸肌之内,竟是把季舒流的左臂钉在了躯干上。

      这一箭拔-出-来未必失血多少,留在身体里反而限制人活动,少年飞快地松开左手,再次取出一支箭,对准季舒流后心扎去。

      季舒流从后腰到小腿再到脚尖的肌肉一齐发力,飞身蹿出躲开这一击,空中拔剑,回头向少年的腰部削下。少年就地往后滚了几圈,滚出满身满脸泥水,跳起来挥舞着箭杆与季舒流对峙。他年轻的眼睛里好似烧着两团噬人的火,用很小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哥哥是你杀的,还是那个女人杀的?”

      季舒流不知道他为何不想引来外人,但这样自然更好,便也小声反问:“你哥哥是谁?”

      少年眼部的肌肉紧绷,绷出许多狰狞的细纹:“我哥哥姓华名由,原属宋掌刑座下,是拥立五公子的第一功臣,被五公子亲自封为大将军,你们这些逆贼,为了给上官肆那个弑兄篡位、心狠手辣的畜生招魂,昨夜将我哥哥残忍杀害。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季舒流于是明白,他哥哥大概就是被孙呈秀杀死的那个射箭之人。当年前赴后继代天行罚的天罚派弟子,下一代居然变成了这等模样。

      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临敌经验却显然不少,谨慎地侧身,右手也抽出一支箭,双箭一齐挥舞着向季舒流杀来。他用的是弩非弓,箭杆亦是铁质,剑削不断,自成一套季舒流闻所未闻的路子,居然很是难缠。

      虽然地裂之内逼仄,少年却有意将招式施展得大开大合,因为季舒流背后一直在流血,左臂又被钉在胸前肌肉上,不便移动,剑锋笼罩的范围也狭窄,他便想尽办法逼迫季舒流移步,用一个“拖”字诀,耐心等待季舒流自行力竭。

      季舒流刚才突然激发出的一股力气果然渐渐衰退,紧迫中几乎忘却的疼痛去而复返、变本加厉,冷汗浸透了本已被雨水湿透的外衣,不住从额头滚下,有时落在眼睑上,还会遮挡视线。他的剑开始失却准头,膝盖一软,把右肩靠在地裂侧壁上才没有栽倒。

      少年并不心急,虽然追击而至,招式中仍有试探之意。

      季舒流忽然小声道:“你偷偷摸摸地潜进来,就是为了抢功,想要继承你哥哥,也成为拥立上官伍的第一功臣,对不对?”

      少年道:“五公子赏罚分明,不劳你这逆贼操心!”

      季舒流笑道:“你想抢功?上官伍手下那么多资历老的,哪里轮得到你。何况我的同伴已经脱身了,她马上就会揭露你哥哥的身份。”

      少年的箭不由一顿,不等季舒流乘虚而入,他迅速回过神来,用一阵疾风骤雨般的猛攻弥补了刚才的破绽。

      “我要是上官伍的手下,等孙呈秀把事情说出来,”季舒流冷汗淋漓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险恶的笑意,“反正上官肆之死已经赖不掉了,就全推在你哥哥身上。到得群情激奋的时候,就说你是帮凶,让他们一起冲上来剐了你,免得你活着和他们争夺第一功臣的位子。”

      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少年的心真的乱了,箭也跟着乱了。

      季舒流武功比他高出数倍,只因伤重才拖了这许久,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饮血无数的雁回剑穿过两支破绽百出的铁箭,一直穿透了少年的咽喉,首先割断喉管,其次才向侧面豁开,割破了最粗的那条血管。

      少年立刻毙命,季舒流收剑回鞘,并无取胜的轻松,心里有些难受地想:“才这么小。”

      他试着去拔身上的那支箭。可是左臂的后方不好使力,他试着用两根手指捏住左臂和胸前创口之间的那段箭杆,稍一用力,就疼得跪了下去,双膝撞在地面的石头上,险些站不起来,用尽全力才把一声痛呼咽下去。

      可地面上偏偏又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那人自言自语道:“这绳子哪来的?”

      季舒流一抬头,只见那绳子微动,上面的人似乎就要下来,情急之下滚进少年的血泊里,倒地装死,拉起旁边一具尸体的衣摆挡住了流血不止的左臂。

      地裂上方窸窸窣窣,一个全身泥点的白头巾顺着绳子迅速地滑下,凶狠的眼睛扫过每一具尸体——无论真假。

      <四>

      全身泥点的人一步步走近了,他没有关注脚下三具僵冷的尸体,眼神在季舒流和死去的少年身上移动,最终停在那少年身上。

      他冷笑一声,弯腰拾起少年散落在地的一根箭,戳了一下少年胸前的一条剑痕,恶狠狠地自语道:“你也有今天。戴个黑头巾有什么了不起,照样死在阴沟里。”

      他又用箭戳了一下季舒流腿上已经绑好的伤,大概因为季舒流滚的一身血还没干,他竟没看出那伤口里又渗出血来。

      他的眼睛突然眯起,警惕地四顾,显然是在寻找孙呈秀。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季舒流猝然从地上弹起,长剑出鞘,一招割断了他的咽喉。这个戴着白头巾、武功稀松平常的人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死透,他的血终究流进黑头巾少年身下的血泊里,他的人终究倒在黑头巾少年身上。

      季舒流一剑过后,整个人都缩在地上抽搐不止,但他也明白,这里的血腥气太重了,绝不能再久留。

      他撕下一截衣袖塞进嘴里,右手握紧绳子,将自己吊起。左臂实在不能动,他便先狠狠一拽绳子,将自己“抛”上去,然后迅速松手,攥住绳子上更高的地方。

      这样攀爬很吃力,他整个右臂酸痛欲裂,早已被剑柄磨出厚茧的右手手心也蹭得鲜血淋漓,才终于接近了地面。可是他刚一露头,突然和一双阴冷的眸子两两相对。

      此人屏息蹲在上方,悠闲地等着他为爬上来耗尽全身之力,直到这一刻才无声地勾起嘴角,割断了绳子的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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