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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绮宫斡旋
秀心听那一声传唤,强按下心中慌乱。她一面将摘星阁中事务交给霞歌打点,一面整了衣装去那中正宫里。
广霞宫不出手,便只有去求瑞王爷了。
肖承禧前脚刚听说蔺出尘被拖出敬天门,后脚秀心就在门外求见。他连忙把那人召进来,将事情一五一十问得明白。
“这真是不白之冤!”他心里也窝火,肖承祚平日里对蔺出尘何等宠溺,翻脸却比翻书还快。那皇帝明明知道蔺出尘的心高气傲,还要让他被拖出玄明宫,受那嘲笑白眼的屈辱。肖承禧扭头对贴身太监说:“取朝服来,随本王面圣去!”
秀心看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竟横眉冷眼,心中也是一惊,急忙道:“王爷不可太过心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肖承禧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宫里人,自然知道幽宫是把人不当人的地方。去晚了,恐怕就只能给你家主子收尸了。”
秀心原本是来求瑞王出手相救,如今看来,即便她今天不来相求,瑞王爷还是会趟这趟浑水。既然那人主意打定,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急急忙忙往那幽宫赶。
玄明宫宫门紧掩,黑色的大殿显出一股子肃杀沉闷。
肖承禧登上紫金台就看见喜公公穿着一件竹青纱袍,急得满头大汗。
“喜公公,这么热的天也不进殿里去?”
“老奴料到您听说那位的事以后定会来玄明宫为他求情,可玄明宫里这位也差点没给气出个好歹来,人刚拖出去不到一盏茶就直喊头晕,吓得太医们满满站了一屋子。眼下刚刚喝了药睡下,老奴怕王爷不赶巧,因此在这里候着。”
肖承禧心里却急得不行,“喜公公,您在这宫里也快四十年了,知道幽宫是什么地方,怎么好把他囚在那里?!”
“皇上刚刚那是气糊涂了。”喜贵一顿,小声道:“这事儿千万别说是老奴走漏的,方才玄明宫里那位眼都红了,自先皇驭龙宾天以来,陛下哪里还流过泪?”
“可这也不是个办法,蔺出尘总得救,晚了只怕有变故!”肖承禧平日里那点云淡风轻都见了鬼,那蟒袍袖口在他手里攥得不成样子。
“哎呀呀,皇上发下狠话了,谁替他求情,同罪论处!”喜公公瞧肖承禧那副猴急样,也知道这位主子轻易打发不走。
“那就连本宫一起罚算了!”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少年声音。
喜公公闻言就觉得膝盖发软,一个瑞王爷就够难办的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活祖宗。
瑞王爷听声音猛地回头,肖衍礼一身杏黄龙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要照出人影来。
“喜公公,蔺出尘是东宫里的人,凡事也应该向本宫通报一声。”肖衍礼皱着眉,半大青年拉下一张稚嫩的脸。
喜公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太子的话他可是一句也反驳不得,只好巴巴望着肖承禧。
肖承禧见太子来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暗道蔺出尘这真是通了天的手眼。他神色肃然:“衍礼,你回去,瞎凑什么热闹!”
“皇叔,蔺三他宅心仁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这其中必有隐情!”
“有隐情也不是你该说的……”肖承禧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是太子,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不惜身份要救他,恐怕只会害了他……”
肖衍礼毕竟年纪小,听说反会害了蔺出尘,一下也没了主意,支支吾吾:“可是……”
“这里有皇叔在。你去广霞宫,这事情出在后宫,还须得借你母妃之手。”肖承禧见他还犹犹豫豫,又扭头道:“平安,送太子回去。”
肖衍礼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跟着平安去了广霞宫。
瑞王爷见他走远了,才松一口气,心说这太子到底还是像爹的,平时不玩,要玩就玩大的。就今天这阵仗,要是肖承祚知道他为蔺出尘求情,还不把他废了?
“喜贵,大夏天的站在太阳下,你也不嫌热。”自那汉白玉阶上幽幽飘下来一个声音。
肖承禧抬头望去,见那玄明宫里的人穿一身墨色纱衣,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免礼。”肖承祚一摆手,从玉阶上走下来,到了瑞王爷面前。
“你是来替他求情的?”
“是……蔺出尘平素宽仁,不会做出这等狠辣之事。”
“宽仁?”肖承祚冷笑,“人证物证俱在,不由得他抵赖。你要是再提他,朕可以连你一起扔到那幽宫里!”
“皇上,皇上与他好歹相识一场……便是念在旧情……”
“朕与他的旧情轮不到你来说!”肖承祚忽地一甩袍袖,转身走了。他记起过往种种,只觉得心如刀绞。
肖承禧怔怔然站在紫金台上,不知是触了他哪片逆鳞。
但事到如今,玄明宫里这位已经把话说绝,把事做绝了。任是肖承禧有回天之能都要束手无策——
不,还有一丝可能!
他站起来,径直往华绮宫去。
华绮宫里点着龙延香,清静幽然。
老太妃青衣银簪,手里一串蜜蜡念珠。她两鬓染了些星霜,眼角也带了细纹,但仍可以看出,年轻时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照例说,本宫不应当掺和这事情,只是将一个太子丞关进幽宫里也是荒唐!承祚,不管你是喜他还是恼他,那也是朝中臣。幽宫是获罪妃嫔去的地方,全是女眷,若被人知道了成何体统?”
肖承祚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太妃,闻言只好低头认错:“是朕糊涂。”
“还有,承禧是你的弟弟,你怎的内外亲疏不分,要治他的罪?”
“朕,朕知错……”肖承祚哑了声,没料到太妃一向温和,竟然会如此数落自己。
那太妃把眼一横,看向正悠哉游哉喝茶的瑞王爷,“承禧,你也来跪下!他是你皇兄,你连尊卑都不要了?蔺出尘是什么人本宫不知道,你们都是帝王家人,肩上担着天下呢,也能胡闹?”她将手往桌上一拍,念珠敲在紫檀木桌上,噼啪响。
肖承禧和肖承祚都是哭笑不得,好像又回到十一二岁时被罚跪的日子,可偏偏他俩大气都不敢出,只好任由太妃训斥。
最后那太妃拍板,蔺出尘从幽宫搬到中正宫,禁足思过。
肖承禧得了令,连忙去救蔺出尘。
院门外冷冷清清,秀心跪在门外哭得泣不成声。
“主子,主子你放宽心,瑞王爷会来救你的。”
“你去求他做什么,这事情是盆脏水,何必要染了他?”
“你是本王的朋友,不说脏水,就是铁水本王也要趟!”肖承禧听见蔺出尘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心里一凉,“还不快把门打开!”
“主子,瑞王爷来了!”秀心欢欢喜喜地站起身,拿手抹干了眼泪。
院子里的人见着他们平安无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肖承禧看他手上脚上全是锁链,随着动作叮叮当当地响,再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却大着嗓子吼道:“都反了天了!这人也是你们能拿镣铐铐的?!”
蔺出尘刚想笑他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却忽然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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