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不能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散发微光的雕像很快被甩在后面，赵淑来不及看便被吃肉拉进黑暗深处。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空间，每一代攫都会得到上一代的传承，怎么样，你喜欢吗？”吃肉的声音温柔而小心，好像担心她不喜欢这里。

　　赵淑摇了摇她的手：“很不错，只是有点冷。”其实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眼前的吃肉，四周全部黑漆漆一片。

　　吃肉轻轻地笑了，声音像银铃：“你喜欢就好。”

　　赵淑忍不住问：“你能说话了？”

　　吃肉头也没回，紧拉着她向前走：“是啊，我们攫族如果不能说话，就唤不醒生机，收不进死气，每一代攫在成熟的那一刻都会收割一个世界的生命，然后赋予另一个世界新生，我们叫做吞吐，吞吐的过程便是吟唱两首乐歌的过程，你想听吗？”

　　赵淑被她拉的几乎跟不上：“嗯，当然，那应该就是天籁了，等等你太快了，能不能慢一点。”

　　“我来帮你。”吃肉转回头笑了笑，用力将赵淑拉到身前。

　　赵淑觉得她的笑有点惊悚，像第一次见面，看自己如看牛奶的眼光，但那笑容一闪而逝，赵淑很快被她强力的动作打乱思考。

　　她竟然被吃肉一手提起来，整个人向前扔了过去！

　　原来什么温柔都是表象，她还是那个不知轻重的二愣子！

　　阴风无声在耳边划过，赵淑闷哼一声后背靠上一堵柔软的墙壁，还没等她站起来，墙壁忽然下陷，将她嵌入其中。

　　“喂，吃肉，你干什么？”墙壁中伸出无数尖刺，赵淑觉得手臂和脖颈在被它们试探地刺入。

　　“你不是想听我成熟之后的乐歌吗？我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不过我还需要你的一点帮助，过程可能有点疼，你可以忍的吧？”

　　吃肉苍白的面颊忽然靠近赵淑，赵淑看到了她幽绿深潭一般的双眼，那双眼里的温柔像是能溢出来。

　　“嗯，要快一点。”其实我有点害怕，赵淑强行压抑心中的不安，想到之前吃肉所说用自己的血液炼丹的事，便任由她将手臂伸入自己身后的软墙。

　　“我也希望它很快，放轻松，别抗拒。”对方轻声道。

　　尖刺刺入的时候赵淑身体本能地一抖，冰凉的触觉让她全身僵硬，身边的少女突然嘴角翘了翘：“你太紧张了，我这里有些有趣的东西，你可以慢慢看。”

　　她将手掌从软墙中抽出，捏着一条柔软的肉刺按在赵淑的太阳穴上。肉刺一接触赵淑的皮肤，立刻融入。

　　赵淑觉得头部一凉，紧接着无数画面像急速翻开的书页，不停地涌入赵淑脑海。

　　赵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吃肉，七八岁的模样，瘦弱，娇小，穿着宽大的裙子在沙砾中前行，身下骑着一只皮糙肉厚像蜥蜴一样的地行兽。旁边还有一个小姑娘，面容很陌生，却很灵动，同样骑着一只地行兽，两人的目标是极渊。

　　“她好看吗？可惜她太弱，还没到达极渊就被风暴吞没了。”吃肉的声音有些冷。

　　赵淑心中一凉，很快画面飞转，吃肉穿着锦绣华服在一座高门前默默等待，大门打开，从里面雀跃地跑出一个可爱的胖乎乎的小丫头，身后两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跟着。

　　“这是第二个，她身体很好，可惜脑子不太灵光，厚重的先天灵气硬是被她挥霍耗光，死在宫廷。”

　　吃肉柔和的声音在脑海中涌动，赵淑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中被抽了出去，她下意识去反抗。

　　“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恋人之间不应该坦诚相见吗，你看的可都是我的记忆。”

　　赵淑只停了一瞬，便未加阻止，她来不及细想，吃肉的记忆已经吸引了她全部心神。

　　她飞快地浏览着一个个画面，越来越震惊，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不清，各种各样的女孩被吃肉选中一同前往极渊，与自己的情况何其相似！

　　而且她们全部灵力高于常人，或有丰厚传承或有特殊际遇，或体质特殊或识海突出，无论丑俊高矮胖瘦年龄身份，全都是吃肉的目标。

　　太可怕了，一百六十五个，只少不多。如果按照她一千九百岁的年龄，平均每年十一个多，几乎每个月就有一个。

　　这是追求女朋友的样子吗？这分明是寻找猎物！

　　赵淑在震惊中警醒，她开始奋力挣扎，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但她在献血之前一定要跟吃肉弄清楚。

　　吃肉极其自然地按住她的肩膀：“别怕，我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虽然用了你的身体，但我会实现你的愿望，你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对不对？”

　　赵淑挣扎的动作一顿，对方继续说道：“那我们正好各取所需，你把身体送给我，我把你的魂魄送回去，你可以在你的世界继续你的幸福生活，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也可以继续我的生活。”

　　赵淑面色越来越冷，她死死地盯着眼前她曾经最信任的人：“你到底有几张脸？”

　　对方皱眉：“什么？”

　　赵淑低吼道：“你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一早告诉我我绝对会考虑这件事情，你又何必说喜欢我，觉得我好玩是吗？我是不是很傻很好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这个样子是不是让你很开心！”

　　赵淑声音越来越大，她猛地从软墙中抽出胳膊，狠狠地拽下连接自己头部的肉刺。

　　身前墨衣少女惊怒非常，赵淑的反应如此激烈是她没有想到的，原本看赵淑的记忆还以为她最想回到自己的世界，现在一看，恐怕这个妖女已经对外面那个白痴动了情。

　　她冷笑一声，抬掌劈向赵淑头颅：“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找死！”

　　掌风如刃，赵淑拼命挣扎，却怎么也脱不开软墙的束缚，眼见掌风临近，赵淑咬着牙闭上眼睛，突然身前一声哀嚎，紧接着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一头撞在吃肉身上，两人不由地冲向软墙。软墙被重物狠狠地撞击，剧烈震动传到赵淑身上。

　　赵淑越看越心惊，这两个黑影竟然一模一样！

　　没错，她看得很清楚，两个吃肉！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闭口不语，满脸怒火，另一个冷笑连连，一边反击一边说：“就差一点你就完了，蠢货！挑了这么一个低等妖女还洋洋自得！”

　　另一个只管攻击，两人拳脚相对，速度招式几乎一样。

　　赵淑急切地想要离开此地，却被软墙再次收紧。

　　本来枯竭的经脉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有了一丝灵气，赵淑将灵力灌注黄金匕首里，用力刺入强行切割，软墙收缩，身边激烈打斗的二人也不由得身形变缓。

　　“不如我们先解决这个狐妖，再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她这样划下去，受伤的还是我们。”其中一个捂着肚子说道

　　另一个仍旧没有说话，咬牙再次冲了过去。

　　赵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出来，身后软墙上流出黑色汁水，像血一样腥。

　　她踏着粘稠的汁水，刚要离开，一道厉风扫过面颊，吃肉的手掌改劈为抓，向自己头部抓来，赵淑知道被她抓到必死无疑，那些分尸的魔修灵修就是自己的下场，但她动不了！

　　她不是完全动不了，而是对方太快！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这就是那些灵修的噩梦，无处可躲无处可退！

　　正在她惊恐之际，一条细瘦的胳膊忽然插进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那可怕的五指就在自己眼前，被硬生生推远。随即噼啪骨肉相撞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

　　两人身影如同快速飞行的黑燕，在黑色弥漫中越发尖锐凶狠。

　　刚刚那人挡在自己身前的动作那么熟悉，赵淑一时愣在原地，忽然想明白，原来不过一个真一个假，她没有骗自己，骗自己的是另一个人！

　　热流欢快地涌遍四肢，赵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周围的温度似乎也没有那么低了，她看着分不出彼此的二人，转身向远处跑去。

　　这不是她能够参与的战斗，她不能拖累吃肉。

　　赵淑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身后凉风扑来。对方速度极快，在她未察觉时便攻到她的背后，然而一个温暖的身体再次替她挡下灾难。她从背后搂着自己，嘴唇在耳边一触即退：“相信我。”

　　赵淑回头一吻，正亲在她脸颊上，那人离开的身影明显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淑觉得那个突然占了上风的肯定是真正的吃肉。

　　“呵，不要挣扎了，那些进来的灵修和魔修我都放了，他们现在正在寻找出口，法术打在肉壁上，就是打在你的身上，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那人一边气喘吁吁地说着一边笑，笑声得意又猖狂。

　　赵淑向外摸索的脚步忽然一停。

　　什么？攻击周围的软墙就等同于攻击吃肉吗？联想到刚刚满手的血腥之气和肉呼呼的触感，赵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吃肉说她的原身在极渊，难不成这就是她的原身，他们都在她的原身里？

　　太可怕了，难以想象。

　　忽然，前方又是一阵震动，这次清晰了许多，赵淑隐隐看到尽头飘来几丝银色游丝，她紧走进步将游丝收进手里。

　　银丝融入手掌，熟悉的力量掌控感，这是灵力，来自修士炼化过的纯粹的灵力。赵淑向游丝来路走去，很快一个个散发微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越来越清晰，他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正是那些被卷进来的灵修和魔修。

　　他们不再是冰雕一般的样子，恢复了原样，并剑拔弩张地分成了两个阵营，即使在灵气魔气匮乏的极渊之内，灵修也毫不犹豫地将体内灵力调动出来用以御敌，可见形势有多么恶劣。

　　赵淑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惊讶地发现了浴血的白沃宁和以剑触地的沈晓月，还有仇人李进，倚在一边肉壁上闭着眼睛的胡金秀和他旁边站着的长孙一族。

　　熟人很多，灵修比魔修人数要少一些，因为李进长孙阅等人此时正站在魔修的队伍首端，李进身边还跟着十几个让赵淑感觉奇特的妖修，如果她没猜错，那些人很可能也是狐族。

　　原来李进和长孙阅已经背叛灵修，赵淑看了看不知死活的胡金秀 一眼，那人的长发遮住半边面颊，白袍上血迹斑斑，不复当初风流倜傥的模样，让人见之慨叹。

　　这就是第一飞升修士的下场。

　　赵淑没看多久，白沃宁转头，目光正好与赵淑相碰，她眉毛一挑，又惊又喜，显然没想到赵淑会在此，随后她向赵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赵淑不要出来。

　　赵淑看到了她旁边的沈晓月，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白沃宁隐晦的动作，除了沈晓月，她顺着白沃宁的目光看过来，对自己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淡定，稳稳地拄着长剑，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无法独自站立的事实，赵淑忽然握住手中灵剑，从黑暗中一步踏出，她不能躲，她得救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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