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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序言
开天之初,神魔大战,黄沙走石,血溅长空。神君不忍战势惨烈,生灵涂炭,于是与魔君定下协议,以人间为界,上九重天为神界,下九重地为魔界,两者各安一方,互不侵犯。并在镇天柱旁设下神农鼎,由上神守护,镇守天地。
Chapter1
已是深秋,望江城有些凉意。城郊一处,沉香缭绕,是一片宽阔的花苑。
点点红白种满苑林,不远处还有一片碧翠的竹林。
花苑深处隐隐传来咳嗽声,竹林旁是一座软榻,一人倚在榻上,素白的衣袍绣着古典的花纹,一席墨发流泻如水般,披散在榻上,颈间白皙,面色却是比常人更加苍白,淡然的目光却清冷如月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即使人在病中,也依旧掩不住他的风华绝代,日月争辉。
他忽而低声咳嗽起来,慢慢支起身体,精致的面容带了些痛苦。漆黑的眸却有意无意地飘向了一旁的花丛。
平楚躲在花丛里,静静观察着花苑里的动静。
远处传来脚步声,丫鬟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走了进来。
“少爷,该吃药了。”
说着走到榻前,看到榻上的人,她不禁有些愣住,只听说这家少爷体弱多病,没想到竟如此绝美,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将药匙中的药吹冷,送至榻上人的嘴边。
“我自己来,你先下去吧。”
丫鬟答应着,刚一转身,却又猛地回身,凌厉的掌风直取榻上人的胸口。
他本在喝药,手却不知何时已经绕到胸前,抓住了那丫鬟的手腕。
她没想到病中人竟有如此快的速度,微一愣神,手腕却被那人以极大的力气撇过,转眼已被摔至苑墙上,呕出一大口血。
花丛中的平楚突然窜出,手持桃木剑,剑端一张白符。
她跳至竹顶,剑气凌厉,白符移至剑身,纵身跃下,白符至取墙下的人,将其封印在原地。
刚刚完成,身后传来抱怨声。
“这什么天,让我穿这么厚的衣服,憋死我了,不行,下次你来做诱饵。”
说着那榻上之人已经起身,将身上厚厚的一层狐裘扔在边上。
平楚想翻白眼。
“拜托,人家喜欢的是病弱美少年好吗,我看起来像吗?”
那人却幽幽开口:“除了美,其他都挺像。”
“是吗也好过某些人大把年纪装嫩。”
“我……”话却突然停住。
平楚身后传来异样的动静。
她心中暗道不好,转过身去,那被封印的丫鬟的身体扭曲,慢慢膨胀,冲破了封印,俨然已是一只硕大的蜘蛛。
无卿的脸一下变白。
“这这这不是蜘蛛吗?死丫头你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她是蜘蛛精啊!”
平楚又拿出一张白符,以桃木剑将白符刺向蜘蛛,却被那蜘蛛一下挡回。
平楚心中一惊,刚想收手,却被那蜘蛛精抓住小腿,不得动弹。
转眼一瞥,伸手斩下旁边的木枝,抓过枝条,手指微动,一下拴住不远处已经准备逃跑的某人。
“哈哈,想跑?要死一起死,哼!”
“臭丫头快给我放手我平时待你不薄,大家好聚好散不是挺好!”
“没门!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说这是蜘蛛啊,这可是八条腿的生物啊!”
正说话间,远处却忽然飘来一声音。
“你们可以在蜘蛛精的肚子里悠闲的聊天。”
话音刚落,竹叶微颤,一道白光落下,直击蜘蛛颈间,那蜘蛛倒地,动弹了两下,再无动静。
步履着地,踏叶无痕。
一人自竹林中踏出,墨色衣裳被微风拂动,一双凤目含笑,深邃的五官,却是一番凛然剑气迎面而来。
无卿从地上慢悠悠爬起:“臭小子,又来抢风头。”
“不敢不敢,只是你怕蜘蛛的毛病竟还没改。”
“不止蜘蛛,应该是一切多腿动物,真丢脸!”
平楚拍拍身上的灰。
“咳咳,未凌,你怎么会在这?”
无卿尴尬的转移话题。
“无事随意逛逛,听说这里有专门食病人的妖怪,便来看看。”
说罢又笑:“好久没喝东山的酒了,想讨口酒喝,可以么?”
“想来便来。”
无卿转身,向花苑外走去,平楚收拾好,也跟了上去。
未凌倚在树边,嘴角却是淡笑。
喧闹的街道,平楚和无卿慢慢晃着。
“哎哎哎,你听说了没,下个月就是花灯节了,望江城里要举行灯火晚会,你准备去不?”
一群姑娘站在路旁叽叽喳喳。
“当然要去,我娘已经为我准备好了衣裳~那天有表演呢,而且听说乐王爷也会来,可热闹了!”
“哈哈,我看你是为了能看乐王爷一眼吧!”
“别瞎说!……”
平楚静静听着,脚步越走越慢。
说起来,自己今年刚十五了,整日不是随着无卿呆在东山上,就是下山帮人除魔斩妖。
当然,这不是义务,这是无卿赚酒钱的途径之一。
无卿常常教育自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灯火晚会…也不知好不好玩。
“想去?”
无卿微微低头,墨色的发从肩上滑下,漆黑的眼睛在柔和的日光下透明清澈。而他眼中的少女,却忽然面色绯红。
“啊,谁,谁说我想去。”
心思被看穿,平楚微窘。
“哦,既然不想去,那便算了。”
无卿又抬头。
平楚后悔得想撞墙,早知道就乖乖说想了。
“啊?那什么,那个,去…也不是不可以,说不定会出现妖怪什么的对吧?”
无卿轻笑,这丫头向来别扭。
“你若想去,需得把后院的酒都酿好。”
“没问题!”
说罢又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太明显,补了一句。
“为除妖事业奋斗!”
回到东山,原本虚掩的大门已经敞开,看来有客来访。
两人还未走到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声音。
“呦~大美人,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说罢门内之人已经准备扑过来,无卿一个侧身,那人“咚”得一声撞到树上。
平楚啧啧啧,真可怜。
好心地拿出一方手帕,递给那人擦脸。
他讪讪的接过。又回眸一笑,满目春风。桃花眼愈显妖媚。
“还是咱们小美人善良~”
平楚抖抖,硬生生拽过手帕。
转身和无卿进了屋。
“哎等等我呀……”那人扭身又追进来。
一旁的流沄也跟上,站在门外候着。
“说吧,来干嘛。”
无卿已经坐定,挑眉看着他。
“这不是来找老朋友叙叙旧,顺便偷点酒。”
他坐下,嘴角含笑,用手撑着头。
“浮陶,你如今已经如此清闲了吗?”
浮陶眼波流转,琥珀色的眸淡淡生辉。“倒也不是。”
“不过你整日呆在东山,有好酒喝,有好景看,还有小美人陪着,真叫人羡慕。”
“九重天宫金碧辉煌,琼楼玉宇,岂是寒舍可以比得上的。”
“客气客气。” “哪里哪里。”
浮陶嘴角抽搐。
“无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不来天宫转转。”
“无事,有什么可去的。”
“这倒也是……不过大家可都很想你,呃……当然,也包括我~。”
无卿端起茶杯,轻轻吹去茶上飘着的热气,“说吧。”
浮陶眼角一跳,“说,说什么?……”
“别告诉我你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只是因为想我?”
说完瞥了一眼门外的流沄。
浮陶知道瞒不过无卿,况且还有流沄这么一尊佛。
“哈,哈哈!想你当然是主要原因,不过这次要原因……”
“神君叫你来的?”
“唔……倒也不是,不过你知道,他虽未点明,可我也不能揣着明白装傻。”
浮陶一想到执渊那阴测测的俊脸就不禁冷气直冒。
无卿放下茶杯,这茶泡的太淡,定是火候不够,回去得好好说说平楚。
“你回去跟他说,我的事不需他插手。”
平楚蹲在后院研着桂花,后院旁是酒窖,空气中的花香和酒香揉在一起,沁人心脾。
也不知无卿和浮陶在谈些什么。
自从七岁被无卿在东山的屋前拾回时,平楚就知道,他有许多的过去。
比如他和浮陶一样,并非人类,而是上神,比如未凌,他是封尘剑的剑灵,万年成灵,封尘剑,是无卿曾用之剑。
她曾经好奇的向未凌探寻无卿的过去,未凌却只揉揉她的发,轻轻摇头。
而与无卿,她不问,他也从不提,她知他一定活了很长时间,却始终不明白,对于无卿,自己是什么地位呢?
是转眼即逝的路人甲吗?
还是比路人要更亲一些?
自己是人类,即便自己生老病死,无卿却依旧活在这世上,不会有丝毫改变,时间不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的生命中有多少个平楚呢?
正出神想着,手边却突然有了毛茸茸的触感。
平楚低头,是一只银白色的九尾狐。平楚抱起九尾狐。
这是她和无卿一次除妖时捡来,九尾狐品种罕见,从不害人,也不知为何它的幼崽会出现在妖怪的巢穴里,大概是被抓来的。
“小九,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去泥潭打滚吧?”
小狐狸摇摇尾巴,以示无辜。
平楚被它逗笑,捏捏它的脸。
“小九,有一天,你会忘记我吗?”
你还会不会记得,在你漫长的岁月长河中,有一个叫平楚的人存在过。
傍晚。
平楚没找着无卿,抬眼却看见他躺在屋顶上,嘴里叼了根尾巴草。
他并未回头,“丫头,带壶酒上来。”
平楚本来以为神仙都是温润如玉,遗世独立,可是像无卿、浮陶这种,大概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平楚翻身上了屋顶,将酒壶在他身旁随意一放,就着坐下。
七岁时刚被他捡回,颤颤巍巍的给他倒酒,他却笑了。
“放心,我不会赶你走,你不必小心翼翼。”
往后一天天,她和他渐渐熟悉,相处随意,而他不曾提的过去,她也从不问。
秋日的夜晚习风阵阵,十分凉爽,几点繁星在空中闪烁,淡淡的月光撒了东山一片。
无卿坐起身,拿过酒壶,灌了几口。
“今日的桂花香倒是浓。”
平楚看向无卿,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分明的轮廓在月光中变得柔和,他的睫毛极长,低头喝酒时,睫毛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月牙。
平楚转头,面色有些微红,还好月光不亮,不然要给无卿发现自己竟然因为他而脸红,指不定怎么嘲笑自己。
“不来一口?”无卿将酒壶递过去,平楚自然地接过,饮了几口。
正喝着,底下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声音,“说好的酒,我来讨了。”
再一转眼,那人已经翻至屋顶,来人是未凌。
“白天是浮陶晚上又是你,烦不烦。”
未凌没回,转眼对平楚笑了笑。“阿楚。”
平楚心领神会,伶起一壶,扔向未凌。
未凌接过,饮了几口,“也不知有多久没这么痛快的喝酒了。”
又笑道:“阿楚今年,有十五了吧?”
平楚点点头。
“我初见你时,你只有这么高,连我的腰都没到。”说着用手比了比高度。
平楚想起自己刚来东山那会,去东山后的茂林采叶,却在偌大的林子中迷了路,脚被草刮伤,最后还是无卿找到了自己,把她背回了家,她趴在他结实的背上,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一路回到家,却见门口的大榕树下坐着一少年,他倚着树干,呼吸均匀,薄唇微抿,看来已经睡着。
无卿走到他旁边,伸脚踢了踢,“喂,醒醒。”
那少年动了动,眼睛慢慢睁开,一片迷茫,看到无卿背上的平楚,渐渐沾了笑意。
“这就是你捡来的小孩?模样倒是……十分清秀。”
之后自己累极睡着,也不记得两人后来说了什么。
回过神,未凌已经在她身旁坐下。
平楚几乎要猜到他要说什么,“去去去,别说什么是看着我长大的,倚老卖老。”
未凌讪讪的笑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呢。”
未凌这人毛病不少,在平楚看来,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在她面前装老,明明自己也是刚刚化为人形的剑灵。
“秋夜凉风,月明星稀,佳酿美酒,当真人间美景,若得日日欣赏,死而无憾。”未凌又饮下一口。
“若叫你日日欣赏,你只怕会腻。”无卿撂了酒壶,又躺下。
“不腻,不会腻。”未凌嘟囔着,好似有些醉了。“若是喜欢,就不会腻。”
无卿轻笑,眼睛却微微闭上。
“无卿?”平楚轻声唤着。
“恩?”带了些鼻音。
“灯火晚会那日……你会陪我一起吧?”
“……傻丫头。”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
一旁的未凌却凑了过来,“灯火晚会?听说那日夜市全开,甚是繁华,还有面具舞会,带着面具的年轻人会邀请自己喜欢的姑娘跳舞,献上礼物。”
接着又说,“若得空,我也去凑个热闹。”
平楚嗤笑:“怎么,剑灵也铁树开花了?”
“你这丫头,嘴巴越发伶俐,无卿对你太纵容。”未凌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
他那不是纵容,他那是懒得管。平楚心想。
开始那些日子,无卿有时会出去,少则大半日,多则三五天,有一次平楚蹲在门口等他,竟等睡着了,山里夜凉,等无卿回来时,他看到平楚只着了一件红色的薄袄,歪在门口的榕树下,双眼紧闭,面色微红,他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烫手的温度。
此后无卿出去,大多会带着她,即便不带她,也会告诉她他会何时回来,叫她不用等门。这丫头向来没有安全感,无卿心想,却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回程的步伐。
“你们几个偷偷喝酒,也不叫上我一个!”
尾音未落,浮陶人已经跳到了屋顶上。
无卿瞥他一眼:“阴魂不散。”
“我本想伶几壶酒走,可是哪都找不着,嘿嘿,小美人,要不,你一会……”
浮陶脸上堆满了笑,慢慢靠近平楚,平楚不禁抖了抖:“好好说话。”
“绝世倾城小美人……”
“……”
“举世无双小美人……”
“……”
“咳咳,好平楚……”
平楚不禁好笑:“好吧。”
说罢看到树下的流沄,她靠在树干旁,闭目养神。大家聚在一起喝酒,也不好晾她一人在那里。
“流沄,一起来喝酒吧!”
流沄睁眼,看到平楚正向她挥手。她有些微怔,正犹豫着,浮陶也招了招手:“过来吧!”
流沄未再拒绝,飞至屋顶坐了下来。
从屋顶上望下去,东山脚下的望江城正是夜市,百家灯笼,一片辉煌。望江自城中穿流而过,有船家在江中撑船,一叶扁舟飘摇而过,悠闲而惬意。而他们五人在屋顶上趁着夜风饮酒,时不时地几句闲聊,哈哈大笑。
多年后,平楚仍会想起东山屋顶的这次饮酒,无关立场,不论是非,有得只是朋友间的情谊和坦诚,却不曾想,只是一瞬,物是人非,满目疮痍。
未凌端起酒壶,凉意的晚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愿此景常在,今岁不改,哈哈哈哈!”
平楚抬头,一轮明月相照,静谧而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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