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戴着圆框眼镜的男生左手捧着课本，右手手指呈兰花状，捏着嗓子唱颂美人。靠站在墙壁看书的女孩忍不住扬起嘴角，指尖屈起将垂下的发丝别到耳后。
　　男生见状笑得更欢，抬手做了个摘帽子的姿势，很绅士地弯腰，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她终于笑出声，抬起头，眼眸晶亮，“你念串了。”
　　男生笑嘻嘻，“别介意别介意。”她嘴角弯弯，干脆放下书，探身拿过桌上的水杯和水卡，正要往外走。
　　“欸，心悦。”
　　她回过头，男生将他的水杯递上前来，嬉皮笑脸，“帮个忙呗。”她点点头伸手接过，男生突然挤挤眼，“我刚刚特意晃了下，顾美人的水杯好像也空了哦。”
　　尾音翘起，勾起一个调皮而又戏谑的弧度。
　　耳后根又开始发热，她垂下眼睫，嘴角却悄悄弯起，探身将隔壁的隔壁桌上黑色的保温杯一起抱到怀里。
　　果然轻轻的。
　　她抱着三个水杯往外走，穿过长长的走廊。天空之城从楼道深处响起，早上十点，初冬的阳光洒在白色校服的少年男女身上，有些梦幻。饮水机前排队的人很多，她叹了下，侧身靠在一旁的栏杆上，然后，睁大了双眼。
　　高高瘦瘦的男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这边走来，女孩心下霎时变得软软的，暖暖的，嘴角扬起甜美的弧度。

　　“嗨。”

　　男生在她面前站定，眉目疏朗，笑容明亮，“阿康那小子真不厚道，让你一个人拿这么多水杯，给我吧。”
　　面前的手掌心白皙，指节修长。她眨眨眼，也是笑着的，将怀里的水杯递给他一个。他眉毛一挑，目光戏谑看着她。女孩脸皮薄，耳后根慢慢变红了，乖乖将手里的水杯又递过去一个。他终于失笑，指尖动了动，心内痒痒的。
　　旁边排着队的学生好奇的，兴奋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瞄，她的脸越发红，脚步慢慢地挪动，将自己藏在他身后。
　　顾木兮拿着保温杯走上前，垂下眼睫接水，嘴角笑意温柔，怎么也压不下来。

　　男生拎着水杯往回走，刻意放慢了脚步，女生走在身侧，长长的发丝迎风飘了起来。
　　“心悦”
　　“嗯？”
　　“圣诞快乐”
　　“啊？”她愣了愣，随即笑开，“嗯，你也是。”

　　她抱着水杯靠在门框，他的身姿比两年前更清隽，侧过的颊线条干净，微微带笑的眉眼有种越发成熟的风流。他将水杯递还给面前人，手指修长，指尖微屈，从袖口伸出，似是撩动了谁的心弦。
　　他回过头来，笑意未收，见女孩背着光呆呆倚在门框上，眼神越发柔和。他轻轻比了个口型，在嘈杂的教室里。
　　“过来。”
　　女孩脸热热的，抱着水杯走回座位，低头假装找书，他就在左手边，隔了一个座位的距离。余光瞥到左边的人影往这边挪动，她这时真的炸糊了。

　　“心悦”
　　“嗯？”她抬起头，眼眸水润水润的，白嫩的颊泛起浅浅的红晕。他扬了扬手里的卷子，“做了吗？”她接过看了下，点点头，伸手将文件夹取出来，翻出理综卷子递给他。
　　“嗯”，他笑了笑，“你能给我讲讲36题吗？解不出来。”苏心悦愣了愣，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半晌她轻轻点了下头，拿过一旁的演算纸和笔。
　　他不是，之前在上面，给大家讲过这类型的题吗？
　　男生微微靠近，熟悉的气息弥漫着，她颤了颤眼睫，一边画着受力分析图，一边温声给他讲，“小球运动到这里，重力和支持力提供向心力，算出小球的速度，再运动到最高点时的速度就是此时能通过轨道的最低速度了。”
　　挺简单的一道题，她不明他的用意。下意识咬住唇，抬眼看他，正撞进男生带笑的眸，剑眉星目，越发好看。
　　她立即垂下眼睫，握着笔的手指更加用力。
　　“心悦真聪明。”嗓音干净，偏低沉，很好听。苏心悦抬头，扁扁嘴，“你故意的！”他笑，“没有，心悦真的很聪明。”
　　自上高三起，女生的成绩越发稳定，成为理科班中为数不多的永远排在前十的女孩。她转了转眼珠，笑开，“多谢夸奖”
　　“今天圣诞节了呢~”男生抬手捋了下刘海，说道。
　　她点点头，看了他一眼，昨天开始时不时就有小学妹过来送苹果送蛋糕。
　　“书包借我下。”
　　“嗯？”她有些不解，却还是俯身将书包摘下来递给他，黑色的圆圆的背包，被他放在怀里。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热乎的耳后根，没有消退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见他转身伸手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个小公仔，女孩子的手掌那般大，一颗心瞬间跳得飞快。他一直弯着嘴角，男生的手很大，至少要比她大上很多，足够将小公仔包在掌心里，毛茸茸的，微微露出皮粉色的小脚和小手，可爱极了。她的女儿心态霎时爆棚，也不禁凑上前去，眼眸亮亮的，声线不自觉温软了很多，有些不自知的，撒娇的意味。
　　“我可以摸摸吗？”
　　男生莞尔，垂眸将小公仔挂在她的书包坠上，然后将书包放在身前，手掌托着小娃娃。女孩睫毛弯弯眼睛眨呀眨，小小的手慢慢伸过来，又慢慢地摸着它上面的毛毛，软到心坎里。
　　在他的掌心上。
　　后知后觉，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蒙奇奇？”
　　她抱着书包，爱不释手地，动作轻缓而又温柔地抚摸着小娃娃浅棕色的毛发。男生只是笑，“喜欢吗？”
　　她咬着唇，什么都掩盖不住眼眸里明媚的笑意。
　　指尖动了动，他终于按捺不住，抬手，轻轻抚上她的发，声音很温柔。“心悦给我讲题，我无以为报，只能让蒙奇奇以身相许。”
　　男生的动作很绅士，又有些宠溺，她抱着书包垂下眼睫，嘴角是泛滥的笑意。

　　“圣诞快乐。”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有最好的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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