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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三）
夏天已过半，基地里的人都冲出去迎接这场迟到许久的初雨，平台上挤满了接水狂欢的人。
房间里闷热的厉害，虽然把事情说开了，但想到昨晚的噩梦，我还心有余悸。库洛洛就也拉着我出来，走到基地的屋檐下透气。
雨下得不大，但持续时间不短，降水不曾洗去空气中的闷热，却洗去了人们心头的躁意。我们路过基地大门，大姊和半叔站在那里负手看雨，如释重负的轻松溢于言表。
——既然下雨了，旱情想必会缓解吧。
到处都是开怀大笑的人。
远远地，我还听到窝金爽朗的笑声，他和信长的身影在手舞足蹈、四处泼水的人群中一闪而过。
透明的雨帘从水泥屋顶坠落。
我们就站在雨帘的内侧，带着潮腥的水汽萦绕鼻尖。
“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我拉着库洛洛的手，有点别扭地小声和他道，“他们肯定以为你把我给打了。”
我拿着镜子看过了，脸上清晰的一个巴掌印，通红微肿，五指分明。简直没法出门见人了。
“别傻了，才没人看呢。”库洛洛道，说着又伸出手来比了比我脸上的巴掌印，饶有兴致道：“还真是严丝合缝。”
我拍开他的手，撅了嘴道：“我从来没被人打过脸呢。”
“对不起。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的样子多吓人。”库洛洛道。
他一说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噩梦，顿时哑口不言了，攥着他的手朝他靠了靠，扭头看外面的雨丝。
过一会儿又轻轻道：“我老做噩梦，和精神力有关吗？”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库洛洛道，又用手指揉开我蹙起的眉心，道：“别胡思乱想了。我就说么，还是什么都不告诉你，事情反而简单。”
我一想也对，总之他还在我身边。这样想着就笑眯眯地踮起脚，在他举过我面前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你是狗吗？”库洛洛手一缩，看到手腕上两排浅浅的牙印，也不生气，把手往裤袋里一插，另一只还被我挽着，转而道：“找个机会，试试你增强的能力。说了这么多话，也没觉得哪里不一样。”
“因为是你吧。”我随口道。
“……好感度吗？”他若有所思，正要开口，突然揽住我的肩膀向旁边一带，错过半边身子。擦着库洛洛的背，两个成年男人着急忙慌地冲进了雨中，捧着从天而降的甘霖喝了一口，口中兴奋地大呼小叫。
基地这边的屋檐下挤满了人，要不是库洛洛见机快，只凭他们这个横冲直撞劲儿，我们肯定要被直接撞进雨里去。
饶是如此，跑在后面的那个男人还回头瞪了我们一眼，口中骂道：“死小鬼挡什么道！”
我微愠，怏怏道：“什么啊？”
库洛洛侧头看了雨中狂欢的那两人一眼，淡淡道：“是新来的吧。”
我看到库洛洛刚才侧了身子，半边肩膀探到雨帘外，衣服都被淋湿了，顿时不乐道：“别理他们。脑子里都是垃圾！”
我话音未落，余光看到那两人身子一顿，直勾勾栽倒在雨地里，两声闷响，水花四溅。旁边人听到动静蹲下身一看，顿时惊叫——
“这俩人怎么死了？！”
我惊讶地转头去看，头刚一动，库洛洛抓着我肩膀的手失控地一重，疼得我不解回头。
正对上库洛洛深沉探究的眼神。
我一愣，看到他苦大仇深的样子，脑子里电光一闪，惊讶地缓缓张大嘴。
旁边那两人倒下后，骚乱只持续了一瞬间，之后自然有人走出来，将那两具新鲜出炉的尸体拖下基地。
死者一切如常，死因不明。
“我去看看。”库洛洛按着我的肩膀道，眼神看向雨帘外。
我反射性地抓住他：“我和你去！”
声音尖锐得有些变调。
库洛洛感受到我的不安，回头放缓了神色和语气道：“外面在下雨。我很快就回来。”
我还想说什么，他侧头吻了下我的脸颊，抿嘴轻声道：“会是好事，别怕。你先回房间。”
库洛洛跟着那两具尸体冒雨出了基地，我心神不宁地原地跺跺脚，一溜烟儿跑回房间。
到底是不是呢？是不是因为我口出恶言，才害得那两人死掉？
理论上增强的力量，和恰巧到可怕的时机。
……等库洛洛回来就知道了。
回到房间，玛奇也在，正拧干一条湿毛巾，搭到派克额头上。
“派克怎么了？”我轻声问，快步走过去。
派克躺在床上，脸颊潮红，紧闭双眼，睡得很不安稳。
“她在发低烧。”玛奇小声道，转过脸来，金色的猫眼忧心忡忡，她抿了下嘴唇，不太确定地道：“总有……很不好的感觉。”
我心中一咯噔，问道：“怎么个不好？”
玛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别太担心。”我深吸一口气，安慰她，“派克这样……需要吃什么药吗？”
基地里并没有像样的医生，而且看派克也没到很严重的程度，我们不敢给她乱吃药。一般而言，念能力者因为生命力旺盛，很少生病。就二区所见，就算生病了，也多是硬挺过去。
派克还在睡，我和玛奇守在一边，除了不时帮她换下湿毛巾，相对无言。
“咳咳……”玛奇突然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我立刻放下书，轻声问：“怎么了？不会被传染了吧？”
“可能。”玛奇不甚在意道。
“是感冒吧？”我猜测，“最近好像挺多生病的。”
玛奇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只点了点头。
快到中午，飞坦和富兰克林一起回来了。
带着一身水汽，飞坦一甩门帘沉着脸进来，俨然山雨欲来。
“怎么了？”我和他同时道。
飞坦和我对视一眼，下巴对床上的派克一扬，声音微沉：“她怎么回事？”
“派克？她在发烧。”我有点担忧地道。
飞坦闻言，回头和富兰克林对视一眼，走到自己的床上坐下，眉间笼罩着一层浅浅的阴影。
“怎么了嘛，出什么事了？”我问。
“我们怀疑，可能要有瘟疫。”富兰克林沉声道。
“瘟疫？”我提高了声音。
“基地里同时生病的人太多了，这不正常。”富兰克林道，面色沉稳，眼神肃暗：“二区的环境很容易爆发大型的传染病……如果是真的，形势会比旱灾严峻得多。”
“希望我们不是倒霉赶上了。”飞坦寒声道。
“那、那……”我被他们严肃的样子吓得手心冒汗——瘟疫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能知道是不是呢？”玛奇给派克换下冰额头的毛巾，问道。她说着咳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嘴，眼睛顿时睁大。
“传染？”飞坦眼一眯，盯住她道。
“不会吧？！我们别自己吓自己！”我吓得大声道，“普通的感冒也会传染啊！”
“怎么了？”门帘一动，库洛洛从外面回来了。
“传染病、瘟疫？”
库洛洛脱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顺手用半干的衣料抹了抹湿漉漉的黑发，把衣服一抛，皱眉道。
“你把头发擦干啊！”我紧张兮兮地跑过去道。想当下一个感冒的吗？！
“派克和玛奇是什么时候出现症状的？外面的病人又是什么情况？”库洛洛坐在床边，任由我拿着毛巾在他头顶揉来揉去，从容地问道。
“派克是昨晚开始咳嗽，今天早上开始低烧。我的话，刚刚咳嗽了两次。”玛奇冷静地道。
“她意识还清醒吗？”库洛洛问派克。
“只是身上难受，睡着了。要叫她起来吗？”玛奇道。
“不用。”库洛洛转头道：“飞坦，你去找大姐，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和她说一下，提醒她注意传染病。富兰克林，你去把岚、烟和侠客找回来，他们应该还在基地里。顺便，打听一下这两天发病的人数和症状。”
“注意别接触生病的人。”
飞坦和富兰克林都点点头，干练地转身出去了。
“会是瘟疫吗？”我把毛巾丢开，从后面抱住库洛洛的脖颈，忧心地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库洛洛道。他一拉我的手，语气带了些兴奋：“莉迪亚，坐到前面来，我和你说我的发现。”
“我一直跟到那两具尸体被丢掉，然后打开了他们的颅骨。”库洛洛捏着我的手道，“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垃圾。真不少，把大脑都挤烂了，但是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怔怔盯着他，心脏砰砰地越跳越快，不知是亢奋还是恐惧。
“可以断定，死因就是你说的那句话。”库洛洛断言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脱口道。
库洛洛飞扬的表情微敛，如镜的黑眸里映出我惶恐的脸。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啊！”我手一抽，第一反应居然是神经质地捂住嘴，皱着脸小声道：“我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库洛洛浅浅地皱了下眉，坐到我身边来，拉下我捂着嘴的手握住，道：“这是你的力量。你应该掌握它，而不是逃避。”
我被他说得瑟缩一下，他又道：“别怕，这是好事。之前练了那么久都没进展，我以为你【索要物品】的能力不会进阶了，没想到这次的突破应在这里。这是一个新发现。”
我被他说得放松下来，无意中害死两个人的事也就释怀了，这时候才觉出兴奋，一拉他的手道：“我们再试试！”
库洛洛跳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很大的塑料布，拿到床上铺展开，是一张完整的19×19的围棋棋盘。
我们没有配套的棋子，库洛洛递给我几枚点币，鼓励道：“试试看。”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棋盘，有点眼晕，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点币，轻声道：“五乘十二。”
手中一空，那枚点币瞬间出现在棋盘上——5×12的位置！
从天而降的狂喜砸在我的头上，我到现在还难以置信，一抬头，看到库洛洛同样难掩兴奋的脸。
我以前为了锻炼言灵要来的东西的落点，也拿这张棋盘练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再来！三乘八！”
同样那枚点币从5×12的位置瞬移到了3×8的格子里。
“指定点币试试。”库洛洛提醒道。
我点点头：“红色的，十二乘十九！”
床上最大的红色点币应声落在准确的位置。
“……绿色的，十九乘一！”
棋盘一角，绿色的点币。
我忍不住拍手笑叫道：“竟然是真的！真的可以！”
“现在，同时命令几枚点币，由少到多。”库洛洛一声令下。
……
“十九枚点币：一乘一，二乘二，三乘三，四乘四……十九乘十九！”
整整一条对角线，整齐排列的点币像一道彩色的闪电，劈入我的视野！
“啊啊啊——我成功了！”
我难以抑制兴奋地惊叫起来，在床上跳起来，一把掀开横在中间的棋盘，扑到了库洛洛的身上！
“库洛洛！我真的可以、准确地命令……想怎样就怎样！”我骑在他身上，像是个刚中了千万大奖的穷光蛋，狂喜到语无伦次！
“这意味着……”我按着他的肩膀，看进他眼中，兴奋地放轻了声音。
“这意味着你以后想杀谁就杀谁。再也没有限制了。”他从容接道，但黑如深渊的眼眸里仿佛一瞬间洒满了阳光。
库洛洛抬手摸了摸我的脸，含笑道：“你自由了。”
绝对强大的力量。
我张了张嘴，一时竟乐得失了声，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在库洛洛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翻身跳到地上，指着对面一排柜子，一时福至心灵，脆声叫道：“一样一个、钉子！”
匆匆跑到柜子前面一看，一整排的储物格，每一格下面的木板上都戳着一枚寒光闪闪的钉子，入木三分！
如、臂、使、指。
“真厉害。”库洛洛也走到我身边，看了眼柜子上的钉子，赞叹道。
我惊喜满面地回过头去，库洛洛抱住我在脸上一吻，祝福道：“恭喜。”
“我、我再练练，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激动地对他道，快活到极致，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又跳又笑，欢声叫道：“太好了库洛洛！我们可以随便用我的能力了！一定可以！我能做到了！”
“对，你做到了。”他抱着我，低低地开怀地笑出声来。
“恭喜你，莉迪亚。”玛奇在后面清脆地道。
“谢谢玛奇！”我喜之不尽地探身向回看，满心轻狂，美滋滋道：“我简直高兴死……！”
库洛洛一把捂住我的嘴，把我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我被他按得嘴巴生疼，吓出一身冷汗！
——从现在起，话可不能乱说！
“口无遮拦。”库洛洛在耳边低低地道，显然也心有余悸。
“莉迪亚你还是别说话了。”玛奇口吻中淡淡地无奈。
库洛洛松了手，我自己捂住了嘴，闷闷地道：“我不敢了。吓……着我了。”呼，不自由！
“我回来了。”侠客开朗的声音传来，掀起的门帘后露出一张可爱脸蛋。
他一眼看到站在柜子旁我和库洛洛挤成一团的怪样子，一愣道：“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我们回答，他走过来，脸上难得收起笑容，顿时显得有些阴沉：“库洛洛，我觉得外面有些不对。”
“怎么？”库洛洛走开问道。
“生病的人也太多了吧？我走到哪里都听到咳嗽声。”侠客摸着下颌道，眼睛一转看到躺在床上的派克，磕巴道：“喂，别告诉我……”
“就是你想的那样。”库洛洛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对我招着手，语气沉着：“瘟疫吗？我让富兰克林去打听了。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飞坦和富兰克林回来的时候，身后不仅跟着岚、烟，还跟着大姊和基地的后勤总指挥小喇叭。
“大姐，怎么？”库洛洛一个翻身坐起来。
“我来看看你们的病人。”大姊摆着手沉声道，目光看向靠坐在床上小口喝水的派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什么时候出现的症状？”
派克嗓音微哑，声音有些虚弱：“还在低烧，浑身无力。昨天晚上开始咳嗽，今天早上，咳咳，开始发烧。”
大姊面沉如水，又环视我们问：“还有谁出现类似的症状？”
玛奇冷静地举起手：“我下午开始有点咳嗽，但不严重。”
大姊点点头，库洛洛问：“基地里什么情况？确定是瘟疫吗？”
“现在还不确定。”小喇叭答道，他低头在硬皮本上勾画两笔，抬头一推眼镜：“目前只知道已经有超过二十人出现类似的症状。按照以前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一种强传染性的疾病，临床症状为咳嗽，一段时间后发热。危险程度未知。我们正在统计患病人数。”
“先观察一晚。如果明天患病人数继续增加，就立刻隔离。”大姊果断道。
“隔离？”我小声重复道。
大姊看我一眼，眼神犀利如雷霆，但语气还是像平时一样豪爽地道：“遇到瘟疫我有经验。只要大家齐心，总能保证尽可能多的人活下来。”
她转头对库洛洛道：“观察她们，有什么情况立刻汇报。其他人不要随意离开房间，也不要接近已经患病的人。”
库洛洛点点头。
大姊走路带风，对随行的小喇叭道：“走，去下一间。”
感受到基地完全运转调动起来的紧张气氛，我也不安起来，握住库洛洛的手臂，加重语气道：“会没事的。对吧？”
库洛洛没有回答我。
我疑惑地转头，却见他皱着眉，单手握拳抵住嘴唇，低低地咳了两声。
“——库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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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上一章看到你们都被开头吓到，恶作剧的作者表示很开心~对了，妇女节快乐！
【注意】新群：肆壹陆壹捌零叁伍柒（以幻影之名围观莉迪亚）
（首发：2017/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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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