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莲辞

　　清晨，天上浓云如墨般晕开，一层一层，直至覆盖日光，漫阔整个天际，此时万物无光似酝酿着一场风雨。我正扶着窗棂打算关了窗，可看着这天色却有些发起呆来。昨夜一夜无雨只是狂风未息，今日果然要下雨了罢，看来药爷爷的推断是没错的。“小辞儿，关了窗后到后院去收了衣裳罢，我这一时忙不开。”芍婆正准备着早膳，看着外面忽变的天色朝着我大声喊着。我转过头应她：“晓得了，这就去。”我亟亟地关了窗门，又轻轻地推了两下确定有没有关严实了，才小跑到后院去。风又大了起来，后院花圃里的一些花似乎要被折断一般，我四顾着，找了个没有用处的东西挡在它们周围，又细细地在上头铺了层薄木板。挂在竹竿上的衣裳似要飞走一般，我赶紧将它们拉了回来，一件一件收好捧在怀里，才又小跑回屋内。
　　屋内暖烘烘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所以便没有半丝风溜进来，可又因为这天气的原因昏昏暗暗的。我正叠着衣裳，将它们在檀香上熏过一遍后便细细地叠起来，一件一件棱角分明。以往如果叠衣服的话，我绝对不用超过一刻钟，而现在我猜想，大概也得花上个两三刻的时间，不过如芍婆所说，讲究的规矩下叠出来的衣服却也让人神色相悦。“小辞儿，你去把那老头子叫起来，说是要吃早膳了。”我点点头，细步跑进药爷爷的屋内。唤了几声，药爷爷装作没听到的模样，半睁着眼仍旧睡着。我无可奈何地喊了起来：“药爷爷，您再不起来，屋顶要漏雨了。”他一惊：“甚么？！”我掩嘴笑了起来：“芍婆婆说您再不起来以后就不让您买糖点了。”他昏沉地看了我一眼，动作极缓地起了床。
　　早膳是药粥，吃起来只能感觉到里面软糯的山药和白粥，不过闻起来却似乎有好几味的中药，我疑惑地问了芍婆，药爷爷却抢着答道：“这药粥啊，如果熬煮的时候直接添加中药，一是会影响了口感，二是有些中药相生相克而融萃成药液再添加到粥里情况就会有所不同喽。”我受教地点点头，药爷爷转头看向芍婆：“老婆子，加了冰糖否？”芍婆看了他一眼，说道：“早加了早加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一顿早膳也能有欢愉，跟在楚云观时是一样的，我笑了一下，吃起粥来。
　　一刻钟后，开始下起了小雨来，接踵而至的是倾盆大雨，雨珠落在窗棂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渐渐有水渍了进来，我担忧地问了下芍婆，她笑着答道：“不碍事，稍后雨停了擦擦就好。”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小跑着去开了门，“是你？”我惊讶道。门外的人是扶岑，他身上着着蓬衣，提着油灯，还撑了把伞。由于有蓬衣所以他身上湿得不多，不过衣角却被雨打湿了，他往后拔去蓬帽，落落的青丝零散着，额前还沾湿了一些，脸上有些水痕，他轻皱着眉，眼里略带笑意地看着我：“我本是打算今日来还了这蓬衣，没想到半路竟将它给打湿了。”我顺着眉说道：“这不是挺好么，昨日没用上，今日用上了。”我帮他脱下蓬衣，挂在门后，接过他递过来的油灯，领着他到内堂去。
　　药爷爷看着他，一脸不耐烦：“你怎么又来了？”扶岑朝着两位老人作了个揖：“晚辈来还了这蓬衣。”芍婆点了点头，到里屋拿了块毛巾出来，递给了我，我一呆直接伸手给扶岑擦了去，他看了我一眼，眼里掩不住惊讶，随后闭起眼来任由我擦拭，药爷爷怒着嘴一言不发。擦好后他睁开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谢过莲辞姑娘。”我微微颔首。芍婆看着怒着嘴的药爷爷，这老头子还真是，便侧身问了他一句：“老头子你的药草有没有提前照顾好？下着雨呢。”他“哎呀”地叫了一声，匆匆跑到后院去了。直到他看见花圃被一圈严实的东西圈了起来，上头盖着个薄木板，才松了口气，他捋了下胡须，他这一生，除了亲人和这药草，便没了挂念的东西了。
　　药爷爷到屋内，神色愉悦地说着：“小辞儿这回可帮了大忙。”我疑惑地看着他，甚么大忙？他严肃地接着说了：“小辞儿救了我的药草。”我看着药爷爷的神色，不禁想笑，不过我还是忍住了：“能帮爷爷忙是最好不过的了。”药爷爷哼哼了一下，转身到屋里去乐了半天。
　　雨渐渐小了，屋外的街上却积了一层水，细小的雨珠落在上面，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调皮的孩子正撑着伞踏水，也有的正往水里投着石子，“叮咚”的声响响了起来，好不乐趣。扶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看来雨小了些，在下也该回去了。”我点了点头，早些回去没什么不好，谁都说不定会不会再下一场大雨。他向芍婆作了个揖：“晚辈告辞了。”芍婆点了点头。他走到门前去，拿了伞开了木门走出去了，我站在门旁对着他喊道：“往积水少的地方走了去。”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你不送送我吗？”我应道：“送就送”我拿了把伞敛起裙角下了石阶。两人踏着水漫步了一会儿，待到一株大榕树后，我对他略作了个揖：“路上请小心些。”他伸了伸手想说些甚么，可最后还是只略作了个揖。我转头就走了，没去看他伫立在原地多久。路上微风清冷。随着雨点，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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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观内，玄殷正坐在屋檐下小憩着，细琐的雨声落入井内泛出清脆的声响。清禅摇了摇玄殷的臂膀，轻轻地说道：“玄姐姐，玄姐姐，鸟儿来了。”玄殷睁开了一只眼睛，有些纳闷，信不该是这时辰来的，她看了看清禅抱着的白色鸟儿眼睛突然睁大了，这不是扶岑的信。她取过鸟足上绑着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揤氤阁下，近来过得可好？不知您体内的毒可解了？虽然秋毒子大人已对您不闻不问，不过鄙人觉得，以阁下的能耐应该能度过这种难关吧。望还能有再会之期。
　　玄殷低头看着那纸条，目光极具寒冷，眉头添了几分张扬之气，嘴唇紧抿着，握着那纸条的手青筋尽现。她又看了那纸条一眼，嘴角向上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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