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这一次众人的惊讶是真的无法掩饰了，连脸上的微笑都保持不住，几乎是瞪着宁渊。宁渊有些不知所以，愣了一瞬，笑道：“对了，还未恭喜落师妹呢。”
　　“恭喜什么？”落倾尘皱了眉，她最近可不记得有什么喜事。唯一有的，宁渊也不可能知晓。
　　宁渊奇道：“尊上还未跟落师妹说吗？此次蓬莱的首座弟子，正是落师妹你啊。”
　　落倾尘，首座弟子？众人几乎以为自己疯了。落倾尘脸上也显出并不明显的讶异来，她确实还不知道此事。但也只是一开始的惊讶而已，很快回过神来，朝宁渊颌首，“确实还不知此事，多谢师兄告知。”她倒是不曾怀疑此事真假，毕竟请柬都已经发出来了，宁渊也不是会拿这些事情来开玩笑的人。
　　宁渊笑了笑，“待回了蓬莱，师妹可要办几桌宴席热闹热闹才是。也不枉我千里迢迢为你送消息过来。”
　　落倾尘应道：“这是自然，到时我会通知师兄的。”
　　“好”宁渊顿了顿，手腕向上一翻，手上便凭空多出一支玉笛来，脸上也多了些取笑，“说来师妹也实在马虎，怎么本命法宝这样重要的东西出门也不知带上？还是尊上交由我，嘱咐我为你带来。下次可千万不要如此了。”说着，便把玉笛递到落倾尘眼前。
　　落倾尘的神色从宁渊拿出那支玉笛时便很不对劲，只是众人只顾着惊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而宁渊也是粗枝大叶，更不好盯着落倾尘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师妹看，便也没有发现。落倾尘低了头，犹豫了很久，直到宁渊感觉不对劲，出声叫她“师妹？”
　　她才总算伸了手，紧紧握住那支玉笛。指尖都发白，却还是没有抬头，只是谢了一句宁渊。旋即便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师兄若还有事，明日再说吧。”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转过身便离去了。脚步虽迈的不大，却眨眼就消失不见了人影，只有毡子在风中晃荡。
　　宁渊皱紧了眉，看着众人好似还是一幅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心内也觉得奇怪。但这些与他无关，他倒也不想多问，便道：“三位陛下，慕少主，顾大人，天色已晚，想来你们明日也还有要事，宁渊不便打扰，不如各自安寝吧。”
　　三皇这才回过神来，忙道：“是朕等失礼了，这便为宁先生安排住处，今日已晚，宁先生便好好休息，明日再为宁先生接风洗尘。”说着，又叫了人细细嘱咐小心伺候，这才一同送了宁渊出帐篷。
　　眼看宁渊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不待三皇反应，慕子卿立即打了招呼离去。他今日受到的冲击不比三皇少，也不想再留下来接受他们的试探。
　　三皇面面相觑，也知今夜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各自散去，回自己的帐篷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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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倾尘独自坐在床上，跳跃的烛火打在她脸上，使她的脸都若隐若现起来。朱儿打了水进来，却不敢发出声音，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而落倾尘也是一幅似乎看不到她的样子。神情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渊带来的玉笛被放在枕边，发出幽幽的光芒。落倾尘的手其实就撑在床上，离那支玉笛不过纤毫之距，却偏偏碰也不碰，好似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她静坐了大约两刻钟，才慢慢抬起头，朱儿接触到她的视线，连忙端了水到她面前的八仙桌上去。水本已经凉了，朱儿的手在水面上划过，一瞬间又散出热气来。拧好了锦帕，奉给落倾尘。
　　落倾尘接过来，随手擦了擦脸，没搭理朱儿伸过来的手，直接把锦帕扔到了盆里，溅出一蓬水花。
　　朱儿不敢说话，转身端了水盆出去，不过一会，便又端了另一个进来，这次是洗脚的。
　　待洗漱完，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朱儿却还没有退下，站在落倾尘面前，等着她的吩咐。
　　落倾尘敛下眼睫，停了一会儿，道：“宁渊既然来了，恐怕不会放任我对付落凤。你先去与顾卿云联系，明夜便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朱儿应是，“那朱儿现在便去寻顾卿云？”
　　“嗯”落倾尘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去吧，小心一点，明夜攻下落凤之前，你不要与宁渊碰面。”
　　朱儿默然行了一礼。掩在袖中的手掐了一个法决，身影便如烟雾般飘散了。
　　室内霎时安静下来，烛火无风自灭。良久，落倾尘才缓缓躺下，再也忍不住一般，溢出一声低叹。
　　一夜无话
　　翌日
　　天还只是蒙蒙亮，落倾尘已经起身了。等洗漱完，三皇派来请人的侍女也已经到了帐篷外。朱儿为落倾尘穿上大氅，道：“那三个皇帝也太不晓事了些，怎么这么早便来请姑娘？姑娘还没用早膳呢。”语气中颇有些怨怼。
　　落倾尘懒懒道：“昨夜刚受了一通惊吓，此刻恐怕是找我去赔罪的，自然要早一点，否则叫我那宁师兄知道，又怎么好呢？”
　　倘若不是她也有事要说，她必然是不去的。就算她素来起早，也没得一大早就见不相干人的道理。更何况赔罪嘛，哪有叫人前去的，怎么也该亲自前来。那几人确实是不怎么晓事。
　　一切打理妥当，落倾尘也不打算拿乔，便出去了，朱儿跟在她的身后。此刻落倾尘蓬莱弟子的身份还没有传出去，来请人的几个侍女屈膝行礼，心里虽瞧不起这个即将亡国的公主，却因来之前三皇的吩咐，没有露出轻慢之态来。
　　落倾尘自然更是懒得将她们放在眼中，朱儿上前一步，对她们抬了抬下巴，“几位前头带路吧。”神态之中，倨傲尽显。
　　那领头的侍女也是颇有脸面的，怕还没有受过这般慢待，暗暗咬了咬牙。终究忍下气来，笑着领了人在前方带路，途中却是一句话也不说，显然心里憋着呢。
　　行了大约一刻钟，便遥遥见到三皇与顾卿风站在帐篷外等候。那侍女自然也见到了，心下陡然一突，她能在皇帝面前贴身服侍，也是有几分头脑的，当下便知道自己身后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幸而她只是冷淡了些，没把人得罪狠了。只是即便如此，心中也是止不住的忐忑，微侧过身来做出一幅谦卑姿态，“前头有水坑，姑娘慢着些，仔细踩脏了鞋袜。”
　　那侍女的心事，落倾尘两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落倾尘倒不是会在这些小事上为难人的人，随意点了点头便作罢了。朱儿却道：“我家姑娘自然由我看顾，你且顾着你自己便是。”
　　“这位姑姑说的是。”那侍女笑了一笑，回转身子专心领路了。她方才回头也只是想看看落倾尘的神色而已，发现她似乎并无对自己的不满，也就放下了心来。
　　再走了几步，三皇仿佛犹豫了一下，旋即便快步迎了上来。落倾尘在他们面前停下，那几个请人的侍女也极识趣的退了下去。三皇正要说话，落倾尘已经扫了他们一眼，道：“风大，若有事，进帐篷说如何。”
　　语毕，也不待几人反应，便径自走了进去。朱儿跟在她身后，几乎视几人为无物。
　　这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态度，游胤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但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很快便回复正常，与夏沐君等人说笑着进去了。
　　落倾尘已经跪坐在左下方，朱儿跪在她身侧，为她斟水。
　　白洛寒眼神一闪，对帐篷里伺候的侍女道：“怎能让公主喝这残茶，还不上热茶来？”
　　侍女偌偌去了，几人各自入座。落倾尘握着那白瓷的茶杯，纤长手指在杯身上，几乎分不清哪样更白，她漫不经心的抬眼，“不必这般大费周章，三位陛下有事，直说便好。”说着，她手中握着的茶水却冒出腾腾的热气来，显然已经滚烫。
　　几人也看到那幅情景，一时竟噎了一下。没想到一连就碰了两个钉子，可纵然在心里骂落倾尘难伺候，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与她周旋。
　　夏沐君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样子，“枉朕自诩明白人，却万万没想到，五公主才是真人不露相，不声不响就当上了蓬莱的首座弟子。之前若有失礼，五公主可千万要海涵才是。”
　　“这没什么。”落倾尘把杯子放在桌上，“捧高踩低，乃世人天性。三位纵然贵为一国之主，却也不能免俗。我自然是理解的。”
　　她话语说的轻描淡写，三皇却是强忍着怒气。倘若落倾尘只是一个普通的蓬莱弟子，他们今日也不至于如此低声下气，偏偏她已被册为蓬莱首座，是蓬莱未来的尊上，饶是他们贵为凡界之主，却也不得不低头。
　　落倾尘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我当三位这样着急请我来是有什么大事，原来却不过是想表达歉意。可我却不知，三位致歉的方式竟然是将人一大早的叫来听些不明不白的话，倒真是叫我长了见识。不过三位自小长得金贵，想来也不曾给人道歉过，如此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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