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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还算安静的自习室里，硚长晨正在高数海里苦苦挣扎，何忆齐则被迫船上捞着她保证她不会被淹死。
陈婉甯突然站在何忆齐面前，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何忆齐不经意间抬起头，愣了一下，“裙子挺好看的。”
硚长晨也抬起头正要看，何忆齐又一下子把她拉回题海里，“跟你没关系，赶紧把你的思路给我讲一遍。”说着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硚长晨身上。
陈婉甯心灰意冷，她受够了被当成空气的感觉，不再为任何人放下自己的骄傲，她要告别这个在何忆齐面前变得卑微的自己。
她猛得一拍桌子，把硚长晨吓了一跳。她用她以往对别人的优越姿态面对着何忆齐，“何忆齐你出来一下。”
何忆齐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便起身直接跟她离开。
陈婉甯走出自习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义正辞严地对何忆齐说：“我很佩服硚长晨可以卑微地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不知疲倦。可我不是她，我不想再这样费劲心思只为让你多注意我几眼，很累。我不需要放下身段，就可以认识一大把人，你只不过是我认识的其中一个比较耀眼的男生罢了。”
何忆齐笑了，“我知道啊。我们是朋友。”
“啊？”陈婉甯有些懵。何忆齐这么一脸淡定，该不会他还没发现她喜欢他吧？
何忆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漏出了一丝莫名的亲切感，“硚长晨的确一直跟在我身边，但她并不卑微，她一直有着她来由不明的自信。而且，我并不耀眼，我只不过是你认识的一个男生罢了，每个人有各自的普通，我们都是普通人而已。”
陈婉甯也笑了，“好吧，那我们就是普通的好朋友。那作为好朋友，改天一起吃饭！”
何忆齐继续用硚长晨一样的灿烂微笑回应：“好。”一瞬间，他好像感受到了硚长晨让别人豁然开朗后她自己的感觉，温暖、明朗。他看着陈婉甯离开的背影，笑了。
不得不说，现在的陈婉甯真的很美。高挑的背影散发着自信的气息，长发飘散着还有仙气的味道，放下每次在何忆齐面前为吸引眼球的做作，做自己大步离开的陈婉甯更加潇洒动人。
何忆齐回到自习室，看见硚长晨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诶？”硚长晨突然反应过来，“你看看她的裙子是不是有点眼熟？跟我们第一次演出的时候不染帮我挑的那个好像啊。”
何忆齐的眼神有些闪躲，“不清楚忘了。做你的题吧，做不完晚上怎么找他们去吃饭。”
“哦...”硚长晨趴着动了几笔，突然正色对何忆齐说，“我觉得我是恰到好处的成熟女性。”
何忆齐正在喝的水打湿了他的卷子和突然发光的手机，他一边咳嗽一边擦掉手机上的水，一脸嫌弃地说:“你又想到什么了突然蹦出个笑话。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认清过自己？能不能不一惊一乍地犯傻，都天天从哪想来的形容词。恰到好处，赶紧写题吧。”
硚长晨不服气，她不就是恰到好处的成熟女性嘛，该有想法有想法，该傻乐呵傻乐呵，多恰到好处啊。
何忆齐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一会儿我把你送到不染那，你跟她一起去找他们吧，我有事不去吃饭了。”
“好吧......”硚长晨还是忍住了好奇心。
其实喜欢的人面前每个人都可能变得卑微，哪怕像陈婉甯那样骄傲的女生。因为喜欢的人在自己心中太优秀，在自己眼中都是发光的样子，自己却变成了被光束打到的路人。但也正因有了这么优秀厉害的他，才会让自己想要努力变得更好，努力成为心中理想的自己。
硚长晨因为何忆齐不断地努力向上，这众所周知。可何忆齐一直没有说过的是，是高中时的硚长晨让他逐渐拥有了现在的自己。
“说吧，找我干嘛。”
林也笑了笑，“这时间呆长了，说话的语气都有点像她了。”他喝了口放在面前的水，“感觉你不像是喜欢路边摊的那种人，就约在这个地方，还可以吧。”
“无所谓。餐厅有餐厅的品味，路边摊也有路边摊的满足。你直说吧，别搞得那么麻烦。”
“我总觉得硚长晨不适合你。”
何忆齐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再一次被自己正在喝的水打湿，“你觉得，那你还真会自我感觉。硚长晨适不适合我不是你能感觉的。”
“我喜欢长长。她喜欢你。”
“我知道。”
“但你又不喜欢她，还老是让她难过伤害她。现在又出现个夏茜，你要是跟夏茜好就别再惹硚长长，让她彻底放弃。”
“让硚长晨放弃，怕你还是不够了解她。我说过…我不喜欢她…吗？”
“……你喜欢她吗？”林也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何忆齐。
何忆齐不说话，只是眼睛回看着他。
“如果我们都喜欢硚长晨，那就更要公平竞争啊。硚长晨对你这么好，你不觉得惭愧吗？”
何忆齐本来不打算跟这个三观不合的花花公子说这么多，不过看着他对硚长晨这么认真……他叹了口气，放慢语气耐着性子说:“硚长晨的好不仅仅出于喜欢，更多出于她的性格。她是很公平的，所以她对每个人的好也都是平等的。她对她的每一个朋友都很好.....”
说着，他不由自主地陷入回忆中，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神无限温柔而绵软，“高考前的最后几天，学校放假，她当时还拽着班里和她关系最好的两个男生帮他们复习总结，把笔记全部借给他们看。高考前一天，她的一个初中同学给她打电话鼓劲，结果她还因人家成绩不好乱担心，又把自己的笔记都拍下来发给他看。”何忆齐补充一句，“我们班都是男生。”
“还是更喜欢朋友啊...”何忆齐仿佛有些无奈地感叹道。
“……怪不得她来了M大。”
何忆齐被这句话拉回现实，“她来M大只能怪她傻，她当时的情况运气好的话甚至可能冲北大，她在学习能力上完全具备优等生的素质。可能她的运气余额不足吧，当年数学简单，她高考的时候选择填空题16分钟全部写完，结果填空题大题全对，选择题错了八个。”
林也切牛排的刀子往前一滑，“天意啊……他对那两个男生那么好你就不吃醋吗？”
何忆齐还是不回答，只是看着他。
“……好吧好吧。没想到你还会这么夸她。”
何忆齐嘴角一撇，“我喂大的当然得好好夸了。”
林也不乐意了，突然想起来今天找他的真正目的，“话别说太早，我就是来向你挑战的。我们来场比赛吧，赢的人才有资格成为硚长晨依赖的人，输的人就自动退到朋友的线上。我就是看不惯她太依赖你，凭什么每次都是你帮她解决麻烦。”
真是奇葩周围处处奇葩，硚长晨周围的人怎么也都这么幼稚。何忆齐无语了，“……她想啊。而且她实习公司还有一个对她特别照顾的大哥了，她也依赖他啊。你无不无聊。反正我也不想被她麻烦，你来争随便你。没什么好比的。”
“你就说比不比吧！”
第二天上午，阳光不算刺眼，林也和何忆齐站在篮球场上。他们专门挑了不太热又大家还在赖床的早上，所以球场上人不算太多，起码女生没有那么多。
硚长晨对林也说:“何忆齐太强了，我和你一队吧！我球技很好的，高中的时候就经常跟何忆齐打球，我对付他有经验！”
林也略微得意地笑着看了一眼何忆齐，附带着挑衅的意味，表示他的希望颇大。何忆齐这次不接他的眼神，神情略微严肃，“一biang，你来帮我。”
“好嘞！”余一biang把炸糕递给艾煜阳，屁颠屁颠地跑上场。
开始了。
何忆齐不知道为什么攻势有点猛，艾煜阳发完球了以后何忆齐瞬间跳起以身高优势碾压硚长晨抢到球，用最快的速度突破林也还为来得及形成的防守，直接带球冲到篮下上篮得分，看呆了余一biang和旁边三个吃煎饼果子的观众。
林也get到了何忆齐的节奏，他也格外认真了起来，防守和进攻的方式发生了变化，整个比赛被点燃了。要进的球被一次次拦下，得分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
硚长晨防守何忆齐好像比林也防守何忆齐要容易，截断的球也比较多。每次何忆齐要运球冲到篮下，拦他的都是硚长晨。何忆齐的脸色越来越黑，心想这个白目真是不知道自己打的什么比赛。
没过多久，球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何校草和外校帅哥在打球的消息以秒钟为单位散播在学校的各个群里，醒着的人赶紧跑来，没醒的人被叫醒赶紧跑来。艾煜阳他们很自觉的坐下来，为球场外的无数双眼睛让开视线。
最终的结果如众人所料，何忆齐还是赢了。毕竟何忆齐那么厉害，而且是被林也刺激，硚长晨影响后，他再不拼尽全力，总不能真把硚长晨推给别人吧。自己的负担，麻烦别人多不好，还是拖累自己吧。
林也流着汗笑着对何忆齐说：“我输了。”笑里含着释然，眼神意味深长。
何忆齐也笑着对他说：“你值得更好。”无形中，两人的频率好像撞在一起，形成了默契的磁场。这场比赛在何忆齐心里其实没有输赢，林也跟他是不一样的，他真的很好。
硚长晨递给林也一瓶水，“没关系！何忆齐赢是因为他一直那么厉害没办法，可是我觉得你拼命得分的样子更帅，旁边的女生肯定都看到了。我们跟何忆齐一biang他们只差一分，多棒啊！反正在我心里我们就是赢家，我觉得你超级厉害！”
林也又得意了，“何忆齐听见了吗？硚长长说我们才是赢家！”
何忆齐表情骤变，“输了就是输了，你就是没我厉害。你永远不会超过我。”他语气愈发激烈，好像在刺激林也。
硚长晨：“不啊。”
大家的视线猛地转向她。
“林也自有林也的好，我相信只要我们努力，下次就算何忆齐你找艾阳跟你一组我们也照赢！”硚长晨再一次露出迷之自信的笑容。
何忆齐和林也间的磁场彻底断裂了，何忆齐神情阴暗地对林也说，语气丝毫不见减弱：“你还是会输，我会永远赢过你，在我这你永远第二名。”
林也无所谓何忆齐的激怒，只是没想到何忆齐也会这么幼稚。
肖雨扬看了看艾煜阳手腕上的表，“9点了，我们赶紧去根据地攻书吧。”
“攻书？”林也不解。
“攻克书本，就是展开一整天的大规模的学习战略，追求卓越。我们老是用一些词来代表另一些词，习惯就好。”艾煜阳解释道。
林也恍然大悟：“噢....我还以为你们那堆的那些书是摆设呢。那不打扰你们...追求卓越了，何忆齐，晚上喝酒去吧？咱们俩。”
“好。”
林也早就到了，没怎么说话，只是喝闷酒。
何忆齐默默坐下，倒了杯酒，也自顾自地喝起来。不知喝到几时，他不紧不慢地说:“虽然你输给我是必然的……但是，其实你真的省掉了很大的麻烦。你本身就是自由的，不适合给自己徒增这么多事。”
“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咯？”林也微红着脸和眼睛看着他。
“不用客气。”何忆齐不自觉地缓缓道来:
“她表达能力有限，很多词汇只能用别的乱七八糟的方式来形容，常常只能用最朴素的字眼来表达她极其复杂的情感。胆子超小，老容易被吓着，反应还很大，一惊一乍的。她很作，很固执，人生到现在所有影响他人生的坎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天天丢三落四，出门总不记得带身份证，早晚有一天她得把自己丢在外面。”
他猛得喝了一杯啤酒，继续幽幽地说:
“她中招只报一个想上的全省最好的学校，考砸了走投无路来了我们学校。高中她妈妈让她出国，因为我，所以不。高中三年想考M大去学广告和广播电视新闻，她姐姐让她不用花太多功夫参加个编导统考预防万一，她不想给自己留太多后路所以坚决不。想冲北大的时候，她有两个省级国家级奖可以参加自主招生，大家都让她多报几个学校，她不，毫无保留地用真心写了一封非常真诚的自荐信，只报了M大，想圆一个自己对它的执念，结果M大那年刚好不要自荐信，又看不上她的奖，自主招生没过。所有的后路都堵死，她以为自己可以义无反顾地冲北大了，结果你也可以看出来了。这个白痴却觉得是天意，还自我安慰说要不是自己作，她也就不会调剂到英语专业，也就不会有面试记者时候的英语优势了。”说着，连何忆齐自己都笑了。
“她太单纯了，考虑问题太简单太主观，跟她说话有时候你会觉得很费劲。她的生活很不简单，因为她所在意的东西有很多，除了我，她还操心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其他事情。大到生态环境，动物危机，各地难民，小到最底层的环卫工人，乞讨的路人，她都要关心。虽然和她一起你好像会陷入一场满是理想的童话，哪怕身处黑暗，你也会不自觉地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可在没有情怀的现实世界，你只能为了保护她而不断的操心。她真的谁都相信，只要你稍微对她说两句所谓的真心话，她就马上会对你毫无保留。跟你说，高中的时候她身边不下十个人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担心她将来步入社会可怎么办。”
不知不觉，酒瓶又空了三瓶，旁边的桌子又空了两张。不知道是不是林也喝多了，虽然何忆齐说这些话的时候在笑，他总觉得何忆齐的眼睛莫名也有些泛红。
“她看起来好像不需要你的保护，因为她的内心真的被自己作出来的坎磨砺得很强大，可她真的太傻了，总是在外面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搞得你只剩下无奈。”
“不是，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赢了吗？你这是不舍得我退出吗？”林也边喝边听有点懵。
何忆齐回过神来，“嗯....我是想说，这个麻烦不要也罢。”
林也苦笑，“谢谢你的安慰啊。”他停了停，说：“你说你这么优秀的人，干嘛来M大闯进我们这些凡人的世界啊。你当时是怎么考的，你爸妈会放你来M大？”
何忆齐轻描淡写一句：“我的分刚好到M大往年最高分的水平。”
林也惊了，“你怎么做到的啊，太巧了吧。”
“选择题啊。”何忆齐说。
他沉默了一会，拿起身边的半瓶酒一饮而尽，“挺羡慕她能保持单纯和初心活到现在，可有时候又很纠结要不要把她的各种梦戳破，让她长点心眼，别再做梦了。哪天....我不在了，她就真得靠自己了。”
林也一下子抓住了重点，警觉地一脸正色看着何忆齐，“你不在了？怎么着啊？”
何忆齐此时眼睛已红得厉害，他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知道吗？有很多人相守一生的，并不是……那个人。如果有一天....硚长晨就交给你了。”说完，起身结账，直径离开。
回去不到学校的路上，何忆齐刚好碰见吃完烤串的一行人。他一把搂过硚长晨的脖子拦下她，扭头对彭不染说：“一会给你们送回去。”
硚长晨闻到何忆齐一身酒的味道，看见他的眼睛和脸都红红的，感觉不太好。之前两次喝酒何忆齐都面不改色，今天是怎么了？
硚长晨不知道从何问起。“你怎么啦？没事吧。”
何忆齐不回答，松开手扭头看着她，“我厉害还是林也厉害？”
“你啊。”硚长晨看着他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
何忆齐满意地笑了，红红的眼睛微微淡了，转过身继续搂着硚长晨的脖子向前走。
硚长晨想起来何忆齐上次和他说的父母的事，“我也觉得考研挺好的。”
何忆齐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硚长晨，“你不舍不得我啦？”
“不还都在北京吗，我哪有那么女每天非要见你不可。”硚长晨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对何忆齐说：“我考高中的时候曾经为了和我闰密上同一个学校不顾一切。但后来不尽人意的结果让我慢慢懂了，如果我们的长度是永远的话，就不必在意着短短的三年，因为我们终究会在未来再遇见。我以为不在一个小世界会让我们会渐行渐远，但结果恰恰相反，这些距离不仅没有把我们从彼此的故事中抽离，反而让我们的感情因为经过了实践的考验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你看我现在虽然很少联系她，但我知道她一直就在那里。”
何忆齐抿着嘴笑了，“那我呢？”他故意说道，脸还微微红着。
“分开又不等于离别。我们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学业工作而分开，但我们永远不存在离别，除非你就此退出我的世界。大家也是，就像和我闰密一样，你们都在我的圈圈里。只要你还在就好，不管在哪都是在啊。”硚长晨灿烂地说，她最喜欢讲自己的硚氏歪七八遭大道理了。
“我舍不得你，但我更希望你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每个人都不该活成被期待却不是自己的样子，那多可怜啊。你应该相信，只要是你心里想去的方向，哪里都是最好的！”
那一刻，何忆齐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了暖意。硚长晨一直就是这样，支持他，鼓励他，把自己积极的正能量传给他，带他进入自己的美好世界，让他从小没有温度的心感觉仿佛不曾冰冷过，帮他找到自己遗失的感性。不管结果如何，她一定在他生命里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很感谢她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脸上的红晕慢慢散去，专注地看着暖人的路灯打在硚长晨的脸上，心中和胃里的余温一同驱散着逼人的寒意，只觉得眼前格外温暖。
硚长晨看着何忆齐专注凝视地神情，虽读不出他的深不见底的眼神，却还是觉得格外安心。
两人就这样站着，无言，眼睛里却又都是默契的光纤，诉说着令彼此安心温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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