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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下巴的疼痛感消退,茕淮揉了一下,刚抬眼就被玹珺收进袖口。
他不懂。
为什么自己总是冥顽不灵,要一次次的自取其辱。
杨别思看到一声不吭离开的玹珺,他快步跟了上去,“玹君,你要去哪里?罹判官呢?”
“别思,我……”
一道陌生的剑气在余光闪烁,出手如闪电,流星追月的冲他喉间而去。玹珺侧身一转,飞快的揽住杨别思将他护在身后,一手取下腰间的九节鞭,快速的进入状态中。
来人俊美无匹,举世无双。
他认得,是在上次的客栈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其中一个,那人叫段秋华,他还和他交过手。
这一剑满是冷傲孤清之意,若是再修炼个三十年,恐怕他也躲不过。
杨别思见有人来,面容尽是变了色。
天帝的人很快会追到这里……罹判官似乎是这么说的。看来他真的做足了计划,才会想到会有这一步。
“我还以为你会迟一年半载才追得上我呢,看来是上次那位小兄弟伤得不够重,啧。”
声音刚落,段秋华再度提剑刺去。招招绝情,势要取他性命。玹珺自是不甘示弱,立刻相向。
二人在叮叮当当的响声中纠缠不知多少次,每每要致胜时,另一方定会看出破绽,聪明的挽回了残局。
杨别思露出忧色,要是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两人不分上下,不过玹珺经验比段秋华丰富,段秋华明显要逊色一筹,他仗着剑术了得,也侥幸赢了几招。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激战愈演愈烈,他们似乎不打算停止。能遇到这么好的对手,皆沉浸在这场斗战中不能自拔。
玹珺情不自禁的赞叹道:“你是个很好的对手,倘若不是这种局面,那就更好了。”
段秋华并没有因为玹珺的夸奖而分心,他剑势凛冽,连招绵绵不绝,一时间让玹珺难以吃消,“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人势均力敌,已经到达难分胜负的地步。玹珺很清楚,目前对他而言很不利,他因奔忙的缘故导致体力不支,好几回分神让段秋华站了上风扳回一成。
不是办法,如果……
他注意到有人在暗中观察着他们。
一片翠绿的青衫衣角若隐若现的晃动着,定眼终于看清楚,是那日跟踪他的青衫小兄弟。那小兄弟对上他传来火辣辣的视线,对他打了个手势,暗示他过来。
玹珺从那日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两个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有心引诱段秋华往那边靠,小兄弟特意暴露自己的具体位置,好让玹珺方便袭击他。尽管不明他的动机如何,玹珺把长鞭收了回来,放弃继续与段秋华搅合,扭转方向,出其不意的朝某人攻击。
“隐楼!”
段秋华瞬间恐慌,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顾不上,腾空一跃的直奔隐楼身旁。
玹珺那一击顶多是装装样子,根本毫无杀伤力,瞧那素来冷傲的秋华上仙慌了阵脚,真是有趣极了。
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给隐楼,接着单手把杨别思搂入怀中,左手轻柔的盖住他的眼睛,“不要怕,我在这里。”
即使是十万天兵天将在云层恭候,他照样面无惧色。
“死亡,没有失去你可怕。”
他们乔装打扮一番,赶到灵石镇。船夫在船头打着哈欠,今日的风,甚是喧嚣。
“罹判官给了我这个,说让我们去找一名叫星罗的人。”杨别思拿出一块令牌,他紧紧的抓着玹珺的衣袖,声音颤抖的问道:“我们这是要丢下罹判官吗?”
“星罗在灵州一家叫云来的书肆。”玹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停了停,又道:“别思,你先去那边等我。我解决完这边的麻烦再过去找你。”
杨别思想拒绝。
他张开口,看到那人的眼神,最后默默把话憋回去的上了船。
对于玹珺来说,他不过是一个言听计从的玩宠罢了。
比茕淮好不了多少。
茕淮在玹珺的衣袖里待了很久。
久到放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前雪岭之后的第五天。玹珺换了一身玄色锦衣,他容态高贵,一颦一笑是许多人不舍醒来的情梦。
密集的阴云覆盖整片天空,昏黄的光线飘散着尘土与腐败。
阴风鬼影,怨气冲天。杂草丛生立着许多无字墓碑,被漫长的孤独和静谧斑驳了原色,爬满了青苔野藤。
有一抹不祥的预兆在连续不断地跳动,他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双手抱臂,一脸茫然不解。
“茕淮,你知道你为什么去不了轮回吗?”
玹珺的微笑比冷风打在身上还要刺骨,沁入他的神思,嘲笑他一文不值的感情。
“来,你看看这是谁的坟?”
长发被人大力扯住,强迫他仰望着一块腐蚀了一半的破石碑。
罪人……茕某之墓。
莫非这里埋葬的……是他的肉身?
顾不上头皮分离的痛,茕淮难以相信的摸了摸石碑上的字,随后惊恐万状的抬起头看着玹珺。
玹珺怎么会知道他肉身所在?
他找了将近六百年,都以为肉身早在那场战争中烟消云散。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茕淮全身发抖,感觉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落,他伸手摸了一下,脸颊是干的。但他还是觉得很苦,苦得他说不出狠心的话去伤害这个人。
“因为……我想看到你后悔说喜欢我。”
茕淮绝望的坐在泥泞中,发了疯似的用双手挖着墓碑下的泥土。
耳边是玹珺连绵不断的戏辱声,他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一个劲的挖着。
他的答案……他的答案在里面。
指甲陷了泥土,断了几片,指尖磨得鲜血淋漓,怕是再这样下去可以见到白骨。十指连心,伤到哪个都是痛彻心扉,他却不以为然。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折磨茕淮,羞辱茕淮,看他为情所困而百爪挠心。玹珺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讨厌看到茕淮含情脉脉的样子,唯有这时候缺乏生气又失魂落魄的他,才能让他感到快意。
乌黑肮脏的十个手指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无法伸直。
他扒了几下,终于看到柩木一角。
又过了半个时辰,整副灵柩呈现在眼前。
茕淮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推开盖棺板,他双腿一软,直朝灵柩跌去。
“这么精彩的时刻,你怎么能不瞧呢?”玹珺不嫌他脏的把他拉了回来,一掌打在棺木上,灵柩立马七零八碎的裂开。
那是一具腐烂到认不出信息的尸首。
他的四肢被人残忍的用拳头粗大的铁钉钉在棺木板,手腕和脚裸用着黄色的镇魂符咒打了死结。
一定很疼吧。
流出的血把底下的棺木腐蚀了一大半,缺了一半圆不回去。
他以为轮回不肯收他,是他心有怨恨,不得释怀。
那四枚定魂钉一下子粉碎了他六百年的执念。
他早就经历过痛不欲生的滋味,比起玹珺抛弃他,比起看他与杨别思温柔缱绻,都没有这一刻来得猛烈。他要承受不住这股剧痛,麻木的抬眼,望着玹珺,溢满出来的哀伤,无法触动那人冰冷的心。
茕淮万念俱灰的喃喃自语道:“原来……你是这般恨我呢。”
语毕,一丝暗红乌黑的血丝,从他嘴角漫溢出来。
你是我的良药,一饮而尽,却见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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