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男人一样爱你

　　北方的冬天总是像一碗浓汤般厚重。每年这个时段，母亲的老寒腿总会定时发作。我早已习惯，但永远不能习惯的是心疼的感觉。弟弟丹阳在炕头嬉戏的样子清晰可见，他的心，他的状态永远的停留在了十岁。是的，这世事的纷扰从一开始就与他无关，有谁不希望有一个人每天对着自己笑呢！哪怕生命再难，可老天偏偏就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应了我。
　　那年冬天，依偎在外婆怀里，轻轻的告诉她，我说我每年最喜欢的季节有两个，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天。但不是喜欢它们的全部。我喜欢夏天快要过去的那个时段和冬天最冷的时候。年幼冬夏的这两个时段是人生最好的回忆，那个时候亲人都会聚在一起。那时候爸爸还在，外婆也在。外婆每年会打理院子里的果树和香椿树。夏天我们一起去镇上卖水果，冬天我们把干好的红枣磨成面，跟杂粮面和在一起炒熟做成糊糊当晚餐。记忆中的门口总有外婆精心摘种的小南瓜，它们在雨后一直茂盛到窗台前，每每长出小小的一颗，外婆就摘下来蒸给我们吃。仲夏的院落里，晚霞沉了，忙碌一天的父亲会坐在院落里吹着凉风，吃着椒盐花生就着一小杯汾酒。每当放学后看到他们，我心里是满满当当的感觉，那时候的幸福不用看，也不用说出来。因为一回到这个美丽的院落，那种幸福感就瞬间满的快溢出来。那时候的母亲远不如现在忙碌和沧桑。她用心于自己的针线活，早早为一家子准备好毛衣毛裤。她的神色里洋溢着浓浓的女人味。
　　而今却是荡然无存了。
　　外婆三年前病逝了，她临终前一段时间糊涂了，不认识家里的所有人。我听着她对我喊着莫名奇妙的名字，依旧自主的坚信她是认得我的。她把我叫到床边，用颤抖冰凉的手指解开裤带，在里面吃力的寻找了好一段时间，从内衣兜摸出几张皱巴的一百元，塞给我，要我拿着。我看到钱的那一刹，泪水再也无法自持的汹涌而出。我顿时听到肺疯狂起伏的声音，她已经糊涂很久了，大小便失禁。如果没人端给她，她会忘记吃饭，她忘记了所有人的名字，可是依旧记得我的脸，记得对我的爱......
　　记忆顺势回放，镜头对准了五年前某夏日温暖宜人的午后，那时候村口城里突然来了一个卖奶油爆米花的人，每天放学，路经过的我和弟弟都会闻到诱人的奶油香味，我们讨论者它会有多好吃，幻想着，但却从来没钱去买。我们每每回来跟外婆描述着，兴奋着，外婆笑着，她悄悄告诉我们，外婆神通广大，你俩个小馋猫喜欢，外婆准给你们弄来。我俩面面相觑，再看看外婆。我先开口：“好贵的，还是不要了。”弟弟却一直吵闹着央求姥姥一定别骗他。第二天我们放学，远远的就看到爆米花摊前的外婆，她手里拿着几个塑料袋子，一直守在爆米花摊子前，旁边还有几个买主在那里等着，每到人家爆完一锅，开锅装袋的时候，总会蹦出那么三五颗，她就小心的一颗颗捡来放进袋子里。我不知道她究竟在那里站了多久，捡了多久，总之一个塑料袋已经鼓鼓囊囊，快要被装满的样子。
　　那天我和弟弟吃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奶油爆米花，而外婆却没舍得尝一颗。
　　外婆奶油爆米花的香甜，让我甜到了心里。现在忽然想起她，一时间思绪崩溃，胸腔冲胀的快速沸腾，一瞬间会嘶喊出声音，紧接着嚎啕大哭。
　　她就在这样一个初夏的傍晚离我们而去了。夏夜晚风搜搜闯进溢满汗液的毛孔。她是在一个热天里凉快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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