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彗的李什

　　佘彗是语文科代表。
　　她以中考语文单科成绩全市第一进入这所市重点学校——仁信一中，被分到高一二班后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课。当时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拿着全班的花名册进来就问佘彗是谁。
　　佘彗举手，全班侧目。
　　“那你当语文课代表好了。”赵老师看向佘彗。
　　佘彗只能点头应好。
　　她都当了十二年的语文课代表了，结果到现在还是逃脱不了语文老师的魔咒。
　　周一、三、五的语文早读佘彗得站在讲台前带读。
　　佘彗的妈妈是初中语文老师，早年间还当过地方电视台的播音员，在她的启蒙下，佘彗普通话的发音是可以当教科书的标准，再加上佘彗本身音色就不错，听起来就让人感觉仿佛清风拂来，很有辨识度，所以，赵老师对她当语文带读真是相当的满意。
　　今天是周三，早读开始前佘彗扫了眼班上的人数，发现除了校篮球队的在早训和几个迟到的同学没来，基本都到齐了，她就上前去领读了。
　　因为赵老师认为应该多关注课本外的知识，所以高一二班的语文早读内容从来就不是课本的诗词文言，而是由课代表佘彗去查找的课外诗词文言或者是名人名言。佘彗再将资料做成简单排版的课件，早读时全班一起朗读。
　　最近赵老师刚好讲到关于男女情爱的单元，于是佘彗的课外资料也紧跟课文内容找了些古人诉衷肠表情爱的诗词名句。
　　佘彗找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毕竟她是把图书馆里有的渡边淳一的书都已经看完了的女子，自然不会对这种相当含蓄且单纯的诗词歌赋害羞。但是当她站在讲台前跟着大家一起读这些诗句之时她就觉得莫名地尴尬，尤其是她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来面对坐在第一排的同学。坐在前排的同学抬着头看PPT，站在台上的她低着头看电脑屏幕，一不小心就会有眼神交流，在眼神碰撞的那一刻，若是任何一方大声读到“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丝,蒲草韧如死,磐石无转移”，都会让佘彗觉得画面太美好。所以她在带读时就暗暗加快了速度，领得全班跟唱rap一样刷完了这些诗词。
　　读完后，佘彗大大地松了口气。
　　但是赵老师很不满意。
　　他在那天上语文课的时候对全班说：“我对你们今天早上这样读那些表达了美好纯真的感情的诗词很不满意。一点都没把诗人流露的情感读出来，这样怎么能体悟呢？后天早读佘彗你再领一遍这些诗词，注意要慢一点，不要带快节奏，集中注意力来体会。”
　　佘彗暗暗叫苦，但也只能照做。
　　于是在周五的早读，佘彗就只能慢慢地且充满情感地带领全班读诗。
　　佘彗的语文能学得如此拔尖，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看书，且涉猎甚广，而且还是因为她能迅速地融入作品里，与书中人物共情，从而能更深刻地领悟到作者想在书中表达的感受。
　　所以，即使一开始是因为赵老师让她放慢速度，后来等她认真沉下心来，就真的能领悟到古诗丰沛的情感了。此刻的她在读到“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时，眼前仿佛浮现了一个画面：河水淙淙，一妙龄少女身着襦裙在河边洗着衣裳。突然，她不小心松了手，那正洗着的衣服便顺着河水漂下去了，少女连忙追赶。就在她焦急不已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进水里，截了那衣服起来。她顺着那手往上看，便看到了村东的陈秀才，顿时羞红了脸。
　　佘彗没再想下去。
　　她抬起头，不小心就和刚训练完走进教室的李什对上了眼，李什也正看着她。
　　佘彗若无其事地低头看电脑，接着读，不过读的是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了。

　　带读完后，佘彗回到位置，转过头对苏棵说：“读这些诗真累。”
　　苏棵也撑着脑袋对她说：“是啊，嘴巴累坏，口都读干了。”
　　突然，她把头凑过来盯着佘彗的脸看，佘彗被她看得不自在，问她干嘛。
　　“我发现你眼睛都红了！你昨晚没睡好？刚刚都没这样啊！”
　　“可能是刚刚盯着屏幕看太久了，眼睛有点疲劳。”佘彗说着就想用手揉揉眼睛。
　　苏棵赶忙拉住她的手说：“别揉！给你眼药水，滴一滴。都快成兔子了你。”
　　佘彗接过眼药水，但是又不是很想滴，天知道她有多讨厌等着那滴刺激眼球的药水掉进自己的眼球里的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架在断头台上，等着那一刀落在脖子上一样。
　　“要不你帮我滴吧，我自己滴的话我会把手挪开的。”
　　“麻烦，滴个眼药水还得我上。”虽然话说得嫌弃意味十足，但苏棵还是把眼药水拿了过来。
　　“抬头。睁眼。”
　　佘彗抬起头，微微睁开了眼，看到按着自己的头的苏棵，有点想笑。
　　“别动，小心我戳到你眼里！”
　　佘彗听了吓得一动也不动，睁着俩大眼，睫毛颤颤地等着。
　　李什坐在旁边自然是讲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微微转过头就看到佘彗修长的脖颈仰着，因为紧张而绷得有点紧，而她脸上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隔着一条过道都觉得那是两把小扇子。
　　他又突然想到刚刚和佘彗在讲台上对视的那一眼。
　　眼睛长得尤其好看，像以前他在老家经常去玩的那汪清潭，可惜她很快就低下了头。
　　“哎呀，别眨眼啊，滴到外面去了。”
　　佘彗不小心眨了下眼，那滴药水就顺着眼角滑落脸庞。
　　李什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指痒痒的，干脆抓起从饭堂买来当早餐的包子啃了两口，止了那股莫名的痒意。
　　佘彗滴完眼药水就闻到一股肉包的香味，她往李什那边望去，就看到男生手里抓着一个大白包子正吃着，桌上的袋子里还剩四个。
　　佘彗今天早上不小心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急匆匆地赶到教室来带读，现在看到那四个大白包子就觉得禁受不住诱惑。她知道自己这样老是时不时地瞄一眼男生的早餐不好，但是她控制真的不了自己的眼睛！
　　白白嫩嫩的包子，一个大概有半个手掌那么大，安安静静地躺在袋子里，可爱得让人流口水。
　　不过佘彗还是没有办法做出向一个还不熟悉的同学要早餐吃这种事，所以她也只能僵硬地转过头，猛灌自己几口水。
　　“你想吃么？”
　　佘彗僵住了，刚刚自己觊觎他包子的样子被发现了！
　　”我今天不是很饿，给你。“
　　李什直接把两个包子用袋子装着递了过来，自己则嘴里叼一个，手上拿一个。
　　佘彗惭愧地闭了闭眼，接受了来自隔壁桌的馈赠，道：“谢谢你。“
　　李什笑了笑，看着女生接过袋子后认真地吃起了包子，决定自己明天的早餐还是包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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