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蓝鸢尾

　　梁煜晟笑道：“彼此尚在考验中。”转头看向凌阳，满眼的认真与珍视。
　　凌阳瞪了他一眼，回他一笑。
　　喻挽橙就这样被华丽丽地晾在了一旁，“喂喂，两位说清楚点啊，什么叫‘尚在考验中’？没听懂，不打算解释下吗？”
　　梁煜晟牵过凌阳的手，调侃说：“喻小妞，你真是落后于时代。”
　　凌阳终于看不惯喻挽橙被吊胃口的样子，说：“没看过电视剧啊？豪门严母想娶个豪门儿媳，奈何儿子太过花心，对结婚不感兴趣。母亲实在无法忍受，于是答应儿子只要儿媳过了她这关就可以了。”
　　喻挽橙目瞪口呆。
　　凌阳忍不住哈哈大笑，梁煜晟坐在一旁，一副‘你编你继续编’的样子。
　　喻挽橙头上冒过三根黑线，愣愣地看着凌阳。
　　凌阳笑过后拉起喻挽橙往外走，侧头看着她，说：“哄你的！这也信，笑死我了！橙橙你太可爱了！”
　　喻挽橙颇有些无语，捏起凌阳的大波浪卷，打趣道：“凌阳你太可恶了，被梁生鱼带坏就算了，居然留了长发？你当初不是扬言‘我凌阳头发一辈子就这么长’吗？豪言壮语我可是给你记得清清楚楚的！“
　　梁煜晟将车开了过来。
　　凌阳戴上墨镜，梁煜晟戴了一副黑色边框的镜框，颇有些电影明星的派头。凌阳转过头来对喻挽橙说：“怎么样，帅不帅？凌姐这是在用亲身经历告诉你，长发女人一样可以很帅气，分分钟秒杀那些娘娘腔！“
　　喻挽橙若有所思地看向梁煜晟，凌阳瞪了喻挽橙一眼，片刻，两人都笑了。梁煜晟顿时觉得后脊背发凉。
　　喻挽橙下午也没有课，疯疯闹闹了半天之后，终于回家。
　　对面的房门一直开着，喻挽橙刚掏出钥匙开门，后面就传来秦一木惊喜的呼声：“橙橙，你回来了啊！”
　　喻挽橙挥手道：“嗯。”
　　秦一木身上还围着围裙，手里拿着个土豆，皮削得乱七八糟，问：“橙橙，你吃饭没有？要是没吃来我家吧！”
　　“我吃过了。”喻挽橙打开门，两人隔着几块瓷砖的距离大眼瞪小眼，秦一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那再见了啊！”
　　喻挽橙回到房间后，简单地换了鞋，心里喜滋滋的，梁煜晟和凌阳这对冤家终于修成正果，不容易！
　　厨房的灯亮着，“雪丹，你在吗？”喻挽橙拖着拖鞋走到厨房，才发现雪丹没有关灯，冰箱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利条：挽橙，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么么哒~
　　喻挽橙洗了手，围裙挂在灶台上，像是被人不小心打湿了好大一块，那地方略显棕黑。
　　秦一木的手中拿的那个土豆浮现在眼前，像是在对她说：橙橙，救我！
　　喻挽橙无奈，拿出钥匙，把门关了。
　　敲门，秦一木立马跑过了开门，一脸欣喜，“橙橙！”
　　喻挽橙踏了一只脚进门，问：“要换鞋吗？”
　　“不换不换，我允许你不换！”
　　“……”她怎么觉得秦一木变得幼稚了好多，像个孩子似的，难道是她老了？
　　“厨房在哪？”
　　秦一木指向那边，喻挽橙走了过去，厨房简直不堪入目。土豆皮杂乱地铺散在整个台上，菜刀悬乎地放在边缘，蒜瓣未剥完，掉了一瓣在地上，水龙头还在滴着水。
　　喻挽橙连忙把水龙头拧好，“你怎么浪费水？”
　　秦一木委屈地撅起嘴，说：“我拧了好久都关不上……”
　　好吧，喻挽橙开始收拾厨房，拿过他手中还未削完的土豆，熟练地开始做饭。
　　秦一木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喻挽橙感觉到他的视线，鬼使神差地转过头，两道视线相遇，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齐衍冷冷地靠在门边。
　　她慌张地收回视线，秦一木把她的神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土豆丝很快就炒好了。
　　秦一木端着饭碗开心地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橙橙你做的真好吃……”
　　喻挽橙目光看向他，秦一木抬起头对她阳光一笑，说：“以后我就不愁吃了！“
　　喻挽橙犹豫地说：“也许……你还是要学着自己做饭……“
　　秦一木夹菜的手顿了顿，“橙橙你不想让我做孩子的爸爸吗？“
　　喻挽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乱成一团。
　　她现在是什么？齐衍在身边时她拼命推开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年少的誓言，可是现在，年少的誓言就在眼前，她却再也无法用曾经那份心情对他。
　　喻挽橙，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我……不想。“她好半天才将这话说出口，低下头不敢看秦一木。
　　“为什么？“秦一木放下碗筷，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喻挽橙心尖一颤。
　　“告诉我。“秦一木一字一顿地说，眼神淡淡洒向她，喻挽橙不由得对抬起头，此刻的他，和齐衍一模一样。
　　“因为我爱的人是他。“
　　秦一木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谁？“
　　喻挽橙瞬间清醒，逃一般地冲出了客厅。
　　她飞快地锁上门，大口喘息，不敢相信她刚才说的话。
　　秦一木茫然的眼神变得深邃而清冷，嘴角勾起浅笑，愉快地坐下，津津有味地吃饭。

　　第二天。
　　喻挽橙带着几个孩子去西湖写生，秦一木欢快地充当苦力，背着一大包画板画具。
　　喻挽橙要帮他分担，他严肃道：“喻老师，这种活就该男生做。”
　　好似把昨晚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喻挽橙也假装不知道。
　　西湖边荷花正大片绽放，清风抚过嫩绿的芽尖，轻轻摆动，像一位淡妆美人在梳着秀丽的长发，婉约动人。
　　喻挽橙牵着两个小朋友走到亭子边，说：“就这儿吧，风景挺好的。”
　　几个孩子欢喜地开始画画，喻挽橙坐在石凳上，取了水调色，看着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露出了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小朋友都坐不住了，开始嚷嚷着要去玩，喻挽橙好多歹说终于哄住她们，几个小朋友答应玩会捉迷藏就继续画。
　　喻挽橙眼前的宣纸上淡紫色的荷花半吐苞蕾，青色的荷叶重重叠叠、错落有致，沾满墨汁的狼毫笔肆意游走，逐渐晕染出梦一般的朦胧意境。
　　背上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喻挽橙转身，秦一木对她笑。然后从身后变出一张纸，纸上画着她和他，是那种几笔勾勒的简笔画，粗略夸张，但喻挽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人。
　　秦一木眨眨眼睛说：“老师，送给你的肖像画。”
　　喻挽橙接过，画面简单随意，但从整幅画的布局和线条的勾勒程度来看，都显得过于笨拙，就像是画者根本不曾用心的涂鸦之作，或者这个人根本没有学过绘画。
　　他既然会送给她，就证明他是用心去画的，而对于一个有过专业基础的人而言，绝不可能画成这样。这世间上很多东西都可以作假、仿造，但画风无论一个人如何刻意的扭曲，在线条之处都可以一窥究竟。既然如此，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学过画画。
　　喻挽橙被她的结论震惊到了，如果是真的，那他……
　　喻挽橙忽然站了起来，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睛，忽然笑了，是自嘲的笑、恍然大悟的笑，看得秦一木有些愣然，“橙橙，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又能怎么呢？秦一木，或者说，齐衍？”
　　秦一木道：“你怎么又提他？他就是你爱的那个人吗？”
　　喻挽橙把画展开，笑道：“齐衍，我承认你很聪明，但你不知道最骗不了人的，是画技吧，你根本没有学过画画。”
　　秦一木收起笑意，淡淡道：“那又怎样？你不是也没有学过。”
　　喻挽橙忽然把画扔在他脸上，说：“齐衍，秦一木，你这样很好玩是吗？呵，好啊，我告诉你，我爱齐衍，我爱的就是齐衍，你的目的达到了吧？可以不要再演戏了吗？”
　　秦一木真实地笑了，是那种清浅的笑意，是齐衍的笑容。他猛地抱住喻挽橙，说：“我知道你是爱我的，而不是对过去的执著和愧疚，我要的是你的爱，不是施舍。”
　　喻挽橙推开他，泪眼婆娑，说：“你很早就知道是我了吧？从我见你的第二天，你既然早就知道是我了，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齐衍看着接近歇斯底里的喻挽橙，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插了一刀，他想将她揽入怀，却又不敢上前，说：“橙橙，我错了，我不该想着报复你。”
　　喻挽橙念着那两个字，道：“报复？”
　　“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不守诺言、背信弃义的人！你想报复我，是啊，你该恨我的，这都是我自作自受，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
　　“橙橙，你不要这样。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齐衍捡起地上的画，细心地吹去上面的尘土，心疼地看着她。
　　“你走吧，十年前，是我伤害了你；十年后，你报复我。现在我们已经谁也不欠谁了，就这样，两清了……十年前，我种下那样的因，十年后，你还我这样的果。这世界还真是公平啊，我们，一点不剩，一点都不剩……”
　　小衡迈着腿跑到两人中间躲着，欢欢追过来，两人一人抱住喻挽橙的腿，一人抱住齐衍的腿，咯咯笑着，玩得不亦乐乎。
　　喻挽橙牵过小衡，对他说：“小心一点。”
　　小衡抬起头对喻挽橙甜甜一笑：“喻老师，你不要和秦老师吵架好不好？”
　　喻挽橙揉揉他肉乎乎脸，放缓了语气：“我们没有吵架呀。”

　　齐衍蹲下身说：“小衡，你帮秦哥哥劝喻老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小衡立马心领神会地朝齐衍点头，一边拽着喻挽橙的衣角用软软糯糯的语气说撒娇道：“喻老师，你不要生哥哥的气~”
　　喻挽橙无奈牵着小衡，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地递给齐衍，齐衍对喻挽橙淡淡一笑。
　　送走了小朋友后，齐衍一直安静地跟在喻挽橙身后，她等公交，他也等公交；她买菜，他也买菜。
　　喻挽橙终于停下脚步，对他道：“你不要跟着我了。”
　　齐衍的眼里有怀念和懊悔：“我在逼你选择，我承认我幼稚。已经错过了十年，我再也不会放开。“
　　“你……我心里有个刺。“
　　齐衍丢下手中的菜揽住喻挽橙，着急地吼道：“去医院！“就要打横抱起她，喻挽橙飞快地蹲下，颇有些无语。
　　齐衍焦急地俯下身子道:“我去叫救护车，橙橙，你忍一忍！“他转身就要去找什么东西，喻挽橙赶紧拉住他，解释道：”我说的是我心里还有些接受不了，不是真的‘刺’。“
　　齐衍表情这才松懈下来，沉默了好一会，眉梢间皆染上喜色：“橙橙！“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我等你。“

　　‘叮咚’门铃声响起，喻挽橙打开门，一个穿着快递工作服装的快递小哥面带标准职业化微笑，用好听的嗓音说：“您是喻小姐吗？这是您的快递，请你签收。”
　　喻挽橙觉得这人好面熟啊，快递小哥见喻挽橙发呆，又重复了下刚才的程序，喻挽橙这才反应过来，签了名，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快递小哥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中，喻挽橙收回视线，正要关门，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齐衍靠在门边，似乎是刚洗了头，浴巾挂在肩头，看着她。
　　喻挽橙尴尬地朝他挥手：“早啊。”
　　齐衍走到喻挽橙面前，把门拉开了些，看着她不说话。
　　喻挽橙感觉被那灼热的视线看得耳朵发烫，不断地微微退后。
　　她退一步，齐衍前进一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客厅，身后是一张矮方桌，喻挽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子猛地向后倒去，齐衍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身，她才没有摔倒。
　　这个姿势过去暧昧，她挣开他的桎梏，齐衍冷声道：“他好看？”
　　什么好看？
　　喻挽橙这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刚才那个快递小哥，眼前浮现起微博里的照片，下意识道：“好看呀，他是这个片区网友投票选出的‘最帅快递小哥’，票数远超第二名好几条街，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唉！我居然忘了和他合影一张。”
　　齐衍走进，“最帅？他有我帅？”
　　喻挽橙审视地看向齐衍，嗯，从五官来看，齐衍确实有优势，但是从性格和表情来看，还是快递小哥看着舒服点。
　　齐衍见喻挽橙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心里很是不爽，突然想起网上的一句话：爱她就壁咚她吧！
　　但是这壁咚是什么？
　　齐衍苦恼了，从字面意思好像看不出来。
　　“我想壁咚你。”他认真地看着喻挽橙。
　　呃……喻挽橙头顶冒出三根黑线，不知该如何接话。
　　雪丹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笑眯眯地说：“帅哥，光说不做是么有用滴！”
　　喻挽橙惊诧地看向一脸好奇的雪丹，脸瞬间烧得通红。
　　齐衍一直注意喻挽橙，发现她的脸红了，暗自偷笑，说：“我不会，你教我。”
　　雪丹哈哈大笑，一边扶住墙一边拿着苹果，说：“挽橙你男朋友太可爱了，不行，我要去发条朋友圈了，哈哈。”走了两步退回来，对喻挽橙笑道：“挽橙我看好你哦！”
　　客厅里只剩下齐衍和喻挽橙，她把他推出去，齐衍还坚持不懈地说：“你什么时候教我？”
　　喻挽橙终于把门关上了，靠在墙上，鼻尖还萦绕他的味道，她轻轻地露出了笑容。
　　来到教室，喻挽橙发现小朋友们都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她愣了几秒，说：“好啦，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吧。”
　　小朋友们喊了声:“喻老师。”声音错落不齐的，小衡突然站了起来，说：“开始！”
　　大家就一起喊：“喻老师，嫁给秦老师吧！”咯咯地笑了起来。
　　喻挽橙还未反应过来，齐衍一身黑色西装走进教室，半蹲下，一束蓝色鸢尾就捧到手里递给喻挽橙，花的中间摆着一个红色的盒子，半开着，里面是一个钻戒。
　　“橙橙，嫁给我。”
　　齐衍抬起头神情地看着她，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喻挽橙僵硬地要后退，齐衍半蹲着靠近她，说：“我们错过了十年，我要用一辈子来补偿。嫁给我。”
　　小朋友们高兴地欢呼：“喻老师，嫁给秦老师吧！”
　　小衡和朵朵跑到两人身边，站得笔直，说：“我们是伴娘和伴郎。”
　　喻挽橙接过他手中的鸢尾，齐衍为她戴上钻戒，两人拥抱在一起。喻挽橙连忙推开他，招呼小朋友坐好，小朋友都热闹地很。
　　她将齐衍拉到外面，说：“这里好歹是课外活动中心，你怎么可以带坏小朋友。”
　　齐衍凑过去一亲方泽，喻挽橙脸红地四处张望，还好没有人看见，转过头深深地陷入一双带着冰冷、却又饱含柔情的眸子，齐衍低声道：“我是在教他们懂得把握。”
　　喻挽橙被齐衍逗笑了，扬起无名指，道：“一生一世，不死不休。”
　　齐衍握住她的手，将她温柔地包在掌心中，说：“好。“
　　“但是老婆。“齐衍瘪瘪嘴，”你真的不给我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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