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复生

　　002

　　通往S市的飞机上，商务舱，众多座位一隅，一大一小看起来像是年龄差过大的兄妹的墨镜+鸭舌帽的可疑人物，让空姐忍不住时不时瞄上两眼，生怕是什么危险分子。

　　秦溯：“......”

　　安叶子：“......”噼里啪啦玩魔方。

　　秦溯眯了眯眼，墨镜后的蓝色眼睛透过狭小的圆形窗口看着茫茫云海，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不知多久前，亦或者多久以后。

　　秦溯有时候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人心，不管是谁的。

　　被背叛了......好像说的也不对，他从来就没有和黎明小队是一路的，不过就这么被卖了，他也不太甘心，下次麻烦至少不要在丧尸堆里下手，有点危险啊，他就是昏迷了都提心吊胆的。

　　谁不想活下去。

　　“白归，这就是你的回答。”

　　熟悉的房间布置，安全区的地盘，他在被关进这间房间时就有预感了，但他还想赌一把，他还想相信这个一直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一次。

　　但真正看见了白归又是两码事，心突然就疲惫了起来。

　　白归带来的人一桶冰水浇在了秦溯头上，淋醒了几天没进食昏昏沉沉的他，秦溯瞬间清醒了，这时的他双眼清明，看着白归，只说了这句话。

　　那个长相精致的少年弯弯眼：“对啊，我的回答，秦岷在杀了我母亲后，有想到过他的亲生儿子落在我手里的这一天么。

　　“秦家待你不薄。”秦溯啐了口血沫，嘶哑着嗓子开口，之前那群人揍了自己一顿，牙被拔了两颗，有点疼。

　　“待我很厚道啊。”白归蹲了下来，用左手抬起了秦溯的下巴细细地端详，叹了口气：“太厚道了点......哥，你说你长那么好看干嘛啊，让人看了下不去手啊。”

　　秦溯冷笑一声准备喷他一脸血，被白归提前钳住了下巴。

　　白归唉声叹气了一阵子，一边看他的眼睛，右手的指甲沿着他的眉毛划过，又划过他的左眼下方，白归好像看得出了神，喃喃：“你的眼睛...和教母的真像。”

　　秦溯楞了一下，自己的母亲？这时候为什么会提到她......那个死去二十多年的女人，现在提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呢，白归这是在埋怨秦岷自始至终都因为自己的母亲而没把白月茹真正放在心上么。

　　秦溯琢磨不透白归的脑回路，累得索性闭上了眼：“要杀赶紧，替你妈报仇就快点，放过其他人。”死在人类手里，比死在丧尸手里好多了，既然白归觉得秦家欠了他，那么自己还了，他大概就不会去找其他人的麻烦了吧。

　　白归笑眯眯的，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地府的人太多了，哥哥还是慢点走，免得交通拥挤。”

　　哦，不放自己痛快死的意思了，秦溯睁开眼，面前就是白归看似毫无防备的脖颈，干干净净很好下口的样子，但秦溯没力气了，他哀悼了一下自己的那两颗牙又闭上了眼，鼻间除了血腥味，似乎还有点橘子的酸甜气息。

　　“怎么还是橘子味的洗发水。”秦溯低声，突然想笑，自己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了，看起来白归跟着江飒日子过得还不错嘛，都这年头还洗得干净。

　　白归僵了一下，秦溯因为角度没看见他冷下去的笑容，白归松开秦溯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身后的人说：“看好他，七小时后有人来带走，在那之前别动他，之前是豹子带他进来的？”

　　白归身后两个保镖形人物不可见地抖了抖，其中一个拿出个小本子看了看后说：“是，白少，秦溯是豹子那批人带进来的。”

　　“他还是秦家的少爷。”白归冷冷扫了他一眼，那人低下了头，不敢多说话了。

　　秦家少爷？坐在地上的秦溯简直无语，低着头闭着眼睛。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了，白归的同情来得可真早。

　　“是江飒让豹子来的。”明明该是问句，白归却问出了陈述句的气势，然后保镖一和二就看着白归拿下了绑在右腿侧边的的黑色皮鞭，噼啪抽了声响，保镖一二不约而同地抖了抖。

　　白归踩着皮靴大步离开了这个阴暗的房间，走时不忘撂下一句：“告诉豹子半个小时后我在刑堂等着他。”

　　保镖一：“......白少，我们是江爷派来跟着你的......”言下之意是你去哪我们也应该去哪。

　　白归给了个灿烂的笑容：“对呀，我这不就是去找江飒么。”他甩手抽了记鞭子到墙上，泥石飞溅：“你们要一起么？”

　　保镖一&保镖二：“......不不不不”

　　白归那可笑的自尊心又来了，也不知道江飒是怎么受得了他的脾气，秦溯昏昏沉沉的，他一头栽了下去，脸朝下磕在了地板上。

　　白归刚刚是不是还夸这张脸好看来着。

　　秦溯后来就记不清了，恍惚在昏迷期间醒来过一次，好像是在什么东西内部，很狭小的空间，玻璃质，竖直放置，身边填满了淡蓝色的粘稠液体，指尖动一动都很吃力，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光怪陆离的一片，世界安静得让秦溯什么都不想去想了。

　　再来，他就闭上了眼，睁眼时，他就坐在了人来人往的小公园中的一个长椅上，握着自己手机，已经盖了层薄薄的霜，还可以看见没暗下去的屏幕上，通讯录上的名字——江飒。

　　视线收回，秦溯揉了揉太阳穴。

　　安叶子听了他的描述，倒是表情微妙了起来：“我好像知道那是哪里，但是你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秦溯喝水：“哪里？魔方给我，你转了几分钟了还没转完，这才3X3.”

　　安叶子把魔方递了过去，接过他的杯子喝了口水，掏出包里的iPad开始打字：哥哥带我去过，唯一的一次，为了额...→_→我的小可爱的数据记录，调查中心的主机被精神系异能者攻击瘫痪了27个小时，徐大把数据库临时调到了那个地方，的隔壁，哥哥带我去的时候，路过了那个地方。

　　秦溯转魔方：“很机密的地方？”

　　安叶子点头：“我敢说全世界知道那个地方的人，不超过一千。”

　　秦溯托腮：“什么时候华国也有了个F*I还是C*A了。”

　　安叶子继续打：CLSSD，我实在没法解释这鬼地方到底是干嘛的，但是你说的蓝色罐子我有印象。

　　秦溯：“罐子？”

　　安叶子继续打字：和电影里一样的高高大大的罐子，装着蓝色的，应该是你说的液体，哥哥去那个实验室的隔壁拿文件，文件被他收好了我没看见，我当时好奇多走了两步路，就看见隔壁那个实验室了，一个人也没有，很大的一个房间，应该说是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那些罐子在房间中立着，好多好多，你说你在里面→_→？？？

　　秦溯点头。

　　安叶子眯眯眼：“那我就不明白了啊，为什么你会在CLSSD的五S级实验室里。“

　　秦溯眯眯眼：“五S级实验室？”

　　安叶子打字：CLSSD分好几个大区啊，我以为你知道的，C市就有一个小分部，每个地方都会有实验室的，等级也是从FEDCBAS分的，五S级，我记得快最高级了。

　　S市距离C市只有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秦溯不得不感叹一句C市真是一块风水宝地，不只是未来的安定区在那，现在连那个神神秘秘的CLSSD在那都有分部了。

　　秦溯：“安定区和CLSSD有关系吗。”

　　安叶子白了他一眼：“你才反应过来，那个地方对这类事件都有专门的对应方案，不止安定区，其他几区，哪怕是民立的私人的，都或多或少会有它的人在内部。”

　　秦溯：“新的政权么。”

　　安叶子看他手里的魔方：“差不多了，噫你怎么还没凑回去。”

　　秦溯把魔方递过去，坦然：“我不会转。”

　　安叶子一边准备接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你要过去干什么，以为你是个高玩敢情一点也不会。”

　　秦溯眯眼：“因为我一向求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手下使力，在安叶子崩溃的“oh NOOOO”中把魔方拆得干干净净，小方格落了安叶子一膝盖。

　　“好了你现在可以拼回去了。”秦溯微微一笑。

　　安叶子：“......”

　　安叶子有事没说，秦溯眯了眯眼又看向窗外，常人在对话中很容易被带偏，无论是哪一方都有可能被简单的语言陷阱骗过去，秦溯不一样，他习惯在对话时一边在脑子里整理整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秦溯做的，不只是当局者，还可以是旁观者，那么安叶子的小伎俩在秦溯面前就没什么好看的了。秦溯支着下巴思考，但是至少，现在安叶子对自己没有武力威胁，而且还有用，再不济以后拿她和安家换点物资也可以，可以留着。

　　说回来，安陇天也是个会玩的，给了安叶子这么多信息，他故意让安叶子知道CLSSD的事又是为什么？他知道安叶子会重生？安家和CLSSD有矛盾？秦家在CLSSD的统治下又是什么角色......当初没回本家真是可惜了，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居然都错过了，安陇天对安叶子重生知情，那么安叶子就有可能告诉了他更多的事，但是安叶子这次的确是自己一个人出来找自己的，那么安叶子就是有事瞒着安陇天，安陇天绝对不能知道的事，会和自己有关么。

　　秦溯瞥了眼正在对着一堆魔方碎块愁眉苦脸的安叶子，小姑娘心机倒多，找个机会可以套下话。

　　自己又何尝不是，秦溯闭上眼放松了神经，生死问题啊这是，谁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暴露出来呢，谁都不能信......

　　安叶子瞥了假寐的秦溯一眼，把拼好的魔方丢回双肩包里，摘下墨镜拿出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胸前的长发。

　　自己什么时候死的来着，诶谁还会记这个啊，活着都了不起了，秦老大的神经还是太粗，这都瞒过去了。

　　眼眸中闪过幽幽的红色，安叶子无语地扒下不知何时爬到她太阳穴的噬血藤，小声呵斥：“回去，现在没你的事！”噬血藤像是受了惊一样收回了分支，火速缠回安叶子的右手食指。

　　安叶子梳着头发突然笑了，看看这场末世狂欢里谁是最后的survivor吧。

　　“你脸抽了吗傻笑什么。”

　　秦溯一句话让好不容易酝酿起情绪的安叶子差点呛死在自己的口水里，她转头对秦溯怒目而视。

　　秦溯闭着眼安详地靠窗小睡，好像刚才那句不是他说的一样。

　　安叶子龇牙咧嘴：“我笑怎么了，扒上颗大树我高兴不行啊！”

　　秦溯没有作声，在安叶子转过头气呼呼地抱臂闭眼睡觉后睁开了眼，只是看着安叶子头顶的发旋出了会神，小叶子啊小叶子，你也得看看扒的是颗什么树啊。

　　小心被纠缠致死。

　　两个各有心事的人接下去的航程中都沉默了不少，（空姐松了口气）。

　　下机时安叶子又恢复了兴高采烈，大呼小叫：“终于到了S市啊！”

　　秦溯拉着行李箱跟着安叶子，顺手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带着几分笑意问：“以前没来过么，不应该啊，带你来玩至少该有吧。”

　　安叶子摇头：“么有，爸爸忙着国外国内飞，哥哥忙着国内各地飞，都说我小不放心我出来玩。”她东看看西瞧瞧一派小孩的天真无邪样子。

　　出了机场迎面就是兜头一阵风沙，安叶子满脸看破红尘的苍凉，看得秦溯又是一乐：“你才多大，别好像饱经风霜行嘛。”

　　安叶子僵了一下，转脸怒气冲冲：“我很老吗！明明是这么娇嫩的祖国花朵！哪像你！干巴巴的老脸皮！”

　　秦溯耸肩，安叶子转过了头看着秦溯拦下出租车，低声喃喃：“我只是在感叹......多好的风景啊......四个月后就全都是红色的了。”

　　都是红色的，到那个时候，全世界就都是红色了，红色的血，红色的尖叫，红色的嘶吼，红色的灵魂，红色的竞争，没有什么是染不上这种充斥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死气的血红色，染上了红色的它们会沉下去，在名为末世的深渊下对着剩余的生灵虎视眈眈，会伸出利爪把他们拖下，咀嚼血肉撕咬灵魂，把他们食得同化，再加入它的队伍，继续看着悬崖边上的他们。

　　还有他们之中的，有的为了生存，有的为了欲望，有的为了信仰，为了形形色色的理由而自相残杀。

　　安叶子曾经听过一句话，现在想来也不是全无道理，秦溯在出租车边上喊她，安叶子背着风站着，看着道路上的车水马龙，叹了口气，转身向秦溯跑去。

　　“末世，早在很久之前，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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