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女神拯救计划

　　听着雨点打地和派克诺妲有节律的心跳声，我开始变得昏昏欲睡。猫好像都很贪眠，这不能怪我。当然派克诺妲的温暖催化了我的入睡，这样的适然我已经久违了。
　　所以，会被突然响在耳畔的声音吓醒也不奇怪。
　　“伊萨克，你在做什么？别忘记工作。”
　　我一激灵，这不是上司么！
　　瞄一眼派克诺妲，她好像没什么反应，自顾自不知道想些什么，大概是听不见上司的声音。
　　派克诺妲听不见上司的声音，不代表她注意不到我的不对劲。她低头看了看我，关切的神色很明显。而我不敢直视她，头埋得很低。
　　她对我算是挺好了，我却要她的性命。
　　上司就在附近，我才不信他是单纯来买酒喝，八成是注意到了我的消极怠工，专门过来监督我。
　　唉……进退两难了，我不想让派克诺妲死，但放过她的后果是，我一定会比死还惨的。
　　我从来没有违背过上司，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他对于不好好工作的同事具体有着怎样的惩罚措施。但就我所知，被上司惩罚过的同僚没一个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人敢询问上司，就算是我这个马屁拍的最到位的也不敢。
　　我能够在死后以死神的身份继续存在，也是全靠上司，只要他挥挥手，我随时都会变回那只被淹死的猫。
　　我蜷缩在派克诺妲怀里，感觉四肢发寒，于是我更加努力试图汲取她的温暖。哆哆嗦嗦的。
　　派克诺妲笑了笑，抱紧我，加快了脚步。高跟鞋在夜雨里敲击出清脆的节奏，干净，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傻姑娘，她要带我去哪里啊？
　　派克诺妲这样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她是个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气息与整个社会格格不入。这类人大多有种预感，他们能清楚地觉察到自己的死期。派克诺妲肯定也不例外，她的身边就是死神，但她毫不畏惧，她的眼神很镇定。
　　但是为什么，我总能隐约品尝到哀伤呢？
　　你是在遗憾吗？遗憾无处可去。虽然你前进的方向一直坚定，但你并不向往那个方向。
　　为什么呢？
　　而且总感觉那个哀伤很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盯着她看了许久，慢慢的，答案浮现出我的脑海。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个哀伤的眼神我的确见过的。
　　当我还是一直真正的猫的时候，偶尔在水面凝视自己，那个眼神就是派克诺妲现在的眼神。
　　一个没有归属的生物所特有的一种眼神。
　　她和我是一样的啊……
　　……原来她和我是一样的啊。

　　我又看的愣神了，这一刻我忽然感觉自己和这个姑娘离的很近，冰冷的夜雨里，不仅是取暖的距离，心的距离好像也很近。近到我可以轻而易举毁了她。而正是在这样的近距离下，她的灵魂在我眼前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华。
　　那颗紫色的水晶，锋利的棱角之下包裹的其实是和颜色一样的柔软吗？
　　我忽然好奇我的灵魂是怎样的。或许一直是一块平凡无奇的石头，但活了这么久，我总该有一段燃烧一般的经历，能为某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奋不顾身，能在魔王上司面前举重若轻。
　　我谈不上能在这样的夜雨的寒冷里为她砍柴烧火什么的，但起码，我能想办法救她一命。上司那种强人能让我的灵魂继续存在，想必帮帮这个姑娘也不在话下。看在我给他买酒买了几千年的份上，也许他会同意？
　　我跳下派克诺妲的怀抱，闪身钻进一条巷子，派克诺妲有些惊讶地望向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离开。
　　……快跟上来啊，傻姑娘。不给上司看看你，他怎么知道我要救的人长什么样子？
　　“喵。”我催促她。
　　她跟上来了，似乎是看出了我想带她去某个地方。我满意地继续迈着我的猫步，我相信这个姑娘不会跟丢。

　　上司每次亲临人间都是死了很多人的时候。虽说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但一次性死掉千八百人还是很少见的，所以他来了。他身边总是跟着他的十八保镖们，说是保镖，事实上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不过是凑个数，显得正经些。这些保镖远远不及上司，可基本个个比我强，从他们身上传来的死亡的气味压也压不住。闻着这些味道，我在小巷中曲折了一番，最终找到了他们。上司将落脚地选在了一处废弃的儿童乐园，所有人都化身成猫。而上司化身的黑猫蹲在滑梯顶端，高高在上如同坐在王座上的君王。金色的猫眼在夜雨泛起的雾气中如同两盏小小的汽灯一般，闪闪发亮。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他自己干干净净的，怎么手下这帮玩意儿就这么埋汰呢！一个个灰扑扑的也就算了，胖瘦杂乱一点不整齐，如同一群流浪猫。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他喜欢和我说话了：外形是参与了第一印象评判的重要因素，而我最起码两天一洗澡，时刻整洁干净。
　　十八只猫罗汉注意到我身后的派克诺妲，纷纷抬起头来看她，眼神中是我熟悉的攫取意味。他们也注意到她不稳的灵魂了，个个蠢蠢欲动。我背对她，冲他们呲牙。
　　罗汉们登时怒了，在他们眼中我不过是一个在上司的庇护下吃白饭的，却敢向他们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纷纷炸毛怒视我。上司瞄我一眼，冷哼一声，他们乖乖俯下。没人敢得罪上司，无论在任何方面。
　　人类听不见我们的谈话，于是上司轻柔地对我说：“伊萨克，这就是你和我闹别扭的原因？是因为她吗？”
　　“不是闹别扭，是提出请求。我想请您救下她。”我不舒服地甩甩尾巴，上司轻柔的语气总是能让所有人不舒服。
　　上司嗤笑。胡须一抖。
　　他的态度似乎是个信号，所有猫罗汉都开始目泛凶光。
　　忽然，派克诺妲开口了：“这里……是你的家啊。你回到家了。”
　　姑娘别开玩笑了，这是我的家？
　　结果我回头，发现她笑了。我的心顿时软了，强颜欢笑地“喵”了一声，虽然猫根本不需要对一个人强颜欢笑。他们看不懂我的表情。
　　我注意到，上司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不知为何眼睛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是他心情变好的征兆。派克诺妲的某一句话，或是某个语气，不知为何地使他心情好了起来。虽然我不清楚具体那是什么，不过这不妨碍我感到庆幸。
　　上司心情好时，我的许多请求无论看起来多么过分他都允许，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尽量避开，故而也不知道在他心情不好时该怎么说服他同意我的请求。在外人眼里，似乎是他对我十分纵容。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一直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他的雷区，所以造成了这般假象。
　　而今晚，为了一个见面不超过二十分钟的姑娘，我会试图越过界限。但我觉得既然他见过了派克诺妲，那他就应该能理解为什么我迫切地想要救她。没有人会不为那颗紫色的水晶动容。
　　可惜我错了，上司这混球才不是什么会被“没有人”限制住的类型。他可是大魔王。
　　他站在小滑梯顶端，眼神和他坐在白骨的王座上时没有区别，他直视着我，轻柔道：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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