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底事长如许

作者: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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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伍


      秋风卷起落叶,带来吹不尽的萧瑟。

      听闻宋蛟中箭身亡的消息后,她消沉数日,不论如何她也无法相信。
      不知在大明宫外跪了多久,两条腿似乎都没知觉。
      她不信他真的心如磐石,就算他心如磐石又如何,她便是跪死在这里,也要等他一句话。
      宫门缓缓打开,数日不见,宋宓即使身穿蟒袍也难掩憔悴,挥退开所有人,从地上将阿繁扶起来。

      她在外面跪着折磨自己,他这几日却也在里面不吃不喝与自己过不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求得阿繁对他敞开心扉。
      抱着她走入自己的寝宫,他微微笑起来:“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便怨不得我了。”
      “他已经死了,你总归要让他落叶归根吧。你与他又没有深仇大恨,何故要让他暴尸荒野呢?”

      她几乎拿出自己最低微的姿态,最柔软的声音来劝他,岂料他突然松开手,将自己扔下。
      她狠狠砸在地上,骨头似要裂开一般,麻木的腿脚忽然血液回流一股股酸麻传来。咬咬牙,撑着床沿立起身来,向他脚边爬跪过去:“就算我求你了,念在我们从小相识的情分上,我求你了。”

      宋宓的心口似乎在滴血:“你为了他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你是那么骄傲的人,是那般……我到底连个死人都比不过吗?”他抬起头来,失望的闭上了眼,“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接受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阿繁伏在他脚边,泪水趟了一地,她的心里塞满了对宋蛟的思念,从此以后再也住不下其他人。
      “你让他回来吧,好不好?”
      她仰起头来,泪眼婆娑,宋宓握紧拳头扬起手一拳砸在花瓶上,花瓶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他蹲下身来,将阿繁紧紧搂在怀里,感同身受她的心痛,暗骂自己永远在她面前无法冷静自持,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点点头:“让你与他见过最后一面,你可会死心了?”
      阿繁眼中还淌着泪,见他终于答应了自己,喜不自禁,不管不顾的答应他:“只要你让他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好。”他点点头,“我待会便让人去益州带他的尸身回来。”
      地板上倒映着他紧紧拥着她的倒映,虚幻的那般不真切,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她的低泣声。
      从认识她起很少看到过她哭泣,她永远不愿服输,脸上永远挂着骄傲与倔强。偶然的柔弱也不过是她装出来迷惑人的罢了。

      渐渐地低泣声越来越大,她软倒在他怀中哭得越发大声,直至撕心裂肺。这一声声的哭泣声,似乎在婉心挖肺,割着他的肉一般。
      “你就算怨怪我又如何,这一切都不是我的计划,我只是伏击在后险胜而已。若是现在是十一叔坐在我的位置上,只怕你就没这么好过了。你清醒点好吗?你还有我,还有你二哥、大哥,你的其他家人,不要同一无所以一样!”

      他突然对她吼起来,见她泪珠断了线般收不住,既无奈又伤神,不觉放柔了声音:“我才是孤家寡人啊。你就是我的唯一,你说我怎么可以对你放手,若是想让我放手,你就应该当初不要牵起我的手,让我感受到你的温暖。繁儿,你不可以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可以吗?”
      阿繁收了收声,目视他同样凄然惨淡,咧嘴轻轻自嘲一笑:“两个不会浮水的人溺在水中,如何相互救赎呢?”她看他震愣住,低头笑得更为凄苦。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就算我曾经属于过他,你也不在乎对吗?那么好,我现在就给你。”
      阿繁伸手,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袒露在他眼前。将身体靠近他,仰头吻住他唇,同样两片苦涩干裂的嘴唇很快磨出血来。
      宋宓从震愣中回过神来,想要将她从自己身边推开,却又舍不得。眼前似乎又浮现起她儿时甜蜜的笑脸,明亮的双眸:“阿宓,我要回南隅了,有机会来找我玩啊?”
      “蜀郡离南隅很近,那个地方风景很美一点不比南隅差,还有蜀锦……”
      ……

      宋宓不顾嘴唇上的血丝和干裂开的疼痛,扣上她的头与她一同倒在了地上,冰凉的地面没有铺设地毯,光滑透亮的倒映着,他很快褪去她身上所有衣衫,露出曲线玲珑美妙的胴体。
      她的肩上有一处怎么也除不去的箭伤,不大不小微微有些影响美感。
      他张口轻轻含住,舔了舔用手指摩挲着:“如果认识你的时候,我足够强大,就不会让你遭受这么多磨难。阿繁,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比九叔做得更好。就算是与你双双溺死在水里,我也心甘情愿。”

      然而她还是不愿回应她,那颗心起伏不了一丝波澜,像死了一般。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还忍不住自嘲:“活该你怨恨我,活该啊!我生而不配,就算荣登九五,在你眼中我依然是那日伏跪在太液池边不知名的我。”
      他松开她,终于是绝望了:“你走吧,离开皇宫,不要再回来了。我宋宓不需要一个心死神伤的女人。就算我还爱着你,我也不想看你这般模样。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这座偌大的皇宫,你走吧,我放你自由,只要你高兴,只要快活!走啊!”

      他突然吼起来,将阿繁直接拖拽住,拖出了大明宫,甩在宫门外吼道:“滚啊!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滚啊!”说完他关上宫门,滑坐在地上,身体如同掏空了一般,失去所有力量。
      阿繁甩在宫门外石阶上,门外宫人赶忙过来扶起她,她在她们的搀扶中,一步步走向宫门,手贴着门她能感受到手掌心下,宋宓靠着门的温度。嘴唇煽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吗?对不起谁呢?
      是他们对不起她!

      她以怨报德,永远怀抱赤忱之心,却得来这样的结果,谁来告诉她,她到底对不起谁了?
      若是知道救蛇不成反被咬,那么当年如何她都不会去救他。
      收回手,有些颓然的慢慢走出了一道道宫门,回首望去,大明宫又在何处,他又在何处……天上大雁一群群飞过,枯黄的树叶一片片落下。
      佛曰:生、老、病、死、爱憎痴、生别离、求不得,人世致苦。
      横亘在她与宋宓之间的并非只有她对宋蛟浓浓的思念,还有执着不肯原谅他儿时对自己友谊的背叛,她永远也无法接受他。

      河汉渺渺,总有去向。天下之大,终有归处。
      一人一骑,纵马从朱雀门而出,一路扬鞭出了明德门。
      立在长安城外,田野阡陌,初十问道:“郡主,我们要往哪里去呢?”
      阿繁扬鞭一指西北方向:“玉门关。”她要去他曾经呆过的地方,饮他喝过的喝水,走他走过的路,站在他站立过的地方欣赏落日,吃他爱吃的食物,去感受他说过的风土人情。

      长河落日圆,西北的风沙连天,消息闭塞不通,她离开长安后不知道长安的天又几经变化。
      站在玉门关上,身旁是韩握和阳城公主,她身为公主却肯陪着自己的夫君在这里吃苦,委实让她感叹。

      阳成公主握住她手,对时局的变幻也几多感叹,想起当年与她打马球,回忆道:“记得吗?其实那日让你上场并不是皇祖母的意思,而是九叔的意思,他还威胁我和姑姑,务必要照顾好你。他说你生来好动又不服输,不让你上场,只怕日后你会很遗憾。”

      覆在砖墙的手止不住颤动,三年了,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以为自己不去想就可以忘记。苦笑一阵,看着天边落日几次张口都如鲠在喉不知说些什么好。
      韩握身边忽然跑过来一脸生的小兵,对他贴面耳语一阵,韩握神色怪异的看她一眼转身下了城楼。

      阳成公主拍拍她的肩,说夜里风凉,她去取件披风。初十与言儿被她叫了去:“你们同我去替你们郡主拿件披风来。”阿繁朝她们点点头,几人慢慢渐行渐远,扭头落日已经一点点沉入山峦,余下一点霞光还铺展在眼前。

      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一件披风,手落在她肩头,一股久违的苏合香渐入鼻息。
      身体无法控制的颤动,她还没有来得及转头去看,已经被一股大力拥住,落入强壮高大的怀抱中,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他的臂弯依然如铁壁铜柱一般,用力紧紧环着她。
      虽然有些难以呼吸,但是她却舍不得挣开他,贪恋的允吸着他的香味。

      身后他突然低下头来,贴在自己耳边说:“阿繁,好久不见。”
      一股股热泪夺眶而出,渐渐在眼前模糊了视线,身体止不住一阵阵激动战栗。转身拥住他,细细看着他越发成熟俊美的满容,心里忽然有些吃味:“看来,这些年你过得很好啊!我以为……我以为……”那眼泪就似停不住,收不了似的,落个不停。

      他埋头吻下来,深入绵长,依然是他一贯的火热痴狂,霸道专横,只准自己跟着他的步骤来,一点也不可逾越。
      最后一点霞光洒在墙头,红霞里,他们忘情的相拥,不知要吻上多久,渐渐城楼下聚集了大量围观的百姓。
      他们就这样无知无觉,似乎就此便能到天荒地老。

      宋蛟用了前所未有的大力,几乎要揉碎了她的身体。
      即使再难受,可也被心头的喜悦所压制,任由他紧紧掐着自己的腰,扣着自己的臂膀,上下起手,一阵揉捏……
      阿繁猛然用力推开他,发现天不知何时黑下来,繁星满天。
      她仰头看着他,舔了舔嘴唇:“我们……回去继续吧!”

      宋蛟闷闷一笑,抱起她狂奔下城楼。
      三年前,阿繁离开张安后不久,宋蛟的尸首几月后被抬回长安,宋宓答应阿繁让他能落叶归根,葬入皇陵。
      抬回来的棺椁,在部将的要求下祈求新皇去看一眼,哪怕只是对死者一两句慰问也好。走至棺椁附近一股恶劣尸臭传出,他不疑有他走进棺椁祭拜,棺材板忽然打开,从里面跳出两暗人在电光火石间挟持了宋宓,从大明宫里外各处头系绛紫头巾的南衙十二卫、神策军、千牛卫、羽林军对跟随宋宓的众将士、宦官纷纷挥剑相向。

      在一声“拿下”后,九王从大明宫外千步之遥的台阶下缓缓走来,宋宓的一众党羽在九王的强力手腕下不是临阵倒戈便是就地镇伏。
      一夕间,大明宫再次血流成河。
      九王第二日踩着这些尸首迫不及待登上了皇帝宝座,改国号“贞义”,为宋宓罗织了数十条罪名,条条罪恶滔天。
      肃清各路党羽,遣返陈明归乡,宋宓藏入佛寺剃发出家。三年后,宋蛟终于得知阿繁下落,又惊又喜。
      【END】
      (结尾仓促,没动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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