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之另一种命中注定

作者:一块儿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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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尔


      士兵还陆陆续续地来,有时一个两个,有时十几二十个,一般都饿肚子。斯嘉丽绝望地觉得这比经受一次蝗灾还要可怕,因为她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士兵没完没了地经过,她的心肠便渐渐硬了。他们吃的是塔拉农场养家糊口的粮食,斯嘉丽辛辛苦苦种下的蔬菜,以及她从远处买来的食品,因为沼泽地的食物不久前已经吃完了。她命令波克,凡是家里来士兵,伙食必须尽量节俭一些。这个命令一生效,她便发现玫兰妮说服波克在她的盘子里只盛上少量的食品,剩下的大部分口粮全给了士兵,自从生了孩子以来,玫兰妮身体还一直很虚弱呢。
      “玫兰妮,你不能再这样了,"斯嘉丽无奈地劝她。"你自己还有病在身,如果不多吃一点,你就会病倒了,让这些人挨饿去吧。他们经受得起,他们已经熬了四年,再多熬一会也无妨的。"玫兰妮回头看着她,脸上流露出她头一次从这双宁静的眼睛里看到的公然表示激动的神情。
      “啊,请不要责怪我!斯嘉丽,让我这样做吧。你不知道这使我多么高兴。每次我给一个挨饿的人吃一部分我的食品,我就想也许在路上什么地方有个女人把她的午餐给了我的艾希礼一点,帮助他早日回家来。"
      “好吧,玫兰妮。"斯嘉丽走开了,不知怎么,她又想到瑞德了,那个家伙是不会挨饿的,他应该已经在英国或法国美女环绕的逍遥自在了吧。
      有时那些士兵病得走不动了,而且这是常有的事,斯嘉丽便让他们躺在床上,但不怎么照顾。因为每留下一个病人就是添一张要你给饭吃的嘴。还得有人去护理他,这就意味着少一个劳动力来打篱笆、锄地、拔草和犁田。有个脸上刚刚开始长出浅色茸毛的小伙子,被一个到费耶特维尔去的骑兵卸在前面走廊上,骑兵发现他昏迷不醒,躺在大路边,便把他横塔在马鞍上带到最近的一户人家塔拉农常姑娘们认为他肯定是谢尔曼逼近米列奇维尔时从军事学校征调出来的一个学生。可是结果谁也没弄清楚,因为他没有恢复知觉便死了,而且从他的口袋里也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那小伙子长相很好,显然是个上等人家的子弟,而且是南部什么地方的人,那儿一定有位妇女在守望着各条大路,琢磨着他究竟在哪里。何时会回家来,就像斯嘉丽和玫兰妮怀着急不可耐的心情注视着每一个来到她们屋前的有胡子的人那样。她们把这个小伙子埋葬在她们家墓地里,紧靠着奥哈拉的三个孩子。当波克往墓穴填土时,玫兰妮不住放声恸哭,心想不知有没有什么陌生人也在给艾希礼的长长的身躯同样处理呢。
      还有一个士兵叫威尔本廷,也像那个无名无姓的小伙子,是在昏迷中由一个同伙放在马鞍上带来的。威尔得了肺炎,病情严重,姑娘们把他抬到床上时,担心他很快就会进墓地跟那个小伙子作伴。
      他有一张南佐治亚山地穷白人痢疾患者的蜡黄脸,淡红色的头发,一双没精打彩的蓝眼睛,即使在昏迷中也显得坚忍而温和。他有一条腿被平膝截掉了,马马虎虎地装上了一段木头。他显然是个山地穷白人,就像她们刚埋葬的那个小伙子显然是个农场主的儿子一样。至于为什么姑娘们会知道这个,那就很难说了。可以肯定的是威尔跟许多到塔拉来的上等人比较起来,他决不比他们更脏,或者身上有更多的毛和虱子。可以肯定的是,他在胡言乱语时用的语言决不比塔尔顿家那对孪生兄弟的语言更蹩脚。不过她们也很清楚,就像她们分得出纯种马和劣等马一样,他决不是她们这个阶级的人。然而,这并不妨碍她们尽力挽救他。
      在经受了北方佬监狱一年的折磨,拐着那条安装得很糟的木制假腿步行了那么远之后,他已经十分疲惫,几乎没有一点力气来跟痢疾作斗争了。因此他躺在床上□□好几天,挣扎着要爬起来,再一次进行战斗。他始终没有叫过母亲、妻子、姐妹或情人一声,这一点是很叫卡琳惶惑不解的。
      “一个男人总该是有亲人的嘛,"她说。"可他让你感觉到好像他在这世界上什么人也没有了。"别看他那么瘦,他还真有股韧劲呢,经过细心护理,他居然活过来了。终于有一天,他那双浅蓝色眼睛已能认出周围的人来,看得见卡琳坐在他身旁捻着念珠祈祷,早晨的阳光照着她的金黄头发。
      “那么我不是在做梦了,"他用平淡而单调的声音说。
      “但愿我自己没有给你带过多的麻烦才好,女士。"他康复得很慢,长久静静地躺在那里望着窗外的木兰树,也很少打扰别人。卡琳喜欢他那种平静而自在的默默无言的神态。她愿意整个炎热的下午都守在他身边,一声不响地给他打扇子。
      卡琳近来好像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是像个幽灵似的灵敏地干着她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看来她时常祈祷,每次斯嘉丽不敲门走进她房里,都看到她跪在床边。
      威尔很欢喜人家跟他谈话,因为他自己没有多少话好说,但却是一个很会理解别人的听话者。斯嘉丽对他谈起许多问题,诸如除草、锄地和播种,以及怎样养猪喂牛,等等,他也对此提出自己的意见,因为以前他在南佐治亚经营过一个小小的农场,而且拥有两个黑人。他知道现在他的奴隶已经解放,农场也已杂草丛生,甚至长出小松树来了。他的唯一的亲属姐姐多年前便跟着丈夫搬到了得克萨斯,因此他成了孤单一人。不过所有这些,跟他在弗吉尼亚失掉的那条腿相比,都不是使他感到伤心的事了。
      斯嘉丽对威尔印象很好,认为他就是男版的玫兰妮,因此经常和他聊天。
      实际上全家所有的人都喜欢到威尔的房里去坐坐,谈谈自己心中的烦恼----黑妈妈也是如此,她本来疏远他,理由是他出身门第不高,又只有两个奴隶,可现在改变态度了。
      待到他能够在屋里到处走动了,他便着手编制橡树皮篮子,修补被北方佬损坏的家具。他手很巧,会用刀子削刻东西,给小博做了这孩子仅有的几个玩具。屋子里有了他,人人都觉得安全了,出去工作时便常常把两个婴儿留在他那里,他能像黑妈妈那样熟练地照看他们,只有玫兰妮才比他更会哄那两个爱哭爱闹娃娃。
      “斯嘉丽小姐,你们待我真好,"他说,"何况我只是个跟你们毫无关系过路人,我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和苦恼,因此只要对你们没有更多妨碍,我想留在这里帮助你们做点事情,直到我得以稍稍报答你们的恩情为止。我永远不可能全部报答。对于救命之恩是谁也偿还不了的。”
      这样,他留下来了,并且渐渐又自然而然地让塔拉农场的很好大一部分负担从斯嘉丽肩头转移到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九月,摘棉花的时候到了。在初秋午后的愉快阳光下,威尔本廷坐在前面台阶上斯嘉丽的脚边,用平淡而孱弱的声音不断地谈起轧棉花的事,说费耶特维尔附近那家新的轧棉厂收费太高了。不过那天他在费耶特维尔听说,如果他把马和车子借给厂主使用两个星期,收费就可以减少四分之一。他还没有答应这笔交易,想跟斯嘉丽商量后再说,斯嘉丽当然举双手赞成。
      斯嘉丽打量着这个靠在廊柱上、跟里嚼着干草的瘦个子。像黑妈妈经常说的那样,的确威尔是上帝专门造就的一个人才,他使得斯嘉丽时常纳闷,假若没有他,塔拉农场怎能闯得过那几个月呢?他从来不多说话,不显示自己的才能,也从不显得对周围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多大兴趣,可是他却了解塔拉每个人的每一件事。并且他一直在工作。他一声不响、耐心地、胜任地工作着。尽管他只有一条腿,他却干得比波克还快。他还能从波克手里抢到工作,在斯嘉丽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当母牛犯胃痛,或者那匹马得了怪病好像再也不能使唤了,威尔便整夜守着它救治它们。斯嘉丽一经发现他还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之后,便更加敬重他了。因为他早晨运一两筐苹果、甘薯或别的农产品出去,便能带回来种子、布匹、面粉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她知道这些东西她自己决不能买到,他确实称得上是个会做买卖的人了。
      他渐渐升到了一个家庭成员的位置,晚上就睡在杰拉德卧室旁边那间小梳妆室里的帆布床上。他闭口不谈要离开塔拉,斯嘉丽也从不问起。她希望他永远留在这里,有个男子汉在家里,真方便多了。
      自从威尔的病好了以后,斯嘉丽的日子已经好过多了,可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苏伦和卡琳的伤寒早已痊愈,埃伦却一直在昏迷。仿佛植物人一般,整日睡着,杰拉尔德也整日陪着。有时斯嘉丽也会觉得埃伦一定是太累了,伤寒只是她休息的一个契机而已。斯嘉丽一直知道,母亲埃伦并不幸福,或许这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吧。
      玫兰妮怀中抱着婴儿,跟大家一起坐在前廊上,后来又在地板上铺了条旧毯子,让小博在上面爬。玫兰妮自从读了艾希礼的信以后,每天不是兴高烈地唱歌就是急不可等地盼望。但是无论高兴也好不安也好,她显得更加苍白而消瘦了。她毫无怨言地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可是常常生玻老方丹大夫诊断她有妇女病,并且提出了与米德大夫相一致的看法,说她根本不该生小博。他还坦率地指出,她如果再生孩子就活不成了。
      “那边来人了,"威尔在阳光中眨巴着眼睛说。"又是个大兵。"斯嘉丽朝他观看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个有胡子的人从林荫道的柏树底下缓缓走来,他穿着一身褴褛的蓝色混杂的军服,疲乏地耷拉着脑袋,慢腾腾地拖着两条沉重的腿。
      “我还以为不会再有大兵来了,"斯嘉丽说。"但愿这不是个饿痨鬼。"
      “他一定是饿了,”威尔简单地说。
      玫兰妮站起来。
      “我想还是去,叫迪尔茜另外准备一份饭吧,"她说,"并且警告黑妈妈,不要急急忙忙让这可怜虫脱下衣服和----"说到这里她突然打住了,斯嘉丽回过头来看着她,玫兰妮纤瘦的手紧紧地抓住喉咙,斯嘉丽看得出,仿佛她那里疼极了似的,她那白晰皮肤下的青筋在急急地跳动。她的脸色更苍白,那双褐色的眼睛也瞪大到了吓人的程度。
      斯嘉丽心想,她快要晕倒了,便连忙跳起来抓住她的胳膊。
      可是一刹那间玫兰妮就把她的手甩开,跑下台阶。像只小鸟似的轻盈而迅疾地朝碎石道上飞跑而去,那条褪色的裙子在背后随风飘舞,两只胳臂直挺挺地伸着。接着,斯嘉丽明白了,她像挨了当头一棒。那个人抬起一张长满了肮脏的金黄胡须的脸,停住脚步,站在那里望着房子,好像疲惫得一步也挪不动了,斯嘉丽这时才晕头转向地向后一退,靠在走廊里一根柱子上。她的心脏忽而急跳,忽而停止不动,眼看着玫兰妮抽抽搭搭地投入那个肮脏士兵的怀抱,他也俯下头去吻她,斯嘉丽才终于明白,艾希礼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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