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01.
　　颜笛和明璟之刚从M29行星出任务回到基地，就看见了辛永山。

　　辛永山仍然是像他们初次在开学典礼上看见的那样，眉眼冷峻，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原本俊朗的侧脸上却多出一条贯穿的疤痕，他们看见他，条件反射地便立正敬礼：“长官！”

　　辛永山似是不认识他们，盯了颜笛一两秒，方才冷淡的点点头，与明璟之擦身而过。他走过后，被他毫不收敛的一身戾气所慑的颜笛才放松下来，她回头看了看转过走廊的辛永山，偷偷吐了吐舌头，仰头看明璟之的墨蓝色眼睛：“每次看见辛少将总会被吓一跳，明明就没有见过他凶别人，却老是很怕他。”明璟之若有所思，但也不回应，笑着揉了揉她柔软的短发。

　　男女宿舍在基地的东西两端，写好报告分手回到宿舍后，明璟之并没有立刻开始休息，他从光脑里调出了本非他的身份所应该拥有的资料，开始凝神阅读。这是辛永山所给他的，他给他这份资料时，也没有说上太多的话。他进入军校第一个学期结业考后，辛永山把他叫到办公室，看了他很久，然后把这份足够珍贵的资料交给了他，他说：“我信你。”他看得出辛永山欲言又止，他很识趣，交浅言深不是好事。

　　在交给他这份资料后，辛永山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找他一次，有时是为他检查训练状况并给他增加训练内容，有的时候则给他一些前人留下来的经验精华，更多时候则是在与颜笛分开的假期里，他会把他直接带到他的辖区，给他足够的锻炼机会。

　　在训练之余，他也会困惑于他对他的关怀，但他从不去思考太多，不去思考辛永山这个人。
　　但他今天蓦地就开始了思考，他的心思没办法放到资料上。他的注意力全停留在今天看见辛永山时他侧脸那一道突兀的伤疤，他从未在他身上见到像这一刀如此凶险的遗迹，他突然想要去找他，只想问他痛不痛。

　　02.
　　鹿小喜曾经像军校里所有女孩子一样迷恋过那个迷人得过分的辛永山。

　　她幸运地和辛永山同一届入学，在新生晚会上以入学试炼第二名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与他挽手起舞。在舞池灯光下，她偷偷的观察这个在考试前就以俊美的容貌和同样优秀的成绩而闻名的元帅家的小少爷。身前人似是捕捉到她躲躲闪闪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的紫眼睛，鹿小喜涨红了脸，而他只是笑得灿烂，舞罢，在纯白的手套上印下一个吻，低笑，笑声如泉水流淌：“给我的公主。”

　　鹿小喜想，他就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

　　辛永山是全校最好的那个人，他刚入学就席卷了所有荣誉，他击败了所有人，所有教授给他的评语是众口一词的赞扬，这所学校的历史不乏各种天骄，他们说，但都没有他那么好，无人及他优秀，小少爷神采飞扬，顾盼不可一世。

　　他向颜笛表白那天狂风骤雨，他又被颜笛在虚拟战场上击败。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颜笛斜倚在机甲上，灰色眼睛居高临下看他。他按住血流如注的左臂从地上站起，不避让地注视她，大声道：“颜上校，我要追求你！”然后被颜笛一脚踹倒在地上。

　　颜笛问他：“辛少，你还能喜欢我什么呢？我只是军校里一个图书管理员，说句难听点的，能打败你的人比第一军校的所有毕业学员都多。”辛永山哈地笑了一声，自信地仰起头：“颜上校，一个图书管理员对机甲控制可做不到那么精炼，我敢用我这学期的学分打赌，机甲对战我哥都不一定能在你手底过上两百招。”

　　颜笛笑：“那这学期的奖学金可能要被鹿小喜拿走了，我能在大辛手底走上四百多招。”她耸耸肩，退出了虚拟战场，辛永山立刻冲到图书馆去发脾气：“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可不会认识我哥！这次放假我要打死辛明山！”颜笛被他逗笑了：“别闹，你再过点时间打败我就是轻而易举的了，你比你哥优秀多少你不清楚？”

　　辛永山哼了一声：“反正我以后都是要结婚的，如果跟我哥那样娶朵政界大佬家里的娇花，我不如自杀。”他窝在转椅里看图书管理员，眼睛闪闪发亮：“而且你那么厉害——”颜笛又笑了：“厉害的是别人，我只是让别人知道他厉害而已。”

　　03.
　　明璟之鬼使神差地去了辛永山的宿舍。

　　基地最高长官的宿舍与他们这些实习生的宿舍是分开的，但隔得也并不远。辛永山宿舍楼下有警卫把守，然而他轻轻松松进入了小楼，用一种不那么光明正大的方法。他暗想如果真有入侵者，辛永山把人干掉了估计这些警卫还没反应过来。

　　他站在门前时反而拘谨了起来，虽然他与辛永山的关系奇异地亲密着，但不代表辛永山可以容忍明璟之半夜站在他的门口。他踌躇半响，心说干脆回宿舍算了，这人怎么可能有大问题……

　　然后门就打开了，辛永山似笑非笑地看着呆立在门口的明璟之，问他：“你不知道实习生的的军用终端是有星际定位的吗？”明璟之的脸腾的就热了起来，辛永山分明就是知道他在他门口站了差不多半小时，他感到极大的窘迫，而这窘迫又不知从何而来。

　　辛永山瞅了他一眼，拉开门：“你是要进来还是继续站半小时军姿？”语调轻松，不像平日会议、训练上出现的那位辛少将，这是他们私下相处时那个诙谐幽默还带点少爷脾气的辛永山，他突然就放松了，带着笑打趣道：“进来了还要站军姿吗？”

　　纵使相识四五年，这也是明璟之第一次进入辛永山的私人领域，辛永山的住宅中通常都会有明璟之的一个固定房间，他也不会贸贸然去打扰主人。辛永山的卧室与他整个人风格非常一致，没有任何不应该存在的事物，而应该存在的也一样不缺。

　　辛永山让他坐在书桌前，自己坐在床边，带着笑看他：“我可不觉得你该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明璟之长长地“呃”了一声，只是看着辛永山，过了一会，他走到他身旁，俯下身看他脸上的伤，慢吞吞地问：“痛吗？”辛永山似乎不是很相信明璟之半夜潜入他的住所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可明璟之坚定的看着他，于是他相信了，笑得极其灿烂，像他还是辛家小少爷时那样笑：“一点都不痛。”

　　04.
　　颜笛曾对辛永山说起明璟之。

　　明璟之这个人，辛永山已经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了，他听过他的兄长这样对他说：“你与明璟之像极了。”他的师长对他的早逝表现出极大的惋惜：“如果明璟之还在，机甲研究至少会比现在先进五十年。”他的同学也叹息于他的英年早逝：“明璟之啊，如果他在，没有任何人胆敢对他所在的军区发起挑战。”

　　辛永山实在好奇这个传奇。

　　他问起颜笛，颜笛当时在收拾旧书，说起明璟之，她不是用旧时挚友的身份，也不是作为旁观者地评价，她只是简单的告诉辛永山：“明璟之不会让任何对手赢。”

　　颜笛收拾好书，在她的房间里翻出了五个已经很少见的纸质笔记本，递给辛永山，很怀念地笑了笑：“璟之的作战理念和关于机甲的构想比当时至少超前了三十年，当时各大军校团队竞技赛，我和辛明山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的队长就是战无不胜的神王。”

　　颜笛喝了一口家务机器人泡好的浓咖啡，悠悠然道：“当年啊，璟之让无数对手闻风丧胆，你和他是一样的人，”她扭过头来朝辛永山笑笑，“无论是如何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在你们面前都不足一谈。那届竞技赛是迄今为止最毫无悬念的，他所带领着的队伍势如破竹剑指皇座，同辈的所有天才，在他的映照下全都黯然失色。”

　　辛永山怔住了，他只能问：“那他是怎么，怎么……”他想象不出，三十多年前，曾有一个人，曾有这样一个人，他甚至生出了细细密密的遗憾：为什么我们不在同一个时代呢？他开始想象颜笛口中的明璟之。明璟之可能像他的名字一样，明净如玉。

　　颜笛说：“在古诺星海出任务，遇上了星系风暴。”她很疲惫地朝愣怔的辛永山微笑：“自然的力量总是强于人类的。”

　　辛永山离开了图书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强烈的向往一个时代，向往一个人。

　　他想，那个时代的明璟之孤独地璀璨着，走得太匆忙也许是因为没等到他。

　　05.
　　明璟之眼睛很亮地拿着一沓纸，又在半夜敲响了辛永山的门。辛永山跟政界的大佬们吵了一晚架，刚躺下就听见他的那位小知己拍门，开门前心想如果这个人没个正当理由，就算他是明璟之他也会拿枪毙了他，他发誓。当他一开门，二十多的大男孩就扑到了他身上，仰着头看他，笑容是他平常根本不会有的灿烂动人：“我把空间跳跃的公式算出来了！”

　　他一把搂紧这个兴奋至极的大男孩，被他身上普通的沐浴后的香熏得有点晕眩：他的腰好细啊——不对他刚刚说什么——他的腰怎么这么细——他是不是说他算出了什么——他的腰真的太细了——他算出了空间跳跃公式？！

　　“你等等……”他把明璟之放一边按着自己的额角整理思绪：“你是说……”明璟之迫不及待又说话了：“我今晚突然想到的我发现这个公式这里其实可以用另外一个来代替你看……”他墨蓝色的眼睛亮极了，像宇宙里最璀璨的星子，为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发光发热。辛永山看着他今晚几可称作美丽的笑容，心里发怔，猛然又想到搂住这个人时手下的触感，觉得这个人为了研究也太废寝忘食了一点……

　　两个人一个想一个说，气氛奇异的和谐，明璟之说完后，仰着头看尚且比他高半个头的少将，眼神亮亮的问：“少将，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笑容热烈动人，像一只渴望夸奖与肯定的小犬，辛永山看着他蓝得好看的眼睛，脱口而出：“你的腰太细了。”

　　明璟之：“……哦，这样吗。”

　　“……”辛永山恨不得再时间跳跃一次，回到一秒前掐死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自己，屋里的气氛简直要凝结到最低点，明璟之突然噗呲地笑了出来，看着他笑着问：“那少将你要再摸一次吗？”
　　咦，少将好像有点容易害羞诶，脸红着瞪人也太明显了。

　　06.
　　鹿小喜皱着眉头看心神不宁的辛永山：“辛少将，容我提醒你，虽然这次任务对你来说的确可能简单了点，但这次要求你押送的是一批非常重要的战略物资，我并不希望你以这样急躁的状态去执行任务。”辛永山猛地从那种恍惚的状态清醒过来，揉了揉眉头，带着歉意道：“我很抱歉，鹿少将。”他朝女军官眨了眨眼，笑道：“虽然这样的鹿少将非常帅气，但我还是更喜欢看见我会脸红的小喜。”

　　鹿小喜轻哼道：“辛少将，就是你这样见一个撩一个的风流性子，才让颜上校拒绝你。”辛永山道：“鹿少将，十年同袍之谊难道不能换来你不再提我此生唯一的黑历史吗？当年我只是被颜上校的技术迷了眼——”鹿小喜给了他一拳，笑道：“这任务就咱们两个的事情，反正我交接就到这里了，剩下的骸海你自己走，不关我事了。”她摇了摇头，点了点他心口：“你呀，也不知道这里装着个什么人。”辛永山笑眯眯地踹了她一脚，在鹿小喜走出舱门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鹿小喜说他的状态是“急躁”，还是说轻了，他心口一直一股莫名的焦灼，令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那股焦灼指引着他离开，但他无法离开，也不可能离开。他揉了揉心口，转身启航。

　　骸海它有三个名字，“骸海”，“风暴海”，以及官方用名，但它官方的名称估计只有地理学家才记得，骸海常年风暴肆虐，因而得名“风暴海”；而它之所以被称作骸海，大概要归功于——
　　千万年以来，这片星海中比星辰还要密密麻麻的、漂浮着的尸骸。

　　风暴海中的尸骸，都是这千万年来，死在风暴海中的人们。每艘星舰上的船员都会恐惧于穿越风暴海，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生命有极大可能会陨落在这尸骸之海中，但是这骸海却又是一条极便利的航道，因此总会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舰队，从这条死亡走廊穿过，并且毫发无损。

　　比如今天，急于赶路的辛永山少将。

　　辛永山一直是挑战和胜利的代名词，他曾无数次轻松地穿梭骸海并平安归来，除他之外，也只有星际中最顶尖的多兰星系海盗以及刀锋佣兵团，敢于夸下这样的海口。

　　但今天略有不同。他心口上的焦灼越发强烈，并且左右了他的思绪，那焦躁已经蔓延到全身，他心知前路可能将会有一场危及他生命的险境，他恨不得转头就走，但他的骄傲让他做不出临阵脱逃的行为。

　　即使在舱内，他也听得见前方风暴的呼啸，岩石碰撞的沉重，尸骸相互挤压的连锁反应，几近令他窒息，在飞船被风暴如同玩具一样揉捏，他昏迷的最后一刹，想起了颜笛跟他提过的、骸海的官方名——

　　古诺星海。

　　07.
　　明璟之看着辛永山的新飞船，墨蓝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真的带我去？真的？”辛永山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看起来像在拿你寻开心？”明璟之不看飞船了，明亮的眼睛改看他，笑得非常灿烂：“不像，你像在特意逗我开心。”辛永山摸摸鼻子，不看他了，改看天：“你想多了。”

　　这样二光速的古董飞船还能逗他开心，二十年后的十光速大概可以拿来求婚了吧。

　　明璟之早习惯了他口不对心的少爷脾气，笑得更加明亮，笑得辛永山耳廓泛起薄薄一层红：什么时候才能求婚啊？星际法好像是学生不能结婚吧？现在朝一个24岁的军校生求婚是不是有点违法？哎呀真要算出生日期明璟之还比他大二十岁？

　　他有点急躁地把人拖上船：“不许笑啊，再笑把你扔下船信不信？”明璟之笑得更加厉害，生生把辛永山笑出了羞恼的情绪，把明璟之一个人扔在过道里，气哼哼地自己去了驾驶室，留明璟之这位前无古人的天才自己在过道笑得畅快。

　　辛永山走到了驾驶室，才觉得自己羞恼得有点反常：上辈子随口说出的话比刚刚的对话暧昧多少的都有，他怎么就因为明璟之一句话开始不对劲呢？他发现这是对象的问题，跟明璟之在一起，哪怕明璟之只是笑一笑，都能让他晕头转向。

　　古战场通常是人迹罕至的地带，在这里实验辛永山特地给明璟之打造的新机甲也正好。在建立程序时，他看着机甲流畅的机体曲线，墨蓝的漆色，鬼使神差地辛永山给这架机甲命名为“Eye”，古地球英语中的“眼睛”。这架机甲让他想起明璟之的眼睛，明璟之璀璨的眼睛。

　　上机时，明璟之没忍住转头看了看辛永山，辛永山一直看着他，立马抓住机会嘲笑他：“亲爱的别怕啊，我在这呢。”明璟之笑了出声，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

　　结果是辛永山开始紧张，他握紧了拳，看着明璟之在空中的动作，不像第一次试验，反倒像是千万次的配合，天造地设。

　　明璟之把机甲停驻在空地上，辛永山看着他朝他奔来，重心不稳地扑到他怀里，仰起头看着他笑，笑得非常甜蜜。

　　像看着情人一样的笑。

　　辛永山怔怔的看着明璟之的眼睛，突然就吻上他印满细密汗珠的前额，喃喃道：“你眼睛里有宇宙。”

　　明璟之说：“因为宇宙里有你啊。”

　　08.
　　辛永山从时空虫洞里飞船带人跌出来时，虫洞正位于二十年后的辛元帅、现在的辛大将所驻基地附近。

　　检测到异常剧烈的磁场波动，辛大将的副官带着人赶了过去，结果就把昏迷中的辛永山给带了回来。说他和辛大将没有关系，连辛大将自己都不信，辛永山继承了母亲的瞳色，但外貌却和父亲如出一辙，在经过层层检测后，他是未来的辛永山这一点，被所有见过他的人承认了。

　　辛永山的身份是辛大将帮忙安排的，虽然从未来而来有点骇人听闻，但经过时空虫洞，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了。星联上层很轻松就接受了辛永山的存在，而不得不说辛永山短短时间内从不明身份之人升到少将之位，里面未尝没有辛家的功劳。

　　他也与辛家保持着亲近而不亲密的联系。他的确是辛家的一份子，但这个世界的辛永山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而不是他，他只是异世界的来客，他觉得——他还是不要和他们太亲密为好。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能得知星联的各种决定，相反，因为他身份超然的缘故，星联中无人敢太过得罪他，他并不属于现有的权力体系中任何一派，星联可以对他下令，却无法利用他，他清楚这一点，他将自己的姿势、地位，摆的很准确。

　　而现在，他得知了上一世，令明璟之陨落在骸海的任务，这一世仍然属于他。

　　他几乎暴怒，但他不能，他们都是军人，他按捺下澎湃而出想要利用权力将明璟之调离这个任务的想法，冷静地询问任务的具体情况。而令他惊恐的是，这个人非明璟之不可。

　　辛大将残忍的说：“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加符合条件的人，比如你。”他知道辛大将的意思，而他选择了辛大将不想他选择的那个选项。

　　“我去替代他。”辛永山听见自己这样说，“我去替代明璟之死。”

　　他不看辛元帅沉郁的神色，也不看惊愕得睁大了眼睛的辛明山，他闭着眼，很冷的笑了笑。

　　他死了，未来还有一个辛永山，也许到时候他也会像他一样爱上明璟之，也可能不会。

　　但明璟之死了，就再也没有一个明璟之，可以让他爱，或者不爱。

　　他走出辛元帅的书房门口，看到只有三四岁的小辛永山。小辛永山抱着一把玩具枪，愣愣的盯着他，他单膝跪下，抚上孩子的侧脸，与和他一样的黑眼睛对视，孩童的眼睛很是干净，里面的光芒还没有沉下去，像星海：“替我看着他。”

　　以后，替我用我的眼睛看他。

　　09.
　　明璟之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辛永山了。

　　上一次见面，是在辛永山出任务之前，他们在床上抵死缠绵之后，辛永山告知他这样一个消息。
　　但他说过会来看他的毕业竞技赛的。

　　他站在单兵竞技总决赛场上，身前是对手虚拟的尸体，耳边狂热的欢呼是真实的，但他茫然四顾。

　　他没有找到辛永山。

　　他走下场来，辛明山拦住了他。辛明山和辛永山的容貌有四五分相像，但辛明山的俊朗更加温和一点，不像辛永山一样具有攻击性，辛明山的眼睛是很普通的浅棕色，而这双浅棕的眼睛看着他，说：“辛永山死了，遗言是让你好好活。”

　　辛明山说完以后就走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像是再也不想看见这个曾经的队长，而明璟之站在原地，动不了。

　　颜笛拿着奖杯笑着走过来，看见他，愣住了半响，低声问：“璟之，你怎么了？”

　　他问颜笛：“我看起来像怎么了？”颜笛说：“你看起来，像死了。”

　　他点点头：“我刚刚死了一次，没活过来。”

　　他驾驶着Eye冲出大气层，驾驶舱里是机械的轰鸣声，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宇宙。宇宙里有人对他说：“亲爱的，不要怕。”

　　不要怕，我在这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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