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他和他的孤独情事

　　正文
　　这一天是罗柏的命名日。在享受了凯特琳夫人准备的小型家庭晚宴后，他们三个人偷偷地潜入了酒窖，直到夜深才跌跌撞撞地打算回房休息。
　　琼恩没有喝多少，顶多觉得眉头有点抽动，意识倒还算清醒。席恩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一瓶酒边走边喝，嘴里还哼唱着铁群岛的粗鲁小调，琼恩则半抱着喝的有点高的罗柏跟在后面。
　　罗柏没有醉到倒头就睡的地步，他在接触到床铺后睁开了眼睛，并且向他的弟弟要了一杯水。
　　“Jon，你怎么晃来晃去的。”罗柏保持着傻气的笑容说道。
　　“我没有晃，是你在晃。”琼恩无奈地拽了拽被罗柏紧紧抓在手里的衣角，这个醉鬼力气挺大，在意识到手里的东西要逃离他的掌控后反而用力地把那东西拉了回来。
　　琼恩毫无防备，就这么倒在了罗柏的怀里，他的落地姿势不太好，额头正磕在罗柏的鼻梁骨上，这让他们都痛呼了一声。但罗柏没有放手，反而把他搂的更紧了，他把琼恩连搂带抱地挪到床铺上，像一株藤蔓缠上大树似的攀上琼恩。
　　“睡吧，Jon。”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屋子里的壁炉烧的暖融融的，床铺软的能够使他们微微陷进去，尤其是怀里这个暖融融的大火炉，琼恩累了一天，睡意在这时不可抵挡地召唤着他，于是琼恩选择放弃那些心中的顾虑，就这么伴随着淡淡的酒香睡过去。
　　这一晚大概是琼恩一辈子能够排上号的好睡之夜，他几乎一夜无梦，只依稀记得罗柏叫他的名字，他含混地答应了一声。不知是错觉还是一个没有画面的梦，琼恩感到一片花瓣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触感颇像冬雪玫瑰，味道却带着烈酒的清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雪诺长成了一个沉默的孩子，酷似北境公爵的小脸总是阴沉着看着远处，鸦羽色的头发打着微卷，即使是罗柏也必须承认，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的确长得非常史塔克。
　　他们几乎同岁，就在凯特琳夫人生下罗柏后不久，奈德就将襁褓中的琼恩抱回了临冬城。凯特琳夫人无法原谅这个孩子——他的存在击碎了她的骄傲。
　　但罗柏很喜欢这个弟弟，他几乎从不顾忌母亲的态度，愿意把琼恩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他们一同长大，学习骑马射箭，学习挥动长剑。有时候罗柏不得不承认，琼恩在这方面的确比自己还要有天赋。
　　琼恩总是在想东想西，罗柏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他能够看懂琼恩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闪动着的火焰。
　　那是一种热烈的带着巨大能量的情绪，罗柏认为那预示着琼恩有一个非凡的灵魂。琼恩看上去属于雪和北方，但骨子里却燃烧着火焰，这个私生子想要确定别人的认可，想要得到力量。同时这种欲望却是无害的——罗柏深知父亲对雪诺的影响。
　　酒精和舒适的温度常常让人失去对自己的控制，罗柏做了一个梦，那是个光怪陆离的梦，罗柏只记得雪诺赤身坐在一团火焰中，他毫发无损，眼睛还映衬着火光。
　　然后他热得醒了过来，但是他太醉了，也太累了，于是他放任自己找到雪诺，叫他的名字确认他无恙，然后凑过去轻轻地吻了那个睡得脸颊红红的少年。

　　席恩从未喜欢过雪诺，那个孩子让北境公爵蒙上了道德污点，让凯特琳夫人憎恨他的存在，而且夺走了罗柏的注意力。
　　他本应该是一个幽灵，席恩经常忿忿不平，他应该沉默地待在下人窝里，做他的下等人，不应该经常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该让艾丽娅和布兰都喜欢他，更不应该让罗柏也喜欢他。
　　是的，喜欢。提起这个词总让席恩感到异样。在他自己这里，他愿意用在任何一个拥有漂亮脸蛋的女孩身上，也愿意用在罗柏身上，当然这时，它所代表的就不仅仅是男欢女爱，更多是对另一个的尊重和信任。当然，罗柏长得非常俊美，席恩觉得他的长相就是那种长诗和传奇里的骑士的相貌。
　　罗柏对他的弟弟却不仅仅是这种喜欢。他一看见雪诺就开心，从不吝啬他的笑容。他喜欢触摸雪诺，经常会无意识地将手放在雪诺的后颈上，手指轻轻地摩挲。
　　但席恩可从未想过罗柏还有别的想法，直到那一晚，席恩被尿意叫醒，路过罗柏的房间。如果淹神保佑能够再来一次，席恩绝不会鬼使神差地从那个半掩的门缝看进去。
　　席恩看到罗柏在吻他的弟弟。只是一些落在脸颊和嘴唇上的蝴蝶一样的轻吻，但他看上去那么虔诚，那么小心翼翼，好像担心自己的嘴唇会杀了那个私生子。
　　他的脸颊都红透了。席恩想。但一阵骨头的脆响惊醒了他，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发现凯特琳夫人赫然站在走廊那头，她的脸在油灯下半明半暗，席恩丝毫不怀疑她也看到了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席恩怀疑凯特琳夫人会冲进去把雪诺从床上拉下来直接咬死他，就像一头母狼那样。但是她没有，她看了席恩一眼，然后就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席恩注意到她一直以来挺直的背突然耷了下去。

　　偶尔雪诺会在午夜梦回时想起那天晚上，那些细节都非常清晰，包括神木林沁凉的夜风，那些和心脏跳动一样频率的树叶沙沙声，鞋子踩在草地里的响动，还有罗柏脸颊的温度。
　　这一晚，已经成为了守夜人的雪诺不知怎么的又梦见了那一天，他本应该非常疲惫，本应该一粘枕头就睡着，但是当他闭上眼睛，那一天就像无处不在的风息，寻着他的脆弱，钻进了他的梦里。
　　那是他下决心加入守夜人队伍的那一天，罗柏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的决定，要求和他单独谈谈。
　　他们在通往餐厅的走廊里碰面，罗柏面无表情地示意他跟上，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他们走了很远，不是这个明天就要离别的夜晚该有的那么远。
　　他们走到了神木林，停在那棵最大的心树底下。罗柏似乎在酝酿情绪，背对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可是雪诺不知道怎么的呛了一下，然后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好在罗柏听到了后终于转身看了过来。
　　他看着他，锈红色的卷发在他的蓝眼睛附近拂动，仿佛腹有千言万语，但他只是站着，没有说什么。
　　雪诺却突然觉得心脏有点酥酥麻麻的，情绪不知怎么的涌动起来，让他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
　　“So，”最后还是罗柏打破了沉默，他收拾起情绪，看似不经意地走过来，“你要走了？”
　　“是的，明天。”雪诺低下眼睑不看他，有点含混地回答。
　　“……”罗柏却没有接话，他停在雪诺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个初长成的少年，雪诺注意到他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然后他扬起手，却没有如雪诺意料中地揍过来。他一把将雪诺按在树干上，强迫雪诺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留下来，和我一起。”
　　“You know i can't。”雪诺用干涩的声音说，这几个字蹦出他的嘴唇的一刹那，雪诺能够看到罗柏的眼睛逐渐地失去了光彩。
　　然后他像是又窘迫又尴尬似的，低头把脸藏在了雪诺的颈窝里，他的呼吸不稳，气息炙热，带着一点少年人新生的胡渣的触感，“留下来，Jon。”他固执地说。
　　“这里没人需要我。”雪诺苦涩地低声道。
　　“我需要你。”罗柏的声音扬起来，好像为了给琼恩打气似的。
　　我不能就这么站在你身边。雪诺心想，但他张开嘴说，“不，你不需要我。”
　　他们互相对峙了一会，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但是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梦做到这里本该结束了，雪诺也做好了罗柏渐渐走开的心理准备。到了第二天，罗柏就该像没事人一样祝福他成为守夜人，他们会平和地像所有兄弟一样分开。
　　但这一次，罗柏去而复返。
　　当他的身影从树林中又清晰起来时，雪诺注意到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个子也比以前更高了些，他的脸颊线条凌厉了许多，但那疲惫的脸上的蓝眼睛还是一如往常的温柔。
　　这应该是现在的罗柏了，琼恩愣愣地想，果然，这个罗柏在看到他后惊喜地笑了，“Hey，是你！”
　　“……”雪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大步走过来的罗柏抱进了怀里，雪诺闻到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血的味道。
　　“我太想你了，Jon。”他的声音那么快乐，仿佛见到雪诺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情。
　　我也是。雪诺轻轻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缩在罗柏的怀里，下意识地回抱他。
　　“我来见你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罗柏的声音清晰地环绕在雪诺的耳边，雪诺点点头，抱他的手臂紧了紧，但他的手指突然摸上了什么湿滑的液体，那液体那么多，不一会就把他的手浸地湿透了。
　　雪诺奇怪地放开罗柏去看自己的手，然后惊恐地发现那些都是猩红的血液。他猛地抬头，看到罗柏的嘴里和鼻腔也开始淌血，罗柏也茫然地站着，不知所措地身体晃了晃。
　　琼恩赶紧抱住他，避免他面朝下栽倒。愿所有的旧神和新神保佑，这不过是一个不详的梦境吧。雪诺慌乱地坐在地上抱着罗柏的头，徒劳地用衣服袖子擦他的嘴角，但这显然没有任何用处，罗柏的身体差不多要被血液浸透了。
　　“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他的嘴角不断涌出血沫，脸色苍白的像死人。说话的声音那么费力，胸口剧烈地起伏带出更多的鲜血，仿佛为了这句话要耗尽自己的生命。
　　“我都知道，罗柏。”雪诺忙不迭地回答，他能感到罗柏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捧着罗柏的头，把自己的鼻子挨上另一个人的脸，哽咽地说，“我都明白。”
　　罗柏沾满鲜血的脸却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You know nothing，Jon Snow。”他说。

　　在这以后，雪诺常常被罗柏布满鲜血的脸惊骇地从梦里醒来，他的内心充满不安，直到从南方飞来一只渡鸦。山姆威尔，他的胖朋友不安地攥着一张纸条找到了他。
　　“What happened？”他平静地问，手里的匕首甚至仍旧不疾不徐地削着木头。
　　“……”山姆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他。
　　雪诺感到身体内部传出哗啦一声脆响，脑袋一懵，直到山姆惊呼着要他放开刀刃，雪诺才呆呆地丢下沾满了他自己血液的匕首，就像没有意识的死人一样仰面栽倒在地。
　　我什么都知道。他喃喃着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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