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小妖

　　回到阁楼上后，小妖很快就睡着了，还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它回到了妖精们的国度，身边都是伙伴，一点、一点也不孤单。大家聚在一大片绿得发亮的草地上，阳光照在每个妖精的身上，每个妖精都暖暖的。
　　一觉睡醒，小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觉得有些许失落。它很久没有做梦了，也很久没有梦见其他的伙伴们了，久到如果少年不问，它也不会想起。
　　想到这，它翻了个身，探下头往少年的床看去。只见他还熟睡着，呼吸声均匀的响着。小妖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深怕惊扰到他。
　　陆然。小妖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无比好奇地盯着他的睡容看。
　　它见过的人类很多，不乏有些人类口中的偶像和男神，但是它觉得他们都没有陆然来得好看，尽管陆然平时总是穿得很简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干净的气息。一种让小妖觉得很舒服的气息。
　　怕他醒来被他发现自己盯着他瞧、引起他的不适，小妖不敢呆在他旁边太久，随即回到了阁楼。阁楼上没有窗，很暗。以前小妖觉得这样很隐蔽，有安全感。可如今却觉得有些厌恶起这黑暗了，怎么都不如明亮的阳光和他来得有吸引力。
　　他还是没有醒，小妖坐在阁楼上，晃着脚，开始了自己的每一天的习惯——数数。
　　“九千六百七十三…”默声数到这里后，陆然的呼吸声有了变化。他醒了！小妖霎时兴奋地停止数数，探下头去。
　　“嘿，小妖，你醒了吗？”没想到陆然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和自己打招呼，小妖高兴不已，连忙应道：“醒、了！”
　　“你可起得真早。”陆然笑笑，起身走进厕所去梳洗。
　　小妖也无心继续数数了，跳到地板上，走到桌子旁为他倒了一杯温水，这是陆然每天清晨都会有的习惯，醒来梳洗后要喝一杯温水。
　　不知道这水有什么好喝的，小妖一时有些好奇，偷偷喝了一口。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进了它久未入食的胃里，一股暖意瞬间席卷全身，有些不太适应这温度，小妖的手一抖，杯子应声落地。
　　“怎么了？”听到声音，陆然扬声问道。
　　“没、什么。”小妖说着，连忙捡起杯子，洗了一下后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的一角，等着陆然出来。
　　过了一会儿，陆然清清爽爽的走了出来。眼盲的他摸索着走到桌子边，正想拿起杯子倒水，却发现杯子沉沉的，显然已经倒满温水了。他有些惊讶，“小妖？你倒的水？”
　　“嗯。”小妖有些紧张的应道，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凭借声音分辨出它坐在沙发的一边，陆然朝它点头微笑，“谢谢。”
　　小妖抿紧嘴，没有说话，事实上它很想回一句‘不客气’，但是从来没有人和它说过‘谢谢’，所有那三个字它没有学会说。
　　喝了水后，陆然拿起话筒又准备像往常一样点早餐外卖，然而这一次他转而询问小妖，“对了，你想吃什么吗？”
　　“我、不吃东西。”小妖说着，感觉心里头好像有什么冒出了芽。
　　“完全不吃吗？”陆然很惊讶，觉得这不太符合科学，转念一想，它是妖精，倒也不能用人类的常理来推断。
　　“以前也、吃，后来、不吃了。”小妖断断续续的说着。
　　“是吗？”陆然心里了然，心想既然是可以吃东西的，就也为它点了一些小吃。
　　等着外卖送到的时间段里，小妖问他，“为什么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它问的是昨天少年听到它是妖时的淡然的反应，只是它词汇量有限，只能这样模糊的表达。
　　陆然心思清明，一下子就便明白它的意思，道：“因为搬来之后我就总是有听见阁楼上有什么声音，一开始以为可能是什么小动物呢，只是声音奇怪得很，偶尔却还能听懂。我几乎我以为我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所以幻听了呢。”说罢，轻笑出声。
　　小妖摸了摸自己细长的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陆然接着又道，“对了，我好像常常能听到数数的声音？你在数什么？”
　　“灰尘。”小妖润了润唇。
　　“数灰尘？”陆然的俊秀的眉毛微微挑起。
　　“对，数灰尘。”这是它每天的习惯。灰尘就是它对于时间的认知，数的灰尘越多，一天的时间也就越少了。
　　陆然还想再问，结果门铃响了。应该是外卖到了。在他起身去开门的空档，小妖迅速地躲回了阁楼。
　　拿回外卖，陆然知道它又回阁楼了，便招呼它下来吃东西。起初小妖是犹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似乎无法拒绝眼前这个少年。
　　吃了一些点心后，那些食物的温热便一直持续地在小妖的身体里散发着，它有些不习惯，但是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吃饱后，陆然收拾好桌子便坐在沙发上，小妖以为他又要像往常一样的沉默不语，不料他却主动开口了，“小妖，你自己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不孤单吗？”
　　孤单？小妖明白他的意思，也无法体会这种感受，摇头道：“不会。”
　　“是吗？”陆然似乎若有所思，“看来你是习惯了。”
　　“…嗯。”习惯？也许吧。小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随着和陆然的交谈，它发现自己会说的人类的话语实在是有限，有种词不达意的无力感。
　　这一天，陆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寡言，小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数灰尘，而是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简短地回应着。直到暮色降临，小妖才恍然发现一个问题——
　　原来，不数灰尘的话黑夜也会来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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