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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分神（下）
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血液流走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
席雾肆尽力放开神识去搜寻，屋檐、台阶、池底……除了南烟几个的灵气团格外明亮，竟然没有任何他不熟悉的气息……
他看向三人围攻中的山主，感到了一丝恐惧，那段屠杀凡人的记忆踩着鼓点，有节奏有信心地将他包围。
究竟在哪里？方才如何趁他不注意把白鲸插\到自己身体里？他的神识感应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了么？
越是紧张，越无法屏住呼吸，空气里还未消散干净的水雾进入心肺；口舌苦涩，席雾肆开始怀疑是这毒雾干扰了他的神识。
在这？
在那？
神识一寸寸地搜寻着那个神秘人，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比起眼前修为突破的山主，还是未知的更让他慌张。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任何一个陌生的气息！
“啊！”南烟惊叫一声，连连后退。飞翔在半空的火凤凰气势低弱，哀鸣着俯冲下来，再次和那只蛟龙化的手臂缠斗。然而谁输谁赢，只是时间问题。
“把你们几个收做下仆，如何？虽未到年关，新旧更换也不错。”山主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虽只有一臂，仍旧不可小觑。
“偷袭可不是名门正派的手段！”山主一怒，背上的白蛇拥挤着扑向了顾楼远，不但夺走了他的长刀，还将他完全覆盖包裹起来！
“顾师弟！”南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拼力上前。这次颠倒山脉之行，负责人是南烟，任何人有了闪失，她都无法绕过自己的良心。
山主兴奋地嗅了嗅血腥气，被砍掉的手臂那端鼓囊囊的，似乎有什么要冲出来！
席雾肆从乾坤袋里翻找出一堆丹药，一气吞下，奈何白鲸一把名剑，划出的伤口岂是这些普通丹药能恢复的？
到底是谁？为什么察觉不到一丝陌生的气息？南烟的、顾楼远的、燕涣的、山主的……甚至是池底那微弱的灵气……
“陌生”？
！！
！！
席雾肆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再次闭眼用神识去搜寻，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如萤火的灵气团！
这团灵气附着着自己的神识，难怪能逃开他的搜索，南烟等金丹期也不会发觉！
他先前只知道找陌生气息，哪里猜得到这“人”和自己有大关联！
什么出入昆仑如入无人之境，呵！
原来是它！
席雾肆断开灵气供应，逼出了那“人”：
一只毛茸茸的田鼠从石柱后滚了出来，被席雾肆抓在手中挣脱不得！
不是沫沫又是哪个？！
沫沫绿豆似的眼珠溜溜地打转，无论如何也不敢正视席雾肆。
“你果然——”
话还没说完，只见蛟龙一口咬住了南烟，硬是扯下一块肉来。南烟浑身是血，再无力催生出一只火凤凰。
山主仰天大笑，一步步朝着席雾肆走过来，蛟龙在殿内肆意撞击，巨大的石块纷纷掉下。
“十二年一别，我发觉还是你用着顺手。”山主赤\裸着上身，步调不急不慢；背部的蛇群围成一圈，有如那封信里的眼珠图案。
“这个小家伙，当年青云道场时走丢了——好在五年前我路过昆仑，它还是——”山主一字一字地说出来，“狗改不了吃屎，求我收留它……看你喜欢，以后赏给你，如何？”
当时自己忙于修炼，给了沫沫一缕神识就不再拘束它，竟然是这个原因……
沫沫听到山主恶毒的评价，颤抖了一下，对上席雾肆冷淡的眼神，嗫嚅着不知如何是好。
“一只妖兽罢了，山主喜欢，拿去便是。”席雾肆心知自己必死无疑，便是八分勇气也要用十二分来使，盯着山主冷笑连连。
山主摇摇头，“争宠趋利的畜生，”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沫沫。
“你和它既是一类，也不必如此挖苦。”
“呵！”山主释放灵压，快步上前，背上的蛇快要扑到席雾肆脸上——
知道快要死了，心里竟没什么感觉，也许是、也许是被人救的次数多了吧……席雾肆努力想摆出慨然赴死的气势，也算没给祖师爷丢脸！
眼见蛇信子在脸上扫过，传来滑腻的感觉——
手中沫沫一阵剧烈的颤抖——
“噗——”
新鲜的、腥臭的、凉丝丝的，各种液体混杂着炸到了他的脸上、胸口和手臂。
山主那双全是眼白的眼珠滚到了南烟的脚下，还带着一丝嘲讽。
池边一个血淋淋的人站着，手里提着一只蛟龙的头。
他嘴唇轻抿、眼眸深沉，直直地看向半坐在地上的席雾肆。
脸上的血也来不及擦，两个人浑身腥臭扑鼻，好生狼狈。
“此人与蛟龙合体修炼，有两个头，当时燕涣砍下一个，我见他又长出一个，还未出声便被他在地下豢养的妖蛇拽走了……想必他也没料到，那些蛇虽身藏剧毒，却隐隐以一只蛇为中心不敢靠近。我见那是只幼年的蛟龙，想到殿外的蛟龙，便杀了它。”路百晏把蛟龙的头颅收好，递给南烟。
南烟丹田内蛇毒未解，想起这次任务单凭她三个恐怕无法完成，心中感慨万千，有所顿悟，在此不提。
“我等在此已休息了三日，师弟身上的伤还得让师叔们好好看看，否则周师兄要打上门来了。”南烟浅浅一笑，有所迟疑道，“那席雾肆……”
“他说是感到突破在即，还需四处搜寻些丹药法宝护持，我和他先不回去了。”
南烟点点头，“师弟放心，我虽修为不济，一定带着他们安全回去。”
“师姐不必如此小心，金丹中期以下能和师姐抗衡的屈指可数，因为一个半人半蛇的散修就生了心魔，那才让师叔们后悔。”
南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欠师弟一个人情，日后有我帮得上的，尽管提。”
……
山峰苍翠、云雾缭绕，三日前天崩地裂般的动静仿佛成了一场梦。
席雾肆坐在谢癞的坟前，长吁一口气，“好啦，讲完啦……我的命就像你说的，硬得很，这次也没死……”
“……以前收留的一只妖灵竟然因为我不给它功法而给了一个山精就翻脸了……谢癞，你说这些妖兽怎么和人一样恶心？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它签订的是妖兽契约，凌驾于此之上的只有奴隶契约了……那家伙当时口口声声说不要奴隶契约……原来真的是早就和人签订了。想想也觉得没意思，索性把它放了。也是啊，妖灵诶，高级妖兽啊，被我一个筑基期的捆住自由，整天灰头土脸——”席雾肆觉得自己在谢癞坟前就活脱脱一个话唠，脸上有点发热，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只玉瓶放在坟边。
“于飞氏的好酒，这次喝光了……我不一定会再来了。”
席雾肆才走没两步，一掌灵气打向草丛。
沫沫抱着头滚了出来，三步两步爬到席雾肆肩头，双爪叉腰道，“喂！你、你、你真的要放了我？”
“……我……我没有和他签订奴隶契约……但是我……哎呀，怎么和你说呢……我的传承里警告我不能和任何人签订奴隶契约……”
“但是他是你的主人里最有资源的一个，对吧？”席雾肆两指捏着沫沫放到地上，“我会把你扔在修士的集市里，你自己寻找一个新主人吧。”
“喂！”沫沫看着席雾肆远去，不甘心地在后面追上，“小混蛋！我当时真的是感觉你给我非常熟悉的味道，才愿意让你做我主人！喂！”
修士和妖兽之间稀有的背叛自己也有幸撞上，真是不知如何感叹气运……妖兽契约内他杀不得它，解除了以后杀了也没意思——“路百晏？”
“你经脉里的千面蛊如何了？”
“没了。我又欠师兄一次人情……对了，师兄来颠倒山脉时说有事要告诉我，那是什么？”席雾肆身上没了蛊毒，寿元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他一时心情格外好，面上带笑地看向路百晏。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最终路百晏咳嗽了两声，束手在后道，“日后再说罢。”他拎着蛟龙头从池底出来，看见席雾肆身受重伤倒在血泊中时，从脑海里闪现的想法竟是……他自己还需要好好想想。
“畜生无情，师弟不必伤怀。便是周师兄的万象，也是只性格恶劣的，当年反叛多次……”
“师兄的安慰真不到家。”
眼眸中倒映的青年闷笑着走到了前面，突然回头笑道，“路师兄，俗话说债多不压身，不如师兄做我的契约妖兽——”
完了，这玩笑开过头了！呸呸呸，他明明想说让路百晏给找一只——
青年眼角带着红晕，站在树林下，新鲜的晨露剐蹭到了他白皙的脸上、唇上，不是少年，胜过少年。
“……”见路百晏久久不出声，席雾肆尴尬万分，打哈哈道，“那个，不是说师兄和妖兽是一个等级——”
“先还了你的债吧。还有句话呢，欠债卖身，天经地义。”路百晏险些被青年的笑骗去了神，恍惚间说了一句，事后也不记得究竟是哪几个字。至于此后几年席雾肆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反复给他讲“等价交换”……路百晏莫名其妙：他难道要席雾肆拿命来还债了么
“路师弟、席师弟！你们快看看！”南烟见他二人回来，把装蛟龙头颅的玉盒打开。
盒内蛟龙的头失去了光泽，这不奇怪，怪就怪在龙头上出现了一个龙图腾。
“我猜是那散修快要渡劫成为真龙，被我们杀了，真是一大遗憾！”弦月没有进入大殿，对他们如何对敌十分感兴趣，是在座七人里兴致最高的。
“世上哪里有龙？你这丫头！”席雾肆话是如此说，想到当年在化山河里感受到的黑龙气息，有几分底气不足。他可不敢轻易上前抚摸，然而也不知何故，龙图腾突然升到了半空，化成一只长达百里的巨龙虚影，盘旋许久后朝上空飞去！
此情此景只在一瞬之间发生，捧着玉盒的南烟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
“分神！这是分神！”燕涣拍手称奇，“据说上界仙人皆可将神魂分开，两边修炼，效率翻倍……”
何琳儿乖顺不少，补充道，“万年前碧霄洞府里就有一位上仙的分神在，相传他性情乖戾，只为寻下界一珍宝而来，见到众修毫不留情斩杀之——最后被天道察觉，受雷刑三千道！”
众人皆知分神之事，但没想到在区区一个金丹期的散修身上能撞见上界之人！
“这事更麻烦了……路师弟，席师弟，恐怕你们得和我们一道回去了……也不知我们是不是杀了这分神，使他逃窜回上界……惹怒一位上仙的下场……轻则吾等受难，重则门派遭殃——”南烟愁容满面，但想着自己在七人中自当领队，还少不得宽心安慰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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