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水湖的公主

　　贺楼半躺在软榻上，一个人占了大半面积。我瞥了他一眼，他连忙挪到一侧去给我腾出大部分空间来。我看了一眼案桌上狼藉的点心，没有再理他。
　　马车渐渐行驶起来，我把蚕丝被盖在腿上，找出适才肖尧给我的黎国地图，仔细看了起来。当我的眼睛接触到外界事物的时候，我的大脑会自动将这部分记忆刻录在系统里，并且能够随时提取，永不丢失。但久而久之，我便觉得无趣，我总是需要找点麻烦事做的，因此我努力摸索出了掌控系统的方法。我是一个人，我需要控制它，而不是让它控制我。大多数时间里，我会屏蔽系统功能，使我能够像常人一样参与他们的生活。如同现在，我仔细的研磨着这张地图，自由想象黎国的风土人情，风俗地貌。下一站，便是惘椋镇，浮山寺的藏经阁里头有一本藏书，那本书前年才编写完成，书中的内容都是关于这个世界人们已探知领域地理人文的最新记载。上头说惘椋镇以儒学出道，却也盛产土匪。惘椋，魍魉。倒是个有意思的城市。
　　“喂，你真的，给我下了药？”贺楼终于忍不住挨过来问我。
　　“不用怕，我的药只会在该起作用的时候比较有效。”我点头回应他。我既没有开玩笑，也没有说谎话。我的药若是没效，他怎么能好的如此之快？只是看他的样子，定是认为我给他下了毒药。世人皆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和尚们一同长大，和尚们都是大慈大悲之人，我当然近朱者赤。我如此善良，怎会随便使用毒药？
　　“好徒儿，师父身子弱，需要好好调养，练武可是长久功夫，而且不能换师父，各家武功不同路，要是乱了内力心法···”
　　“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经脉爆破？这个你昨晚已经说过了，你不妨先把武功秘籍说出来，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呃··徒儿啊，武功秘籍得趁没人的时候跑到深山老林里头两个人悄悄的说，这马车隔音那么差，若是被你外头那个小侍卫听去了，咱们可就吃大亏了。你瞧瞧他那贼眉鼠眼的样子，这会儿肯定在外头竖着耳朵听呐！”
　　他的音量不需要肖尧竖耳朵也能听的到。
　　“肖尧和你一个师父吗？”我问他。
　　“这怎么可能？他那点功夫也就在皇宫里头使得开！”每当贺楼得意的时候，他都会抱着胳膊，背往后靠，抬着下巴，眯着眼睛看对方。
　　“既然武功不同路，又何必害怕他偷听？难道肖尧宁可走火入魔、经脉爆破也要偷练你的武功吗？你的话具有逻辑错误。”我认真的帮他分析到。
　　“·····”
　　贺楼果然无言以对，心虚的往嘴里塞了两个点心。
　　“这些是我给你的学费。”我指着盘里的点心，“你要把所有的秘籍都传授给我。”
　　贺楼条件反射的丢掉了手里的点心，“呵呵，你真是好客气。”
　　“公子，再有几个时辰，我们就会到达惘椋镇。二皇子殿下也在此地，正奉皇上之命举兵剿匪，此地本是儒学胜地，土物繁雄，民风亦和平。只是近年来却闹起了匪患，打家劫舍，无所不为，公子到了此地切不可任性，一切都应小心为上。”肖尧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是什么样的土匪，竟要二皇子亲自围剿？”
　　“前几年有个叫蚩魅的男子，自称战神蚩尤后人，笼络一些监狱里头跑出来的逃亡者，在惘椋镇揭竿而起，占地为王，生生把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变成了轻浮险诈的逋逃薮。蚩魅用兵奇神，当地县令多次派兵剿杀皆是惨败而归。此地出过不少朝廷高官，他们纷纷上奏皇上出兵剿匪，以全天子威严。皇上圣明，将这一差事交给了二皇子殿下，但具体的情况还是未知，公子还需隐匿身份，小心行事。”
　　“哼，皇上果然圣明，区区土匪也要麻烦自己儿子，真是事无巨细。”贺楼不屑的说。他好像对皇族的人有很大的成见，而我是被他这种无意义的情绪所牵连的对象。
　　“贺公子应当高兴才是，在惘椋镇里头为非作歹的说不定尽是些贺公子的同道中人，他们想必甚是欢迎阁下。”肖尧讥讽道。
　　贺楼笑了笑，道：“若当真如此，肖侍卫可是要小心了。”
　　对于他们的话，我仔细思考了下，顿时发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我从小箱子里找出一张纸和一支竹墨笔递给贺楼。
　　贺楼接过竹墨笔时好奇的问我：“这是什么东西？”
　　“竹墨笔。把前面短的那节细竹筒拔开，里面的芯头在与纸磨擦的时候会流出墨来。”我耐心的向他解释道。这是我发明的适于随身携带的墨笔，贺楼当然不会见过，他照着我的话在纸张上写出了字来，虽然他握笔的姿势完全不对，写出来的字却还算有力道。我纠正了他的握笔姿势，在这一方面他还算聪明，用不了多久便能写出符合我的审美的字迹来了。
　　“真是神奇！”他感叹到，仿佛对那只笔爱不释手。“徒儿，把这支笔送给为师可好？就当是你送给为师的见面礼。”
　　“现在把你的武功秘籍写到这张纸上。若你写的好，我可以考虑把我的竹墨笔作为给你的奖励。”我告诉他。
　　贺楼写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不在意的说：“来日方长，急什么呢。”
　　“肖尧说的话很对。”我说。
　　“他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来？”贺楼好像很不认同我的话，放下笔开始吹胡子瞪眼睛。
　　“他说土匪会很欢迎你。如果你被掳去与土匪首领成亲，变成了他们的压寨夫人，我就没有机会向你学习你的武功秘籍了。”我解释道。
　　“哈哈哈哈！”肖尧好像听到了我的话，在马车外头爆笑出声。
　　贺楼脸色铁青的看着我，咬牙切齿的说：“我是男的！”
　　“男子之间的婚姻是一件既平常又合法的事情。只是昱皇还没有颁布类似的法令，你们的法制是不健全的，我会向他提出建议，到时候你们就会成为合法夫妻。”既然我是昱皇的女儿，无论他对我如何，我都会好心的向他谏言的。
　　“你还真是昱皇的好女儿！”
　　看来他是习惯性不接受我的好心，这不重要，他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在与蚩魅成亲之前将他的武功秘籍写出来，毕竟他长得很好看，蚩魅掳走他的几率很大。
　　“你不需要重述世人都知道的事实。如果你没能在到达惘椋镇之前把它写完，我便会采取一些别的手段。”
　　“什么手段？”贺楼瞬间如临大敌。
　　“给你尝试一种能使你全身发软的药，然后剥光你的衣服，把你送到蚩魅面前。”
　　“……”
　　太阳落山之前，惘椋镇的影子已依稀浮现在我们眼前。远远望过去，那里的建筑鳞次栉比，布局严整和谐，以管窥豹，可知肖尧所言不虚。惘椋镇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城镇，但却不知这样的地方为何会招了匪患。除了我们，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连个茶肆驿站也少见。我从马车顶上跳了下来，钻回了马车里头。
　　“喏，给你。”
　　贺楼扔给我一张纸。
　　“这便是你的武功秘籍？”我问他。
　　“这是心法。练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把基本功打好了再说吧。”
　　我只看了一眼，纸上的文字便牢牢地刻录到了我的记忆里。我盘起双腿，闭上眼睛，开始照着他所写的调息我的甘田之气。这种方法果然是有效力的，不到一刻钟，我的身体内便生出一股奇异的暖流。
　　我睁开眼睛问他：“那股暖流是便是内力吗？”
　　他本来在闭目养神，听到我的话猛地睁开眼睛，他的手指迅速扣住我的手腕，随后惊奇的问我：“你竟然生出内力来了？”
　　“难道这不是你的心法必须产生的效果吗？”我也问他，他为何会如此好奇呢？
　　“可是，这也太快了……寻常人苦练几个月甚至都不见任何动静，这才一刻钟，你竟然生出了内力？”他不可置信的说。
　　这对我来说却不值得惊讶。我的身体从来都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公子，惘椋镇到了。”肖尧在外面说。
　　我掀开车帘，看到马车已经驶进了惘椋镇。这个镇子商业不算繁华，建筑却很有内涵。街上行人很少，店铺大多关着门。远处有几队拿着长矛的士兵整齐有素的跑过来，领头的说：“肖首领，二皇子殿下请您去鹿洞书院。”
　　“前面带路吧。”肖尧挥了一下手，后面的霄云卫立刻跟了上来，几队士兵在前面开路，马车缓缓的跟在后面。
　　我看了一眼点心盘，告诉贺楼：“你最好把这些吃掉，否则就浪费了。”
　　贺楼将盘子丢了出去，说：“肖侍卫，一路辛苦了！这是你们主子赏你的。”
　　肖尧轻而易举的接过盘子，随手将它丢给了街角的乞丐，点心一个也没有掉出来，稳稳地立在了地面上。快睡着的乞丐一下子被惊醒了，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一盘精致的点心，神奇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狼吞虎咽的塞到了嘴里。
　　肖尧催马前行，道：“在下的耳朵还没聋。”
　　贺楼轻哼一声，开始闭目养神。我掀开身侧的车帘，从窗户里头往外看。惘椋镇里一片灰败的萧条，还未化的积雪堆在墙根，夕阳的余光撒在青灰色的房顶上，让人无端感到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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