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天阑

　　景仁四年.天阑国国都.

　　琼月坐在茶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从晌午到现在日暮西下,中间只点了一份桂花糕和茶水来充饥.如今茶已凉盘已光,她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独占一整张桌子,却点最便宜的东西,还细嚼慢咽似品尝山珍海味般饮用了一下午,那副穷酸的样子,若不是她面容姣好,衣裳虽陈旧但也干净不似那种无钱付账的人,又处在不起眼的角落,店小二早把她赶出去了.

　　偏偏因为有贵客,掌柜的严格下令近日不准出任何差错,做不到对琼月也笑脸相待的店小二只好无视她的存在.

　　琼月也很无奈啊,刚坐下的时候正襟危坐得很,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通向二楼厢房的檀木楼梯,紧张的热汗直流.数个时辰下来人没等到不说,还满身疲倦腰酸背痛的.

　　而那柜台处的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四年前那场夺权的政变中,当今第一武将白羽将军如何的文武双全,不仅骁勇善战而且用兵如神的事迹.同时他口中的白羽将军还星目剑眉,器宇轩昂英气逼人,无愧为天阑国第一美男子.

　　尽管知道这多半是瞎编的,琼月还是被深深地吸引.不仅没有犯困,而且脑海中竟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遥远的身影骑马驰聘在沙场上,他所过之处敌方霎时溃不成军,他像把出了鞘的绝世宝剑,无人能与之争锋.
　　她能清楚地看清他的部下望向他那如同望向天神的眼神.一切都透着一股熟悉之感,仿佛她曾身临其境.
　　或许是因为她念想吧,但愿他真的是个好人……
　　(贰)
　　最后一缕残阳也被夜幕吞噬时,楼上传来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将琼月惊醒,眼见的四个一袭黑衣,身姿挺拔的男子走出茶馆,她才反应过来要跟上
　　.
　　眼尖的店小二顿时一脸轻蔑地挡住她的去路.情急之下,琼月直接将铜钱扔到了他身上,趁店小二惊愕之际冲了出去.

　　这一耽搁,琼月走出去时,对方正好转身没入拐角.她连忙追上去,不料拐弯时一只大手瞬间抓住她的右手臂并弓屈与背,同时寒芒一闪,一把匕首眨眼间只差半寸便能割破她的喉咙.

　　一个粗犷洪亮的声音如闷雷般在背后炸响:“大胆刺客!谁派你来的!”

　　“白羽大人……”
　　琼月小脸煞白,短暂的呆滞后,顿时放声求救.话到一半她的脖颈忽然又被第三只手掐住,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似是防备她呼朋引伴,当下听到自家主子的名字显然一愣,锁喉的手力道一松,又漏出琼月的声音:“救……命……啊……”

　　一番严格的搜身和审问后,两人终于确定琼月不是乔装的刺客.被释放的琼月才看清他们的模样,一个浓眉大汉和一个风流公子模样的人,见丝毫没有道歉的意思顿时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时迎面又走来一个长发男子,温声细语道:“在下白羽,向姑娘赔罪了.不知姑娘寻我所为何事”

　　琼月怔怔地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男子,一只手还抚着泛红的脖颈,却感知不到痛觉了.她惊讶不的是他真的星目剑眉,更是他不过及冠有余的相貌!

　　“又是一个为将军所迷的女子.”

　　那个锁过琼月咽喉的男子一旁揶揄,从刚才白羽对他的制止声中,琼月记得他叫宇文鸿,今才发觉他竟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

　　白羽白了他一眼,此时回过神来的琼月普通一声便是跪下,略带啜泣地诉说自己的身世.家境贫寒,母亲早逝,膝下有只有她一女,全靠父亲以卖豆腐为生,终是积劳成疾卧床不起,她不忍见父亲痛苦度日,苦于无钱求医问药.不久前听闻白羽会路过此地,故在此苦等,望救父一命.

　　白羽见她说到痛处便红了眼眶,泪流不止不似说谎.俊脸不禁闪过一丝惆怅,掏出两张银票交予她转身道:“我不便前去,墨棋你随这位姑娘找回春堂的周大夫给她父亲诊治吧.”

　　“谢将军.”

　　琼月正要磕头,一双比女子还纤细白皙几分的手抵住了她的额头,第四个人墨棋面容是拒人于千里外的冷峻,淡漠地看着她:“走吧.”

　　目送两人远去后,那个名叫袁烈的粗狂大汉诧异道:“墨棋那家伙不是寸步不离将军的么就这么走了”

　　无人搭话,他见宇文鸿还直勾勾地望着,同样揶揄道:“那你不会看上那姑娘了吧人家将来必是贤妻良母,不适合你.”

　　宇文鸿细眉紧锁不理睬他,袁烈知道这是对方在深思时不由自主的动作,随机收敛了笑意.三人就这么站了好半会儿,终于等得宇文鸿眉梢一展,桃花眼微眯,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面对白羽道:“属下忽然想到一记,或许能解将军眼下之围.”

　　从始至终,不动如山的白羽脸色一变,转身疾步离去:“回府再议.”

　　琼月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这个墨棋,对方步伐极快,快得她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气喘吁吁地去到医馆,请了周大夫.接着由她马不停蹄带路,不过她救父心切,又怕对方是有要事在身赶着与白羽汇合,倒了不觉劳累.这下苦的就是那老郎中了.

　　把脉诊断,写药方并点出饮食需注意的事项,一切有条不絮地进行着,只是这周大夫一直有些战战兢兢.作为都城的名医,他是知道墨棋的,正是如此,对方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才更让他亚历山大,药方更是不敢有半点掺假.一番下来额头已是披了一层薄汗.琼月只道他为病情为难,一直嘘寒问暖的,倒为他缓解不少压力.

　　不待琼月付诊费,墨棋便带着大夫走了.琼月掏出那两张银票,脑海不禁浮现出白羽俊逸的脸庞,又是一阵霞飞双颊.定金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是各值百两的银票!

　　惊喜的琼月不知道自己曾与鬼门关擦肩而过.墨棋是白羽的贴身侍卫,兼职杀手.不容白羽受到分毫伤害的他如今尤为痛恨欺骗,为此他不介意杀人,哪怕对方是个弱女子.

　　一月光阴似水流走.

　　琼月褪去那袭青裙,换上粗衣,重新再集市里卖起了豆腐.在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以及一天早晚一副药的治疗下,她父亲的病情终于是有了好转,渐渐地可以下床走动了.只可惜这病已经是陈年顽疾了,难以根除.

　　之后她父亲做了十几年的豆腐,坚决要重操旧业.琼月拧不过他,也自知自己不是经商的料,便是同意了.如今父亲不需要她时刻照料,她自然不能将自己时常的心不在焉以及茶饭不思归咎到对父亲的担忧上,会答应继续出来买豆腐,也是存了能远远望他一眼的奢望.她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所以不会去做傻事,大不了终生不嫁罢了.

　　不曾想七天后,宇文鸿竟会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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