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棠开满城

　　黎明时分，各位应试者纷纷按序进入保和殿。
　　官吏历经点名，让他们散卷、赞拜行礼后颁发测题。
　　日暮时分，应答者有秩序地上交题卷，然后再侧殿候着，太师秦忌正翻阅着，在每篇测题上批注，然后择十份上递给简诩棠。
　　这时的简诩棠身着暗紫色绣花长袍，看起来俊逸又不失气度，看着太师呈递上来的测题批注，暗暗赞叹这届真是人才辈出，挑了两份上好的放置于手边，然后打量其他八份。
　　思量了会儿，笑罢就随手拿起一份交给身边的承宝：“去，让太师把这三人带上来。”
　　“是！”承宝奉旨退下，只留简诩棠在殿内不紧不慢地打着响指，眸光流转。
　　片刻，三位风采不凡的应试者便有序地步入殿内。
　　“草民参见陛下！”三人异口同声地拜见后便规规矩矩地低头跪下，不曾往帘后瞧多一眼。
　　一室鸦雀无声，隔着桌前的珠帘，简诩棠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三位风采不凡，文韬武略的才子。
　　右边的乃是太师之子秦纶，眉清目秀、衣冠楚楚，既是太师培养出来的，才气自然不错，人品风度更胜，值得重用。
　　中间的乃是丞相之子陈鸿永，神采奕奕，铁骨铮铮，貌似一位好男儿，必须重用。
　　然而这两人早已是简诩棠与朝中文武默许的三甲之二了，一是由于才华，二是源于制衡。
　　然这第三位，面如冠玉，雅人深致。
　　即使没有强大的背景后台，却依旧挺直了腰板，看起来竟比那二人都高上两分，这三人明明都是七尺男儿。
　　见此，简诩棠轻笑，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你们三人，都是经过重重筛选然后脱颖而出的，不知现在你们身处保和殿内殿，又有何感想呢？”简诩棠习惯性地将整个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用指尖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恰似台下人的紧张心跳。
　　陈鸿永看了看两旁的人，而后自信地抬头对着帘后的简诩棠说：“草民斗胆抢先发言，望殿下见谅。”
　　“无妨，抒发己见罢了，无需紧张，朕……又不会吃人。”打着趣道。
　　“草民认为为国效力甚至捐躯都是莫大的荣幸，所以今日草民能身处这保和殿内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愿草民能为陛下，为这天下出一份力。”此人器宇轩昂，声先夺人，是个机灵的人。
　　“甚好。”简诩棠简介地做出了评价。
　　秦纶斟酌了一会儿，缓缓曰：“草民认为，这是每个布衣之士都一直怀揣着的梦想，竭尽自己的学识想要为君分忧，为国出力，当一名有价值的人。”
　　“甚妙。”
　　紧接着，就瞧着那最边上的妙人儿。
　　“那你呢？”声音清脆，宛如万籁俱寂中的第一声鸟鸣；黎明之际的第一缕阳光。
　　边上的男子轻笑：“草民只想要身居此位的俸禄，与一壶好酒。”
　　这样奇特的回答惊呆了这殿内的人，唯有简诩棠是看着身旁那掐丝珐琅嵌宝仙鹤香炉上氲起的香雾。
　　片刻，缓缓地鼓了三掌，及后便起身掀开眼前的珠帘：“看来，之前朕没看错你，你果真是个妙人，频频使朕另眼相看。”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人儿，似乎想将那人儿看穿一般。
　　跪在地上的那人似乎被惊吓到了，瞳孔微缩后镇静地回答道：“草民……实话实说，如是而已。”声线沉稳，仿佛能一下伸透人心，能使平静的湖面像是被扔入一颗小石子，无声，却能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呵，好一个如是而已。”这眸子……是着实的好瞧！
　　“陛下，这……”承宝在一旁看的心惊，正要把那人儿架出去的时候，却被简诩棠打断了。
　　“哎，承宝，放下放下。”那发亮的眸子就像是孩童得到了喜爱的糖果一般，至少，那少年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朕说话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无妨。”也是，简清徐与池苑等人都是如此之辈，简诩棠也从未生气过。
　　“朕问你，那句‘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可是你所作？”简诩棠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儿，他似乎……就喜欢针对那人儿，宛如孩童。
　　“正是草民所作。”
　　“那么……你可知这里头的含义？”
　　“草民……知道。”
　　“那你既然知道，又为何作此联，难道……你就不怕朕一时不兴便将你满门抄斩？”话尾微挑，本是一句威胁的话却被简诩棠说出了别般风味。
　　那少年默然，片刻沉声道：“草民觉得，我没有作错。”
　　“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们多加一题，如何？”回到帘后就拂袖让承宝研墨，提笔起字：“这一题，就定下了你们的三甲先后。”
　　字迹神韵超逸，颜筋柳骨，是一手好字！
　　承宝在一旁看的暗暗赞叹，殿下这字，写的真是愈来愈妙了。
　　这回儿，简诩棠却叫了一直守在身后的简秦来发卷：“简秦，将它们下发。”
　　“是。”简秦看了一眼试题，挑眉，就随手分发给台下的三人，并命人搬来桌椅了。
　　“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作答。”简秦道。
　　此时，池苑捧着一壶桃花酿就进来了，酒香飘十里，这是简诩棠自己亲酿的酒。
　　简诩棠这人儿生平并无什么爱好，就是喜品酒、酿酒，还有一些小巧精致的点心甜食，却从不嗜酒。
　　不仅仅是因为懒，还因为是实在对其他的提不起兴趣了。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到，停笔。”简秦下去一个个收起了他们的试题，在空中轻甩了一下，以便磨干。
　　“呵，看来你还蛮适合当着应试官的。”在简秦将试题呈上来的时候简诩棠在他耳畔轻轻笑道。
　　看在有外人的份上，简秦也不好回嘴，只好暗暗瞪了简诩棠一眼便又站回他身后了。
　　简诩棠放下白玉杯，翻阅着这三篇卷子，秦纶的字如其人，瘦劲清峻，结体严整。
　　陈鸿永的亦是如此，铁画银钩，笔势豪纵。
　　这第三篇更是龙飞凤舞，矫若惊龙，颇有大将之风，真是……如他所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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