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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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成风谁人泣,情葬心中无人知(下)


      天亮以后,等钱江带钱千益去上学时,钱希文又过来。周慧除了给家里人做饭洗衣的时候,其余时间就是跪在房里思过。连大门也没出,因为一旦出去,钱真清不会再让她回来。

      钱希文看周慧这样自苦,很同情他这个大嫂。在他的认知里,周慧是一个美貌聪慧的女子,勤俭持家,贤惠良德。能娶妻如此,是他大哥的福气和造化。

      走到屋子,当他推门进去,周慧还跪在地上。本来她累得闭上了眼,一听声响又赶紧睁开。钱希文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大哥容不下她,她还不如嫁给郭好奇。很快他又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周慧如今的处境非常难堪,娘家她回不去,在钱家也没好日子过,每天都叫钱真清这样罚跪虐待。若是她去了郭家,以郭好奇的品性,怕是比钱家还要难过几倍。

      钱希文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善良隐忍的周慧,要受到这种待遇?他上前想扶她起来,周慧见他过来,骗他说她是为钱家人祈福。钱希文见此,不忍拆穿她往她伤口再撒一把盐。

      可叹钱真清从外头回来,看到钱希文与周慧拉拉扯扯,奔到屋里又骂了起来,这次连钱希文在场都不顾忌了。“你这个贱人,连我亲弟弟都要勾引!”说着就往周慧身上踹,叫钱希文拦住了。

      钱希文拉着钱真清到外头说话,告诉他自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劝钱真清不要把气撒在周慧身上,要重整旗鼓才是。

      钱真清却不听劝,反而道,“二弟你为什么要对那个贱人这么好,还为她说话。是不是她也同你睡了?她这个Dang妇,现在见男人就想勾引,我看她连钱江都使媚。她这样的就是要游街示众才配,可是我又丢不起钱家这个脸!还是赶紧休书才是,不然这个...”

      “大哥——!”钱希文阻断钱真清继续说下去。钱真清如今失了文人的儒雅,张口闭口都是市井小民的腔调了。

      钱真清作罢,摇着头愤愤离去。

      晚间,等人都入睡了了,钱希文又来到钱真清的屋子,听到里头的动静后捅破了纸眼来瞧。只见周慧脱了外衣,裸着背跪在地上,钱真清拿着一根软鞭子往她身上抽。周慧的身上已有不少鞭痕,看来已经是挨打不止一天了。

      钱希文心内的震动已经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哥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此粗暴野蛮不讲理。他留着周慧在家里,只是为了责罚她。而周慧认为自己有错,甘愿受罚。她留在这个家里,不是为她自己。一来她要赎罪,二来她放不下钱千益。

      “说!你是不是还和老二Tong奸了?我那弟弟从来不会忤逆我,今天竟然为了你这个贱人和我顶撞!”钱真清骂道。

      “没有。我和小叔子是清白的。”周慧答道。

      钱真清抽打一番,复又问了一遍,周慧一样回答。然后再问再打,好像这样就能逼问出实情。

      连钱希文都看不下去,就要进去劝阻。推门前,他又想着自己这样进去,反而加重他大哥的疑心,咬定自己和嫂子有奸情。思想一番,只得回自己屋去。

      天亮钱希文过来,在外瞧着周慧还是跪在地上,但是穿好了衣服。钱真清囔囔着道,“我的休书呢?我的休书呢?定是你这个贱人藏了起来!不然怎么每次写好就找不着了?!咳咳咳——”后头钱真清止了声,静悄悄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

      周慧这几天受罚没好好休息,精神不济。被钱真清骂的时候,她的眼皮一下一下碰着,但是她不敢睡着。她是罪人,要受惩罚。钱希文以为钱真清是睡了,过了一会才推门进去。周慧见是他过来,摇头劝他离开。

      钱希文转眼去瞧钱真清,只见他横倒在床上,两眼圆睁口吐白沫,这才晓得出事了。周慧虽是对着床罚跪,但眼睛犯困所以没瞧见。这下一同发现钱真清出事,赶忙起身来看。钱希文按压了钱真清的人中,然后用针刺了脚底的涌泉穴。钱真清这才回气复苏过来。睁眼看到周慧时,囔囔着要她离开。

      此后钱真清就彻底的病倒在床,再也没力气折腾周慧,嘴上不住囔囔要休妻赶她出去,只让钱希文服侍自己。钱希文在照顾钱真清的时候,听他不停的骂,骂郭好奇,骂官场黑暗,但是骂周慧的时候居多。有时说着说着嘴里涎流出口水来,看着要中风的样子。钱希文对家里其他人说钱真情受刺激得病,亲疏不认做事颠倒。除了他以外其余人不得靠近,尤其是钱千益。

      等钱真清睡了,钱希文又去看周慧。现在周慧没法进这个屋子,在另外一间旧房呆着。钱府的储库其实就是早先的钱家旧房,而储库杂物间就是当时周慧居住的所在。周慧离了钱真清的折磨,几夜没睡的她一沾床就睡着了。白天照常做事,到了晚上特别渴睡,连钱希文进来都不知情。

      钱希文见她睡的香甜,不忍叫醒她。关了门,走到她的床前。看着过去那个容貌清丽的水人儿如今变得憔悴不堪,他心里觉得惋惜。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敬佩怜惜这个大嫂,但是今夜他到她房里查看她的伤势时,已经逾越了他的本分。或许从他在他大哥屋外偷听时,他就已经跨出了这一步。

      周慧睡的很沉,他轻轻的解开她的衣带,然后将她翻过身去。周慧身上的伤她自己没有上药,现在有些化脓了。周慧认为这些都是她这个下贱之人该受的惩罚,所以并不会想去治伤。

      钱希文拿出伤药,小心的撒在周慧的背上。她背上的伤痕许多,大大小小的数不过来,他一一都洒了伤药,然后又小心替她包扎好了。等他做好一切准备离开时,回身却看到怒气冲冲的钱真清。

      夜晚咋一见到背后有人还是这么凶恶的面容,当真会吓死人。但是钱希文很淡然,好像早就察觉钱真清只是装病一般。

      “你与她果然有奸情,不然也不会脱衣脱的这般自然了。”钱真清怒道。

      钱希文自问问心无愧,为周慧上药时没存一点龌蹉之念。但是无论是钱真清还是其他人,只要看见了,都会觉得他干了龌蹉之事一样。能脱衣,怎么会不上床。

      钱希文在钱真清把事情闹大之前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拉到屋外,等回到屋子里方才放手。

      “老二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大哥!就为了那个贱人!”

      “大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吗?!”

      “那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弟弟吗!”

      兄弟阋墙,父子反目都是最叫人痛心的。

      钱家今日之局面,郭好奇早已料到。他让周慧回来,就是要闹的钱家不得安宁。钱希文对周慧有情,他初时不知。但是见钱希文来找自己不问钱真清为何生气,却问自己和周慧有无暗昧,这才发觉了他的心思。想着钱家兄弟二人早晚要闹起来,最后钱家亡败他得美人,没有比这更舒心畅意的了。

      第二天,周慧醒来,想着要赶紧给家里人做饭。却见钱希文过来,和她说钱真清昨晚暴毙而去了,惊得她差点摔倒地上,还是叫钱希文扶住了。

      钱真清的丧礼上,郭好奇来了。拿出周慧画的契约相逼。周慧说她要为钱真清守丧三年,郭好奇只许三个月。

      钱希文见郭好奇死缠着周慧不放,说愿意叔娶兄嫂,背负骂名扛起这个家。周慧拒绝了他,说就算这样,郭好奇还是不会放过她。她已经害了钱真清,不能再害他。否则她就更对不起钱家的列祖列宗了。

      三个月后,周慧要去找郭好奇。钱希文拦着她不让她去,甚而要绑着她来阻止她离开。周慧见此,向着钱希文解开自己的衣扣。这个小叔对她的心思她以往虽有察觉但不敢深想。直到她发现自己背上上了药,才不得不想。

      钱希文阻止她,周慧却道,“如果你想要这身子,我可以给你。我已经是个Dang妇,再没有什么贞洁可守。但是我绝不会嫁给你的。”

      钱希文叹息,他对周慧是真心真意一片痴情,不贪图她什么。他能守着她安好就好。

      周慧言她一定去见郭好奇,她有自己必须做的事。钱希文见周慧做到如斯地步,想她决心已定,就放着她出门了。

      等晚上周慧回来,将一纸契约交给他,让他好生收着。他回屋看了,见上面是郭好奇的保证书,说他不会再对钱家下手,会放过他和钱千益。钱希文长叹不已,周慧今日去只是为了要弄到这张契约。她不知对于无耻之人来说,这种契约束缚并不管用的。为了获得这样没用的东西,她在郭好奇那里又不知受了多少屈辱。

      隔天,钱希文去周慧屋里,推开门看到周慧上吊自尽并不吃惊。她已经做完她要做的事,她不必再在人世受苦了。

      为周慧下葬后,钱希文离开家。他绝不会让郭好奇这样的歹人继续逍遥快活。钱希文去找钱真清曾经的官场好友。那人虽然畏惧权势不肯为钱真清出头,但是愿意为他指明道路。而后又去了周庄找周其瑞,请求他看在周慧份上,念及钱千益是他外孙抚养他。一如之前周慧求周其瑞救钱真清遇阻,这次的事也不会这么顺利。周邦为了自己儿子的利益,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依旧跳出来阻拦。

      周邦说周慧死了,人是葬在钱家,牌位也是放在钱家祠堂。钱千益虽然是周其瑞的外孙,但他姓钱不姓周。还说特地叫人算了钱千益的命格,说他少年早富会寿夭。

      周其瑞听了周邦的蛊惑后沉吟了一番,最后向钱希文说,若是钱千益肯改姓入周家族谱,他会愿意收养这个外孙。

      钱希文见此也不做逗留,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周家庄。他心里暗暗发誓,不管遇到再大困难,死也不会再来求周其瑞。

      而周其瑞后面也因为自己的昏庸而遭到了报应。他见周铭顽劣成性不思上进,想着自己百年之后周家基业怕是都要叫他毁了。这时候才想起了钱千益,彼时他已十六,比周铭小几岁。这时的他已经脱离当铺,开始经营小本生意。

      周其瑞的心思叫周邦察觉了,哪里会舍得大笔财产流入钱千益手里。一方面让周铭收敛行迹,一方面拦截周其瑞派人送给钱千益的书信。

      周其瑞见多次相请钱千益他都不肯前来,心里亦有不满。只是他也不再全部依靠周铭,自己盘算了其他主意。在当初周慧母亲死后他之所以没有填补妻室,不是因为对周慧母亲有多大感情,而是他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虽然先前有几个丫鬟侍奉,但是都没有怀上孩子。所以后头为了后继有人才考虑让女婿入赘。这个念头都断了之后才会考虑过继周铭。

      虽则有了周铭,毕竟非亲生骨肉,总觉得他还是亲周邦一家。想着自己辛苦经营的财产送给弟弟一家,也是有些不甘心。他当初选择周铭,实乃万不得已,只是想着财产不能落入外人手里。亲善周铭的同时,自己暗地里也在寻访名医治病。

      周邦对此事也很介怀,他对自己哥哥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每次周其瑞找来大夫,他都要询问一番。得到的都是周其瑞得的疾病怪异,没法医治的回复。本来他想着只要等到周铭长大,周其瑞老了就不会再动这种念头。没想到周铭大了,周其瑞想易子嗣的念头却越来越盛。

      周其瑞不惜采用极端方式,买各种虎狼之药来试。还让算命的给他算算延续他子嗣女子的八字。最后按着这八字去买丫鬟服侍自己。这样过了半年,终于有丫鬟怀上孩子。周其瑞喜出望外,想着皇天不负有心人。但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还在后头。他发现周铭居然和这丫鬟私通!先前他对周铭感到失望,就是发现他行迹不端。而这他以为的孩子不过是周铭的种。这种毁灭性的打击让他气的病倒。

      周铭见周其瑞要不行了,本性全部暴露出来。不仅不请大夫来为周其瑞治病,而且还明里和丫鬟们嬉戏玩乐,完全不顾及周其瑞。

      周其瑞本不会病来如山倒,只是他先前不顾身体进食虎狼之药,后头又房事过频伤了精气。最后再加上周铭带给他的打击,这才越病越重最后病死床上。弥留之际,周其瑞眼角含着悔恨的泪水,懊悔自己当初听信谗言,把周铭这样的白眼狼放在家中,乃至有了今日之灾。他想着若是钱真清这样的人,绝不会这么算计自己。他被自己的亲弟弟坑害,失了自己的女儿、外孙,最后还搭上自己的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钱希文自周庄回来定了决心,让钱江照顾好钱千益。将周慧的契约交给他,让他一定收好,说这是钱千益的一道护身符,也许能用上。而后他就进宫当了太监,开始他的内臣之路。要和郭好奇周邦这样的小人斗,就要比他们还狠还无情。最重要的是比他们还会算计,才不会让他们算计了去。他要靠权势一步步逼倒他们,向他们讨回血债!

      那一刀砍下来时,钱希文竟不觉得痛。他想周慧所受的痛远比这还要痛。他又想到他大哥,他把银针扎到他肚脐里的时候,他大哥死不瞑目的样子。想这些时,他已经从敬事房走出换上太监服了。

      此后他不是个男人,也再不会叫女人迷惑了。他不会再爱人,也再没有人值得他爱。他要守护的是钱家的血脉,钱家的名声。任何人想害钱家的子嗣,抹黑钱家的名声,他都不会放过!

      他没有真正爱过,但爱的这样彻底,这样癫狂。就让那个人的影子在自己心里住一辈子吧,直到他老,直到他死去。

      这个秘密,不会再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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