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李远山拿着县令盖印的判决书，带人到连宅闹事。

　　李远山让下人把值钱的东西都搬走，还让家丁把连宅的家丁丫鬟叫到大厅清点人数。

　　一时间，有小厮翻动财物，拿走桌椅摆件。有小厮推搡丫鬟男丁，喝骂之声不绝。整个连宅不复往日宁静，人来人往场面动乱。

　　待连宅奴仆聚集到了大厅，李远山正坐于客厅听小厮清点，让连宅之人一一报上姓名。

　　当清点到碧娇时，李远山让停下起身走到碧娇跟前。

　　“哟，这不是连大小姐跟前的小丫鬟嘛。你们小姐去哪啦？”

　　“呸，想知道我们小姐的行踪，你还不够格。”

　　李远山一听火起，一双肥手捏着碧娇的脸颊恶狠狠道，“狗奴才，你以为连宅还是过去的那个连宅吗？！跟我作对，没你什么好处！哼，你不说，我也能把她找出来！你们小姐可还欠着我一个小妾呢。”李远山说着，一边盯着碧娇看。碧娇平日是连翘贴身丫头，穿戴比一般下人体面些，吃喝也讲究，因而颜色姿容养的比其他丫头好。

　　“这细瞧之下，你长得也还不赖嘛。嘿嘿。怎么，跟我回李宅做我第六房小妾，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碧娇本就痛恨李远山大闹连宅，见他好色本性更是厌恶。当即用手拿开李远山的肥手，唾道，“我虽然不济是个丫头，但是我是连家的人，就算其他人肯跟你走，我却是死也不肯的。你是白日做梦！”

　　李远山见碧娇不肯就范又被她这么一羞辱颜面难当，当即用力一耳光子将碧娇扇在地上，让小厮教训碧娇。

　　连翘赶回县城，心内有突突之感十分不安。进了县城，在街边听行人议论父亲入狱，李远山带人闹连宅。连翘顿时慌乱不已，想疾步赶回家中。只是她平日就是大家闺秀不常出远门，昨夜走动到今，双脚已是红肿起泡。加之绣鞋弓小行走不便，虽恨不得立马飞奔到连宅，却是有心无力，只得拖着痛脚走回连宅。

　　待连翘走回连宅，李远山一行已经离去。

　　连翘一进连宅，只觉触目惊心。

　　宅内摆设所剩无几，门前植株也被踩坏打翻。丫鬟下人不见踪影，整个连宅安静得可怕。唯听得鸟受惊扑腾的声音，一声声鸣叫十分刺耳。

　　连翘觉得脚下一软登时就要倒下，却仍然强撑着边走边叫唤，“碧娇，碧娇你在吗？”

　　连翘一声声呼唤却无人回答。虽然听说李远山把连宅下人都带走，但是连翘认为碧娇是不会离开她的。

　　“碧娇，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就应我一声啊。碧娇？”连翘一遍遍喊着，越喊心下越慌。语气之间已经有些哽咽。

　　“碧娇，你在哪啊？碧娇--”

　　连翘走到大厅，看到地下干涸的血迹心下惊疑。又去各个房间乃至厨房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见到碧娇。最后，连翘来到曾近关押碧娇的柴房。虽然觉得碧娇不可能在里面，但是还是不肯放弃希望。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连翘看到柴房里放着一床棉被，棉被旁还有一些血迹。心中疑惑越来越大，连翘颤抖着一步步走向棉被。在掀开棉被那刻，看到浑身是血的碧娇连翘惊得用手捂住嘴巴，一下子抱住碧娇道，“碧娇，你快醒醒，你怎么成这样了？”

　　连翘眼泪簌簌落下，眼睛通红。她不知道怎么她才走了一夜，才一夜就已经天翻地覆。

　　“碧娇，你别吓我。碧娇，你醒醒。”

　　原来那碧娇在大厅被李远山的人打的奄奄一息，李远山嫌碧娇躺在大厅太过显眼，就让人移开。碧娇身上还滴着血，李远山怕被发现就让人用棉被裹着她扛到柴房。所以才有连翘看到的这一幕。

　　任凭连翘如何呼唤摇动碧娇，碧娇都无法再开口叫一句小姐。连翘来得实在是太晚，太晚了。

　　连翘放声痛哭，其声之哀，其情之惨，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等到嗓子哭哑眼泪哭干，连翘望向这空无一人的连宅，有如坠入刺骨的冰窟。

　　连翘强自振作走出柴房，想看看还剩下些什么能换银钱的东西给碧娇添一副棺木。

　　走到前厅时，不防看到孙娘走回来。连翘此时情绪低迷，突然看到个熟人内心振奋了一下。

　　“孙妈妈！”

　　孙娘没想到会碰到连翘，眼神闪烁神色有些尴尬。

　　“小姐怎么这副模样？”

　　“孙妈妈，你是回来看碧娇的吗？她走的好惨...你知道碧娇怎么会弄成这样吗？”连翘心想虽然孙娘平日为人刻薄贪财些，没想到连宅出事只有孙娘还会记挂。

　　“这...”孙娘迟疑着，但还是告诉了连翘经过。

　　孙娘为何去而复返？原来这孙娘平日在连宅有些积蓄藏着。这次被李远山匆匆赶出李宅，心下不放心，所以刚到李宅就借机溜回来拿积蓄。没成想碰到连翘回来。连翘误以为她是为碧娇收尸，她只好将错就错，用碧娇的事情打幌子。

　　连翘听完之后，又寻思着如何相救父亲。因平日里连翘只在深闺读书习字，父亲的生意来往同行她并不清楚。

　　“孙妈妈，我爹和哪些人有生意来往，你应该清楚吧？”

　　“小姐，世态炎凉，现在还会有谁肯帮连宅的。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连翘再三央求，又摘下手上玉手镯放到孙娘手里。

　　孙娘一心惦念自己的积蓄有没有被翻动出来，敷衍着说了几个人名地方。然后借口要如厕离开。

　　连翘去柴房欲将碧娇挪出，没想到力气不足只不过移了几步而已。也是平日里她没做过什么粗活没多大力气，加之这几日不思饮食昨夜至今都未曾吃过什么。一夜奔波劳累本是辛苦，哪还有多余气力留下。

　　连翘去找孙娘过来帮忙，却见孙娘拿着个小包袱就要走。

　　“孙妈妈，您这是...？”连翘疑惑问道

　　孙娘见被连翘发现，索性直言道，“小姐别多想，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可没多拿。”

　　连翘恍然大悟，呵呵苦笑起来。

　　人情凉薄，原来是这样。

　　平日里父亲待孙娘不薄，所以孙娘才有此积蓄。没想到，偌大一个连宅，对连家忠心不二的只有一个死去的碧娇。

　　“孙妈妈这是要去李宅吧。马上就有新主人接待，真是好啊。”连翘出言讽道。

　　“小姐也不用怪罪老身无情。说到底，连宅变成这样还不是小姐一手造成的。若是当初肯嫁了那钱公子，什么事也不会有。好歹主仆一场，老身奉告小姐不要去惹那李老爷，自己想想出路吧。”说罢，孙娘疾走出连宅，一点眷念之情也无。

　　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连翘以为这泪水已经干涸，没想到只要心还在痛，泪就不会断。她现在成了孤苦无依的一个人，谁也无法依靠，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自己。连翘这时才理解父亲平日里操持着一个家是多么辛苦。父亲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坍塌，就像她的天塌了下来，再也无人会替她顶着。

　　连翘擦拭掉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连翘去厨房找了些剩下的点心果子饱腹。然后费力将碧娇从柴房拖到邻近的一间屋子里，打来清水替碧娇擦拭。然后又去房间拿了自己的衣裳给碧娇换上。

　　“碧娇，是我害苦了你。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连翘将碧娇安置好后，换了干净衣裳整理了下自己的形容，出门去了。

　　连翘按照孙娘所说的人家挨个去寻找。

　　那些和连应天有过往来的人家，早就听闻了连宅之事。官府已有定论，加之李远山的财势，都不肯帮连翘。或是好言相劝连翘离开，或是直接关门不见。更有甚者，将连翘当瘟神一般，让下人赶开。连翘原先是抱着求人相救父亲的念想，到后来只希望能借的到些银钱。没想到墙倒众人推，人情凉薄至斯。

　　连翘多方相求无果，无奈之下最后走到县衙门口希望能见上父亲一面，却被衙役横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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