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闪电时千万不要望天

　　十九章
　　黎秋从冰箱里拿出要用的食材，清洗干净后放到案板上。厨房设施齐全，光是刀具就有好多把，黎秋抽出一把，洗了洗，拿了干净的抹布擦干，开始切菜。
　　菜刀切在案板上的声音规律整齐，咚咚咚的声音听在黎秋耳里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从十岁开始他就学会做饭了，那时的妈妈要照顾生病的爸爸，无暇顾及自己，他就开始学做饭，等学会了，做了一顿饭给妈妈吃，当时妈妈是什么表情，他已经忘记了。从十岁到十四岁他一直给妈妈和自己做饭，偶尔爸爸也吃自己做的饭。父母都去世以后，在被送进疗养院之前他做饭了吗，大概吧，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在那之后自己就被送进疗养院，送进疗养院后他再也没做过饭了，再后来被爷爷接回家后也是爷爷做饭，直到爷爷身体开始不好他就做饭给爷爷吃，因为太久没做过饭，一开始饭菜吃在嘴里简直是难吃到多嚼一口都是罪孽，爷爷倒是不嫌弃，乐呵呵的吃完自己做的所有的食物。不久，爷爷去世了，他照顾了自己大半年后被舅舅接过去了，他仍然做饭，做给舅舅，舅妈还有堂哥吃，高三毕业后，自己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搬了出来，回到了爷爷的房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所以他也只做给自己吃。
　　现在，他给敖肆和自己做晚餐。
　　黎秋垂着眼，把切好的土豆丝放进一旁温着的油锅里，按开油烟机，油烟机轰轰的声音还有土豆丝浸到油里时“呲啦”的声音一下子充斥厨房。即使油烟机的功效很强悍，仍有几缕白烟在厨房里飘荡，空气里渐渐漫上饭菜的香味。
　　系着围裙的青年握着铲子娴熟的翻炒，加水，撒盐，放醋，再把剁好的花椒放进去，一切动作行云流水般完成，看着就让人舒服。
　　小时候，那会儿还没有油烟机，或许有，但是自己的家里是没有的，厨房也很破旧，原先是没有煤气的，后来有了，有了煤气就方便一点了，不用再劈柴烧火浪费时间了。但是油烟很大，黎秋小时候特别瘦小，要站在小板凳上才能够得着煤气灶，油烟一大，基本上就看不见他，他做饭的时候总是一边呛着油烟一边炒菜，慢慢的习惯了，油烟再大他也没关系，如果没有油烟，做饭就少了那么一点感觉。
　　炊烟深处有人家。
　　说得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土豆丝被炒得金黄，在厨房吊灯的照耀下还闪着不错的光泽，黎秋把它们装盘放在一边。恰巧这时候旁边锅里的水开了，黎秋先前把肉拌好，捏了个肉圆，现在水开了，肉圆也全部下锅了。黎秋垂着眼，把肉圆一个一个放进去，表情淡淡的，看上去很柔和。
　　厨房白亮的灯光落在黎秋的脸上，衬得黎秋的脸色更白，没有血色的那种白。
　　看着肉圆在锅里浮浮沉沉，黎秋呆呆望了一会儿后，把锅盖盖上。
　　敖肆站在门边看着，做饭的黎秋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很温柔却也有些冷酷，敖肆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他从来不会纠结这种东西，这太不符合他的作风了，但是，作风这种东西，和媳妇一比，完全是要多廉价有多廉价。
　　这是敖家人的特性。
　　家门不幸。
　　黎秋转身的时候对上了敖肆柔和的目光，被吓了一跳，端着盘子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盘子给摔了。
　　敖肆：……
　　敖肆上前两步，帮他扶住盘子，有些哀怨的说道“我很吓人吗？”黎秋诚实地摇摇头，在看见敖肆的那一刻，他一直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你站着偷看也不出声。”“你也说是偷看了，偷看还要和你说一声？”敖肆冷冷的接话，黎秋被噎了回去，堂堂学中文的人居然说不过一条龙，黎秋有些挫败，不再搭理敖肆，端着盘子就往外走，敖肆无奈的看他一眼，转过身把料理台上的几道菜也帮着端过去。
　　黎秋让敖肆摆好筷子，自己回厨房盛汤，汤碗都很烫，黎秋用抹布包着还是不可避免的被烫红了指腹，敖肆抓过他的手，面无表情的把被烫红的手指含在嘴里，像是婴儿吮奶那样吮吸着，敖肆的湿滑的舌尖触及到黎秋指腹的那一瞬间，好像有电流从那根手指传到手掌，再由手掌通到手臂，最后在全身游走。黎秋的脸燥得慌，他咽了咽口水，偷偷瞥了一眼敖肆，敖肆那张面瘫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好像这样处理烫伤的手指是应该的，黎秋看着倒觉得自己想歪了，干脆瞥过脸去不看某只龙的脸，面瘫忒可恶了，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黎秋愤愤的想。
　　敖肆黎秋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舌尖灵活的舔着口腔里的异物，还忍不住刺了刺，不出意外的，敖肆看见黎秋的身体颤了颤，脸也仿佛更红了。敖肆银色的眼里染上些许晦暗的情绪。于是性质就有些改变了。
　　黎秋好像察觉到对方的变化，于是便红着脸急急地把手指抽了回来，“不，不疼了。”敖肆嗯了一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着碗开始吃饭，黎秋看着他丝毫没有漱口的打算，不禁愣了愣，然后低着头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黎秋做了三菜一汤，两荤两素，看上去营养均衡。敖肆倒是不在意这些的，他是龙，是仙，吃不吃饭都无所谓，黎秋显然是忘记这一点了，不过吃黎秋做的饭，敖肆也很乐意就是了。餐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显然是刻意为之，挑了个温暖的颜色，营造的氛围也是温馨的。的确，此刻，两人之间的氛围的确是非常温馨，像是“人家”。
　　黎秋的心脏不只被某种情绪给塞满了，此刻更是要溢出来了一样。他偷偷的看着敖肆，敖肆吃饭时自然是没什么表情，夹着筷子的手指修长好看，黎秋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手控，但是敖肆的手的确是，让黎秋有一点心痒。手指很白很长，指节也很分明。黎秋愣愣的看着，又忍不住看向敖肆这整个人，平日里瘫着张脸，散发着冷冽气息的高冷龙君大人此刻，或许是因为餐厅的灯光太温暖，让黎秋生出敖肆很温柔这样的感觉，但其实他自己却很清楚，敖肆是温柔的，他对自己一向温柔的过分。自己，何德何能……
　　暖黄色的灯光落在敖肆的银发上，像是白雪上洒下的阳光那样，金灿灿的，十分好看。
　　黎秋的目光又落在敖肆那张巧夺天工的脸上，除了敖肆，他见过的非人类就是胡耀，敖珥还有那天那只黑蛟，但是，就算是敖珥的容貌也很出色，甚至比冷冰冰的敖肆多了些人情味和暖意，看着更让人舒服，黎秋还是更喜欢敖肆的容貌，黎秋这些年来不曾花痴过谁，如果硬要说花痴，那就是花痴过胡耀不经意间露出的八块腹肌，除此之外，对于别人的容貌，黎秋顶多是被惊艳从来没有花痴，他攒了二十多年的花痴全给了敖肆，他喜欢敖肆的脸，更喜欢敖肆的人，倒不如说是因为喜欢敖肆所以喜欢他的脸，他的头发，他的手，他的一切。
　　黎秋的脸又红了，他觉得自己和那些追星的学妹们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如果对象是敖肆，他也，不是不愿意。
　　敖肆抿了抿唇，夹了个肉圆放进他碗里，冷冷的开口，“吃饭。”
　　“啊！嗯，好。”黎秋的耳朵有些发热，偷看被当场抓到什么的，简直太丢人。他默默的低头啃着肉圆，错过了敖肆炙热又温柔的目光。
　　黎秋吃完肉圆后，也给敖肆夹了个肉圆，在对方投过来的目光下红着脸，眼神瞟向别处，“你、你也吃。”敖肆嗯了一声，夹起那个肉圆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很好吃。"黎秋这次连脖子都红了。
　　一顿饭在两个人互相夹菜偶尔交流的状态下吃完了。吃完后，黎秋下意识的就开始收拾起碗筷来，敖肆拦住他，挑了挑眉，一道光闪过，餐桌干干净净，厨房干干净净，锅具干干净净，碗筷也如同新的一样被收拾好放在碗橱里。
　　黎秋：……
　　敖肆看着他，眼神清清淡淡，但是却又好像是在邀功，那眼神落在黎秋眼里像是摇着尾巴的狗在寻求主人的夸奖，敖肆装作自己不知道黎秋在想什么，他开始审视读心术这种玩意儿，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弊，为什么他每次窥到的内容都能把自己给气着。
　　黎秋顺承的称赞，“哇，好厉害啊！”
　　敖肆：……没有丝毫诚意！差评！
　　黎秋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说道“其实不用的，那、那些活我可以做的。”
　　敖肆看着他，有些欣慰，就是这样，他们是平等的，有意见就是应该说出来，“怕你太辛苦。”黎秋又开始脸红了，敖肆发现自家的小伴侣脸皮太薄了，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很有意思，他很期待看见黎秋因为害羞全身都变成红色的光景，一定，非常诱人。
　　敖肆可悲的发现他的心又痒了，他原本多么清心寡欲的一条龙，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人拐上床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黎秋红着脸说谢谢，他低着头，他不敢看敖肆的眼睛，不仅是因为对方的眼睛很漂亮也因为对方的目光，明明是没什么感情的目光自己每次都能感觉出对方隐藏的情绪，而通常对方隐藏的情绪一定会让自己羞到不行。“我不、我不辛苦。如果我辛苦，我会和你说的。好吗？”黎秋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敖肆嗯了声算是答应了，黎秋冲他笑笑。
　　其实黎秋不愿意让对方用法术的原因也很简单，在这段关系里，对方付出得比自己多太多，如果连这些小事都由敖肆来完成，黎秋大概会郁闷死。
　　他也，想为敖肆做些事情，哪怕很小。
　　既然敖肆已经用法术解决了洗碗收拾这项工程，黎秋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敖肆提议出去散步消食，黎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夏季的天黑得很晚，即使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天还很亮，天边绯色的晚霞看上去像是一块上好的织锦，霞光红艳映得黎秋的脸庞红扑扑的，像是一颗成熟饱满的苹果，敖肆有些渴。黎秋看着那片红色的天空，忍不住发出赞叹，“好漂亮啊。”敖肆点点头，“这个时间，应该织女还没有下班。”“云彩真的是织女织出来的？”黎秋忍不住问道，新时期的唯物主义青年在遇到一条龙以后就把马克思思想抛在了脑后。“不都是，只有朝霞和晚霞是的，其他的，你们人类不是清楚吗？”黎秋一副受教了的模样看着敖肆，眼里闪烁着点点霞光，黑色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分外惹人喜爱。敖肆被他看得更加口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撇开视线，看着那绚烂的晚霞，“织女的手艺很好，我有几套她织的衣服，回头让他们做成衣服给送过来。”黎秋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气息有些不稳的说了声好。
　　果然，敖肆眼里露出些喜悦的情绪。
　　黎秋想起之前敖珥给他发的微信。
　　小四这家伙，冷心冷情冷了几千年了，突然对你上了心，他也不知道该干嘛，他一向不会表达情感，他若是对谁感情还算不错就喜欢送他些东西，家里兄弟们都被他送过，如果他给你送什么，无论是什么，收下就成，他送的东西保管都是好玩意儿，天上人间的宝贝儿他什么都有。你也可以开口和他索要些小玩意儿，只要不是太离谱他都会给你，而且他也会很高兴。
　　黎秋看了一眼敖肆，果然知弟莫若兄，敖珥的确是一个很细心的哥哥。
　　高级住宅区的绿化做得很好，有一个大花园还有一个小花园，大花园里有个广场还有个喷泉，还有很多木栈凉亭，夏天用来乘凉很不错，小花园里花草较多，只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些健身器材，小花园里也有木栈，亭子只有一两个。这个高级住宅区还没对外发售，因为是自家产业所以敖家一群龙用了特权先搬了进来。此时这里也就住了敖珥和敖肆外加黎秋，所以整片住宅区都静悄悄的。
　　黎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敖肆牵住，黎秋看了一眼紧紧牵住的手，偷偷笑了笑，他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有点像老夫老妻的生活，温馨的，平淡的，让黎秋再次感到很心安。
　　两个人走到喷泉旁边，黎秋玩性大发，捧着水泼敖肆，敖肆也不躲，任由他泼水，龙哪有怕水这种说法的，敖肆不躲反倒让黎秋觉得不好意思，有些歉意的看着他，打算道歉的黎秋却被猝不及防的被敖肆泼了一脸的水。
　　黎秋：作为一条龙你这样真的好吗？
　　敖肆：好。
　　于是黎秋也就撒开了玩，捧着水泼敖肆，敖肆还是不躲，等黎秋泼完自己他就快速的泼回去，一开始是两个人互相泼水玩，到后面就剩敖肆泼黎秋黎秋拼命躲开的场景了。
　　但是黎秋从来没有躲开过，龙哪有不会控水这种说法的。
　　黎秋的衣服几乎全湿了，头发也湿露露的黏在脸上，看上去很狼狈，反观敖肆，衣服一湿就念了几句口诀一切都恢复原样，所以他现在还是之前那副样子，黎秋看得气急，大声喊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耍赖。”
　　龙君大人瘫着脸“我没有。”
　　“你有！我刚刚明明躲开了，那水还是泼在我脸上了，你、你分明作弊了！”
　　龙君大人继续瘫着脸“你没说不能用法术。”
　　黎秋：……
　　黎秋哼了一声，把脸扭过去不看敖肆这只耍赖的龙，敖肆上前搂着他，“不生气好不好？”这哪里是哄人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黎秋小心眼的忽略对方语气里的情绪，“我让你泼回来，这次我不用法术了。”黎秋看着他，四目相对，对方眼里的认真与严肃让黎秋然忍不住先笑出声，“不用了，开玩笑的。”
　　敖肆抬手打算揉揉黎秋的头发却被黎秋躲开了，“湿了。”黎秋扁扁嘴解释道，敖肆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立刻就软了，“不嫌弃。”话音刚落那手又放在了黎秋的头发上，黎秋也乖巧的站在那里，任由他摸自己的头发。
　　“秋秋。”敖肆突然开口，黎秋心狠狠颤了一下，有些结巴，“做、做什么？”
　　敖肆没有再说话，只是把他抱在怀里，黎秋的脸埋在敖肆的胸膛上，敖肆的下巴抵在黎秋湿露露的头发上，紧紧的抱着他。
　　黎秋的心跳得很快，他的手忍不住的回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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