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笑

　　“施主，请用些热茶吧。嗓子能好些。”小沙弥端着托盘恭敬地递给了站在山寺角门处徘徊的郑言。
　　这几日，郑言日日都拎着一大包蓑衣斗笠来门口徘徊。如若不是一身书生打扮，还略有病气，不住地咳嗽，僧人们都以为他是来叫卖的。
　　郑言有些不好意思，必定是自己一直这样咳，寺中僧人听不下去了。端过茶，说道：“谢谢小师傅，咳咳咳咳，学生无事，不必担心，咳咳咳，打扰师傅清修了。”说完一饮而尽，这茶中似乎有薄荷枇杷白果一类的药材，喝下去口感不佳，但是喉咙舒服了许多。
　　小沙弥又道：“站在这风口处更容易咳嗽，施主不妨道墙后处等。”
　　放回茶碗，郑言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念了声阿弥陀佛，道：“谢谢师傅，学生怕错过了人。劳烦师傅挂心了。”
　　小沙弥眼见郑言边说话眼角不住地看向寺门，便不再相劝，悄声告退了。
　　郑言徘徊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靠在墙边，想起今天青青姑娘似乎穿得比昨日少了些，不由有些担心，山寺清凉，又要跪在殿中，不知道青青姑娘会不会感冒。
　　千万不要下雨才好啊，郑言心中默念。
　　胡思乱想了半晌，看见杜青青翩然出了寺门。
　　没有下雨。
　　郑言长呼了口起，打算等杜青青差不多和山下等待的小厮婢女汇合之后再离开。
　　痴痴地站在风里遥望着那一抹紫色的倩影。
　　郑言觉得自己很幸福。
　　忽然，杜青青停住了脚步，回首仰望寺门，郑言吓得连忙蹲下，躲到了灌木之后，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
　　脸热热的，她看见我了么？
　　应该看到了吧。
　　正想着忽然感到脸上有细细的水滴滴下，转瞬就有滂沱的趋势，下雨了？！
　　也顾不得脸红心跳，郑言抓起地上一捆蓑衣斗笠就往山下飞奔。
　　雨帘越来越密，郑言一边跑一边哑着嗓子喊杜姑娘，杜姑娘。
　　杜青青回过头就看见郑言正张牙舞爪地向自己飞奔而来，腋下夹着蓑衣，头上的两顶斗笠歪曲着不断颠簸，一手拽住斗笠上的麻绳，另一只手抖动着另一件蓑衣。
　　等奔到近前，郑言双手给杜青青披上了蓑衣，又飞快地从自己脑袋上摘下一顶斗笠扣在杜青青头上。之后扶着膝盖只喘气，边喘边剧烈地咳嗽起来。
　　“郑公子，你怎么在、你还病、这、这、快披上蓑衣吧！哎呀，怎么咳嗽得这样厉害！”杜青青一向自持端庄沉静，却也被郑言这个样子弄得手足无措起来，先给他披上蓑衣，扶正斗笠，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特意来山寺承接的山泉水，递给郑言。
　　郑言咳嗽着接过，小口小口喝下去。待抬起头来，杜青青看见他一脸赤诚，还有那不知道是羞涩或者是咳嗽得太过，两颊的潮红，眼神中只有感谢，纯净和关切，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手指绕着鬓角的发丝打了个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雨却没有下大，如春蝉的丝，不密不疏，不急不缓。
　　一时间安静得能听见每个雨滴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呼吸吐纳。
　　郑言觉得自己好傻，雨似乎没有变大还有变小的趋势，但是能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青青，微微笑道：“杜姑娘，我实在是冒昧了。杜姑娘先行吧。”
　　杜青青发现郑言笑起来很可爱，眼睛变得弯弯小小，鼻子还会皱起来一点。
　　点点头，知道郑言这是避嫌。微微一福，转身继续下山。不需要回首也知道他必定是在注视着自己，杜青青攥紧了那个竹筒。
　　此后四日郑言再背着蓑衣上山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常呆的小角门处每天都立着喝水的竹筒，竹筒里是清热止咳的凉茶。
　　天还阴沉着，心却暖暖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真的是好句子，世间最美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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