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红尘

　　萧枫转过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位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袭紫色龙衫，表情威严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之上，正对着这边怒目而视。
　　“王……王……”
　　士兵们仿佛都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体不住的轻微颤抖，连兵器落了地都还不知晓，蓦地，突然齐齐跪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韩帅杰也顾不上惨叫了，他似乎也认识这个中年男子，忍着痛，竟是硬生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同跪在地上，任由额头上冷汗滑落，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哆哆嗦嗦的。
　　“恭……恭迎王爷，我等不知王爷驾临于此，有失远迎，实在是……实在是罪该万死。”
　　王爷？
　　这个家伙居然是金国王爷？
　　萧枫微微一愣，却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下跪，尽管周围已经不知道何时跪了一地的人。
　　萧枫从小在山中长大，别说是什么皇帝王爷，皇亲国戚，县令都没见过一个，在他的心中，从来都只有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一说，何来跪其他人这一条？
　　周围数百人之多，却只有萧枫一人独立，实在是太过显眼，王爷皱了皱眉头，大部分的目光不可避免投向了他，却见萧枫注视他的目光当中除了疑惑好奇之外，并无他物。心中微微一动，也不生气，目光移动，重新落到了韩帅杰的身上，却是突然一凛。
　　“哼，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皇兄杀人，尚且还需要正当理由。天子犯法还尚与庶民同罪，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随意剥夺他人之命？连百夫长都不是的家伙尚且如此，若是日后让你掌了权，岂不是要将皇兄的天下搅得天翻地覆？”
　　“不……不不不……王……王爷，小……小人岂敢呐？”韩帅杰差点儿没吓尿了，不就是说一句气话吗，怎么就扯上祸国殃民之罪了？“小人……小人只是一时糊涂，气昏了头，王爷饶命，小人……小人知罪了。求王爷大发慈悲，大发慈悲，网开一面，饶小人一命吧。”
　　响头，一个接着一个，为了能够活下去，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脸面？
　　“不用说了！”
　　岂料，王爷却是大手一挥，制止了他的说辞，“皇兄日理万机，顾不得这边疆之事，本王也难得来此一次，碰不上就算了，今日既然碰见，若是本王放了你，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本王不识公正？”顿了顿，不顾韩帅杰哭丧加惊恐的脸，冷哼一声，嘱咐左右，“雍州城应该也有监牢吧？把他拉进去住五年，五年之后再放出来，取消职位，以后若是再犯，直接拉去砍了。”
　　王爷大概也是知道边疆战士的习惯，没有直接赶尽杀绝，还是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韩帅杰脸色青红交加，一副失了魂魄的苍白面容，哆哆嗦嗦的抖了抖嘴唇，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五年呐，出来都是三十多岁了，有生之年，再参军已经没有多大成就了，其他的职位行业又需要一定的天赋本领，这一生，他算是一下子废了一半，不过还好，总算还有命在。
　　“还愣着干什么？”王爷虎目四下一扫，不怒自威，冷哼一声，“还不快些把他带走？”
　　四下军士面面相觑，感觉应了一声“是”，拉着脸色苍白的韩帅杰快速的入了城。
　　“你叫什么名字？”
　　“啊？”
　　士兵显然没有预料到高高在上的王爷突然会问到自己，愣了一下，不过反应也是不慢，迅速的低下头，有些激动的说道，“禀……禀告王爷，小人名叫王明睿。”
　　“姓王啊。”王爷轻声复读一句，转过了身，轻轻拉开华丽马车的门帘，却又突然停住，“群龙不可无首，看你品行还算不错，刚才那个家伙的职位，以后就由你来替代吧，好好干，希望日后你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多……多谢王爷。”
　　被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大金国王爷亲口表扬一句，王明睿险些激动的热泪盈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脸色激动的潮红。
　　王爷不再说话，今日之事或许只是一个小插曲，边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城门之事以后按律执行，我大金国虽然行事严谨，也不至于用这般下作的手段，以后，可不要让我再听到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言罢，掀开门帘走了进去。驾车的马夫似有所感的看了萧枫一眼，却并未开口说话，抖了抖手中缰绳，驾车绝尘而去。
　　萧枫同样，也许对方和自己的感应差不多，也难怪，王爷出行，身边却没有大批军士随行，有了方才的那个高手，只要不是身陷重重包围之中的话，怕是也没什么危险能够拦得住他。
　　王爷的马车离去数百米，周围的人才陆陆续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议论纷纷，脸上大多还都存在着些许潮红。也有一些刚才注意到萧枫表现的人，此刻略带几分诧异的看着萧枫的身影，不懂他为何见了王爷还不下拜，而且王爷居然也没有计较。
　　“壮士，请吧！”
　　王明睿升了官，脸上尽是满面红光，看起来心情不错，虽然大多都是自己的缘故，可是若是没有萧枫这一档子事儿，他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不免对萧枫多了几分好感，说话也是客气了许多。
　　萧枫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繁杂的东西祛除开来，对着王明睿笑了笑，朝着城门走了过去。
　　雍州城很繁华，虽然说是边疆城市，但是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大金国皇帝不得不拨出大量资金来打造这一道天然屏障，可以说这一座雍州城就占据了大金国三分之一还多的防御力，攻破了雍州城，大金国国境就是一马平川，只要有足够的军队和力量，拿下大金国就只是时间问题。如此重要的地方，往来人流自然不可能和其他的地方相提并论，存留人数或许不是最多，但是往来人流量必定是大金国最多的城池之一。
　　四周别有风味的建筑，街边热闹喧哗的人群，却没能吸引住萧枫的注意力，他现在只想随便找个卖饭的小摊儿，好好的饱餐一顿。
　　“呼，真爽啊！”
　　咽下最后一口热腾腾的阳春面面汤，萧枫有些惬意的放下碗筷，随意的堆在了旁边已经堆了五个空碗的最上方，腹中渐渐升腾起一股暖流，四肢也渐渐有了力气，如沐春风，右手一招，“老板，再来一碗。”
　　“壮士好食量。”
　　老板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相普通，只是他内心的情绪注定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轻松，“只是您已经吃了六碗了，能不能把账先结一下？您也知道，我们这只是小本生意，所以……”
　　萧枫个子高大，虽不曾过度夸张的达到一米九甚至两米，但也有一米八多，加之常年锻炼，又经过三年刻苦的修炼，身材也是极其健硕，如此模样，怕是打架也会不错，老板自然害怕他会吃霸王餐。
　　“好吧，多少钱？”
　　萧枫自然不可能赖账，也做不来那欺行霸市之事，想想人家老板做生意也是不易，自是更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怕拍腰包，就要准备付钱。
　　看到萧枫如此“爽快”，又看到他掏腰包的动作不似作假，老板悄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弯了弯腰，“壮士，一共三十文钱，若是带上方才所叫的那一碗，一共就是三十五文钱。”
　　“三……三十五文钱？”
　　萧枫掏腰包的动作微微一顿，瞪大了眼睛，“店家，你没开玩笑吧？怎么会这么贵？”
　　他在半月湾那边也不是没吃过阳春面，虽说没有这里做得好吃吧，但是一碗才要两文钱，他本来还以为最多不过十来文钱而已，不曾想这里居然翻了一倍还多。
　　“壮士！”
　　店家老板一下子就苦了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有些紧张，“小人怎敢诳骗于你？城中物价便是如此，壮士大可四周打听打听，说句实在话，小人这小摊的价钱还算是比较便宜的了，不然也不会吸引诸位父老乡亲前来捧场。”
　　见他说的真诚，周围过多的客流也不会是作假，若是店家存心提高物价，敲诈客人，也不会吸引这么多人前来，而且长的也不像是奸诈奸猾之徒。萧枫红了红脸，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倒不是付不起钱，只是他钱真的不多，全部家当才不过几两碎银而已，如今他又没有收入来源，自然是要精打细算。
　　“好吧！”
　　心痛，但是却没办法，吃霸王餐这种事情，要是碰见个黑心店主也倒罢了，欺负老实人，萧枫自问还做不到这一点。
　　“给，三十五文钱，麻烦那一碗面快点儿端来。”
　　接了钱，店家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表情也不再哭丧，弯着腰点了点头，“客人稍等，马上就来。”
　　这对夫妇在此经营这家小摊，生活也是不易，只是萧枫现在似乎比他们还不如，不知该如何，才能落叶生根呢？
　　“壮士是外地人吧？”
　　吃了六碗，萧枫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饥饿，自然也就不用狼吞虎咽，正兀自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店家却是不知何时凑在了萧枫的对面。
　　“你怎么知道？”
　　萧枫微微一愣，随口问了一句。
　　店家笑了笑，“壮士不像是富贵人家，而一座城内，平民老百姓最关心的便是物价，壮士连这个都不知道，自然不会是雍州城本地人。”
　　“这倒也是。”
　　的确，老百姓只关心吃穿赋税，又不会参与政治军事，粮食物价自然是首当其冲，除非是襁褓孩童，否则谁会不知？萧枫点了点头，承认他说的有理。
　　“壮士想必也是刚刚来此吧？”
　　“你怎么……”
　　萧枫下意识的询问，却在半途住了口，自己风尘仆仆的模样，又是一幅饿死鬼投胎的吃法，别说店家这个外人了，他自己都能感觉的出来。
　　“的确，我是从半月湾那边儿过来的，因为家中无人，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没了办法，才想着能否在大城市中寻个差事，也好过活下去。”
　　萧枫耸了耸肩，语气中颇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店家也许也有些同情，跟着萧枫轻松叹了一口气，末了，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壮士是要在城中寻一份差事吗？不知壮士手脚功夫如何？”
　　萧枫微微一愣，却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还算可以吧，寻常人，我还是能对付几个的。”
　　他倒不是夸大，事实上，如果真的只是普通人的话，来多少他都可以对付，当然，前提是他有充足的体力作为支撑。武夫和普通人就是这点儿不同，哪怕是最低等的武夫，也能对付几个寻常之人。有技巧，和没有技巧，区别就是这样。
　　店家眼睛一亮，“原来壮士还是习武之人，那就好办了，城中新来的上官世家最近正在招收护院，若是壮士有意的话，不妨去那里试一试。”
　　“上官世家？护院？”
　　萧枫有些兴趣，他自然知道护院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看家护院，说白了就是看门，只是需要一定的体格作为标准。大户人家招收武夫，寻常商贾地主，则大多雇佣几个体格健壮的状夫，即便是有钱雇了武夫，大多也都是一个，作为领头之用。
　　“是啊！”
　　说起这个上官世家，店家不免还有些憧憬，眼中却并无妒忌贪婪之色，倒是老实巴交，有的，无非只是一些羡慕，“上官世家也真是有钱的紧了，现在的上官府，之前也是城中最富有的商人，刘家的地方。可是上官世家却是在三天前买下了这座府邸，举家来此不过三天，却做了很多轰动之事，扬言散布七日善粥，要为城中乞丐施福，垫付城中一年赋税。大家都在说是菩萨保佑呢。”
　　店家说的清楚，萧枫却是皱了眉头，店家或许不会深入思考，但是萧枫这局外之人却是看得清楚，他不是傻子，所谓的刘家既然是富人，钱财之物自然是不会过多在意，而花费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财去买一栋府邸，一般人也做不来。所以，最有可能的事实就是，这所谓的上官世家，不但有钱，而且有权。所以才能让商人刘家卖房，不，也有可能是送房。
　　“上官世家，世家……”
　　萧枫口中无意识的呢喃，却是不免多了几分兴趣，反正他也是来此寻一份差事，护院也是不错，总比干苦工要好。
　　“既是如此，那便去了？”
　　萧枫心中下了决定，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稍稍松了一口气，默默的咽下口中的热面，放下了碗，对店家致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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