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无声

　　炸开出口的废墟，之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囚笼里关着来自各地的政治罪犯。他们盯着两个少见的外来者穿过走廊，眼中有不屑也有对外面的渴望。
　　新来的犯人都还关在审讯室里，埃阶根据记忆中的地图，领着肆柒童在三号门前停了下来。
　　“我在外面等你，还有３５秒的时候提醒你”埃阶从怀中取出火药同指间的一枚柳叶刀一起交给了他：“屋角有一个摄像头，记得先破坏掉。”
　　肆柒童沉默的接过了炸药，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门内，一个高大的男人被反绑在审讯凳上，衣衫褴褛，脚下是红黑交映的斑斑血迹。男人听到动静，垂下的头缓缓抬起来，看到墙角的摄像头中央插了一把无柄尖刀，疲惫却犀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突然有人从背后给他松了绑，男子慢慢活动僵麻的手腕，目光转向出现在面前正恭敬低头的人。
　　“定叔。”
　　定辉打量着这个两年没见的小伙子，当年恐怖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也不是他身上过于眼熟的作战服，这几乎就算一场死里逃生的感人相会。
　　“柒童吗？还活着啊，”定辉笑得云淡风轻：“也算一件好事吧——外面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
　　“．．．是。”
　　“冲我来的吧？”
　　“．．．”
　　“正好，你的满月礼物我还佘着呢，也算还清了。”
　　“定叔．．．我爸他们，还好吗？”
　　“老肆吗？好，怎么不好。”定辉的声音平静却满是苦涩：“一了百了，好得很。”
　　“嘭！”的一声，肆柒童一个失神踉跄撞上了身后的审讯桌。
　　“这不头七才过吗？你早来几天还赶得上。”
　　肆柒童反手撑住桌子，一向深邃的瞳孔此时没有了焦距，良久才回过神似的问道：“是谁？”
　　但还没等定辉回答肆柒童就反应了过来，他抓住自己的前襟，好看的手背青筋暴起。
　　“JUN．．．”
　　“那段时间，和你类似的事情很多，孩子都被带走了，剩下的知情人，在这一年里也差不多都死了。”
　　定辉顿了一下，压下喉头的腥甜：“先是你姐姐，在旅游的时候遇上大型车祸，再是你婆婆，收拾屋子的时候脑溢血突发。我们多少猜到点什么，带着知情人连夜出逃，中途又走了几个。然后我们确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多半是当初带走你们的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灭口。”
　　“我们，我和老肆躲躲防防了接近一年，前几天在路上，好端端的电子屏突然砸下来引起了火灾爆炸，真的不能怎么防了。”定辉把一只手盖在脸上，身心都已过度疲惫：“当时就看到了两个人，穿着和你差不多。算算也差不多到我了，只是来的没想到是你。”
　　肆柒童僵在原地，表情有些呆滞，他没办法愤怒，更没办法哭泣。
　　门外响起了敲击声，然后越来越急。
　　“另外一个在帮你吗？快走吧，发现了就不好了。”定辉的声音清醒却渐渐微弱：“既然活着就替我们好好活着，我也该寻路去找兄弟喝酒了．．．还有．．．”
　　“要记得报仇啊。”

　　爆炸声轰鸣响起，肆柒童闪出房门，回首再没了谁的身影。
　　那个男人，在他小时曾经因为他的一声咳嗽而手忙脚乱的掐灭烟头。
　　呵．．．
　　也许我们终会经历离别，也许那并不是什么无酒不欢不醉不归。
　　也许我们没有选择，也许我们只能活着。
　　“完成了吗？”出门听到的是埃阶冷清的声音，肆柒童知道JUN的人已经来了。
　　“目标定辉，确认死亡。”

　　【还好吗】
　　【你早就猜到了】
　　【恩】
　　【你不担心吗】
　　【担心 可是没用】
　　是啊，担心又能怎样呢？
　　埃阶跟在肆柒童身后下了飞机，在触地之前，被人举枪拦住。
　　“锦囊大人，部长想见您。”
　　埃阶抬眼看向伍珀，发现他的眼神已是像看一个死人。
　　“见我做什么？”
　　“想和您讨论讨论经费的节约问题。”
　　肆柒童心中一紧，想过来却被埃阶的眼神制止。
　　那眼神还是一片清明。
　　他，是知道的 。
　　在帮助肆柒童后自己的下场。
　　“知道了，带路吧。”
　　埃阶完全没有赴死的自觉，语气轻松的好像是去一场茶会。
　　肆柒童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
　　你以为玩过涅火的人只有你么？肆柒童，你是想小看谁？
　　埃阶与肆柒童擦肩，手指在他身上触下两个字。
　　【保重】

　　时隔多年，肆柒童每每想起那一幕还是心尖颤抖。那天的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埃阶的离开几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的他们谁也不知道，那一次擦肩是不是永别。
　　走的那天晚上，他没回来。第二天，他没回来。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周后，伍珀送来了肆柒童的新搭档，一个漂亮的女孩，以前出生在Ｄ－８区，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她的代号，叫芭蕾。
　　气氛不算尴尬，女孩似乎对肆柒童很有好感，她东扯西谈的与肆柒童聊了很多，于是肆柒童知道她淘汰了五个人，知道她在半月前的任务中击下了一块电子屏，知道她想她奶奶了她想要逃出去。
　　多么可笑．．．
　　然后肆柒童说好巧啊，我几个月前做了一个任务，在Ｄ－８区狙击了一个老婆婆，那老婆婆死时还抱着一个跳芭蕾舞的女孩的照片。
　　然后女孩沉默了，她慢慢收敛起笑容，直直的盯着对方。
　　在两天后的任务里，目标人物死亡之后，女孩把枪口对准了肆柒童。
　　她说对不起，我要给奶奶报仇。
　　枪响，子弹触到肆柒童的皮肤后爆炸，却没有一丝伤痕。
　　肆柒童慢慢走到女孩面前，五指并拢插入了她的胸口。
　　他说没关系，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愿有人赔你颠沛流离，如果没有，愿你成为自己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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