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羽惜落

　　坐落于A国与B国边界的位子有一座古堡，两国的人都称它为桎梏的枷锁。至于为什么要把古堡建立在两国边界这么偏僻地方，其中的原因除了两国的皇室外，几乎所有的民众都知道这座古堡的真实用处。在这座古堡里终日关押着一个人——A国的惜落公主。
　　人们总说童话都是美好的，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多数童话里，王子和公主的结局都是美满的，而惜落的故事，虽然结局还未知晓，但从序幕到过渡，之间的曲折却早已充满了心酸……
　　A国和B国从以前开始就有很深的交情，这一世的两国国王更是已兄弟相称，两国的皇后本是C国皇室里的两姐妹；在分别嫁到AB两国后，更是增加两国之间的联系。两位皇后曾约定过，若生下两位公主，便让她二人成为姐妹，若是两位王子，则为兄弟；若是生下一男一女，则让他们结为夫妻。于是，在B国皇妃生下落翊王子后，隔年的春天，A国便有了一位惜落公主。
　　AB两国城堡离得极其进，在落翊和惜落初生后，两位皇后更是时常带着自家的子女到邻国走动。惜落小时候就常听母后在她身边似是开玩笑般对她说站在她对面的男生是她未来的丈夫。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小，不懂丈夫这个词的意义，只知道母妃说的话——“要多和哥哥在一起。”
　　而就是母亲的这一句话，惜落本着母后说的就要遵从的原则，几乎天天粘着落翊。但小时候的落翊，却早就明白婚嫁的含义，向往自由、厌烦束缚的他在知道自己的未来因为惜落的存在而被安排后，他对惜落的厌恶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加深……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时间的流逝总是飞快的，眨眼的功夫，惜落和落翊都已长成十八九岁，花季雨季本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在落翊和惜落眼里，也是最特殊的一段时光，因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二人的婚期将近了。
　　十八岁的惜落已经完全长开，同她的母后一样，是个稀有的美人像，只是比起母后，她少了一份妖娆，更多了一份清纯。这样让天仙嫉妒的容貌，是世间所有男子所珍爱的，可在落翊眼里，惜落越是长的秀气，他越是厌恶，用他的话来说，假若惜落能长的难看些，他尚且还有取消婚约的理由，可惜啊，事与愿违……
　　不管落翊怎么抗拒，他们二人的婚礼，在惜落的点头答应后按照程序完成。没错，惜落爱上了落翊，尽管她知道落翊并不爱他，可在母后的再三询问下，她仍旧不受控制的点头答应了。却不知这一点头，将她人生中的悲剧推到了最顶峰。
　　婚后，落翊已想同惜落单独相处，进而培养感情的理由在两国边界处建造了一座古堡。国王和皇后对此表示极其欣慰，认为儿子终于学会担当，殊不知他们的“以为”成为打开落翊处心积虑布置的阴谋枷锁的钥匙。
　　古堡建成后，落翊按照约定带惜落住进新居，他将惜落安顿好后便离开了。一开始，落翊还会每日回来一趟与她同住，之后他开始已学习治理国家不愿打扰她休息为由搬去其他房间。单纯的惜落相信了他，每晚都乖乖的待在房内休息，她选择相信落翊的谎言，如果没有那夜，或许她会这样一直相信下去，相信落翊为她而编织的美丽的谎言。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同往常一样，沐过浴后，惜落便回到自己所处的房间准备就寝。以往这个时间她早就昏昏欲睡，而今晚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窗外雷声大作，暴雨交杂着狂风打的窗户直响。独自一人躺在KING SIZE的床上，睡不着，惜落想着。墙上的钟一直在走，从未停止。转眼午夜将至，惜落仍未睡着。“或许出去走走会好点”这样想着，她第一次在午夜踏出房门。
　　这个点，除了值夜班的护卫，佣人都已经睡下。漆黑的走廊空无一人，
　　给人有一种恐慌的错觉。不知道去哪里的惜落无意间走到落翊的房外，沉默半会儿，她抬手轻扣房门，没有回应。这么晚了，落翊会去哪里？疑问在惜落心底扎根而生，她尝试着去推门，没锁。房间整理的很干净，干净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似的。站在房内，惜落打量着整个房间，就算佣人再怎么勤奋，也不至于会一点痕迹都不留，这里像是一间空房，毫无半点人气。
　　“惜落公主，您在这里做什么？”苍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惜落猛地回头，是老管家。
　　“没事，我来找落翊。爷爷，您知道落翊去哪了吗。”
　　“落翊王子？嘿，我一个老头子怎么可能知道‘尊贵’的王子殿下会去哪。”老管家语气充满心疼和讽刺。他是看着惜落从一个奶娃娃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没有亲人的他把惜羽当作自己亲孙女看待，在惜落搬离那日，他放弃了在城堡里已经可以安享晚年的生活，主动请缨去照顾惜落。年过花甲的他，在看人方面已经积累一定的经验。他看得出惜落是真的很爱落翊，也看得出落翊对惜落的厌恶。但他终归只是个管家，主人的决定他无权进行改变，因此，他退而求其次，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就默默的守护，至少不能让惜落受到伤害。
　　至于落翊到底去哪了，去干什么了，资历丰厚的老管家又怎么会猜不到呢。也就只有惜落会这么傻的相信那个可笑的理由，他很想告诉惜落实情，却又怕知道事实后的她会受到打击。国王和皇后把惜落保护的太好，却忘了告诉她危险无处不在；A国的人们把惜落守护的太久，却忘了告诉她世间仍存黑暗；老管家对惜落关心了太久，却终究不忍心告诉她童话背后的残酷。是的，不忍心，惜落太过洁白，让人不忍心在上面染上点点墨色，所有人都不愿惊扰那只在天空安静飞翔的白鸽。
　　然而，正是人们的这些不忍心、不愿意，在真相浮出水面后，带给惜落的伤害反而更大了。
　　落翊已经有一周未归，自那晚后，惜落开始注意落翊不在的时间长短。她在等，等落翊回来亲口告诉她：他只是出去忙国事了。这是惜落的自我安慰，也是对落翊最后的期望。
　　“不要让我失望……”有什么从眼角划落，热的，湿的。
　　“……惜落公主……”门外传来几个女佣的脚步声，以及轻微的交流声，隐约提到了她的名字。
　　“？”起身走到门边，惜落终于听清她们交流的内容。
　　“……公主还不知道这事吗。”
　　“可不是，这样残忍的事谁忍心告诉她。”
　　“那也不能一直这样瞒下去啊，管家先生怎么说？”
　　“能怎么说，当然是瞒着啊，他那么疼公主，倘若让她知道事实，多半会崩溃的。”
　　“也是，可是看公主这几天都在等落翊王子，太心疼了，我真想直接告诉她真相，让她别等了。”
　　“真相？你要怎么跟她说？告诉公主‘落翊王子有新欢了？’还是告诉公主‘落翊王子这几日都在和不同的女孩同住？’然后看着公主知道事实后落泪？甚至崩溃，发疯！？”最后的声音明显提高许多 。
　　“嘘！你小点声，公主还在里面呢！”其中一个女佣慌忙用手蒙住另一个女佣的嘴，眼神慌张的撇像身旁的那扇门，发现没有开，才松了口气。
　　“你们在干什么！”身后传来一个苍老又严厉的声音。
　　“啊！”女佣们惊慌的回头去看声音的来源，只见老管家眉目紧锁的站在那，有种不怒自威的气息。
　　“我雇你们来不是让你们在这里将流言蜚语的，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严厉的声音回荡在整条走廊，表达出老人的愤怒。
　　“是，真是很抱歉！”女佣们慌忙鞠躬道歉，转身匆忙离去。
　　老人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几个女佣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将视线透回到身边紧闭的那道房门。站着原地许久，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深深的叹气，抬手敲响房门。
　　“扣……扣……”没有回应，老人原本松下的眉头又再度的紧锁，“公主，您在里面吗。”没有声音。犹豫片刻，放在门上的手缓缓下移握住门把，转动。门开了，房间与露台连接的窗帘被拉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钻进房内，隐约看见惜落双臂环住膝盖，蜷缩在房间一角。
　　“您都听到了，是吗。”苍老的声音失去往日的威严，却多了一份颤抖。
　　“嗯……”惜落把脸埋在双臂之间，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她冲满哭腔的回答，已经告诉老人，她很伤心。
　　“大家……其实早就知道了，我没让他们说，就是怕你……怕你会像现在这样啊。”老人颤抖着弯腰扶起惜落，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惜落，这么久，该放下他了，听爷爷的，这不值得……”
　　惜落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起，原本漂亮的脸孔被泪水给浸湿，这样的画面深深的刺痛了老人的心。此刻，他不只是一个威严的管家，更是一个心疼孙女的慈祥爷爷。
　　“为什么！爷爷，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不爱我就直说，为什么要骗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惜落奔溃了，多日来积压的情绪如潮水般一涌而出。老人爱怜的用手整理惜落凌乱的发，眼里泛起层层泪花，真是讽刺啊，最初的守护却让伤害加到了最大，如果时间可以倒转，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无助的陪着她。
　　这个下午，惜落度过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随着夕阳的出现，微风吹起窗帘，整个房间被染的通红，很美，也很凄凉。
　　送走老管家后，惜落悄悄的离开房间，在古堡地下深处有有这样一间锁住的房门，而钥匙，只有惜落拥有，平日里佣人需要打扫整个古堡，唯独这个房间，除了惜落，没有人进去过，当然也没有人知道里面放有什么。
　　拿出尘封依旧的钥匙，惜落走进那间被封锁多年的房间，房里除了墙上的一面镜子外再无他物，连一扇小窗户都没有，明明外面夕阳正好，这个房间却漆黑一片，更是增加一份神秘感。
　　点亮一只蜡烛，再三确保无人发现后，惜落关上房门，将其反锁。来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惜落笑了。
　　“有什么事吗？”镜子里的她开口询问。
　　“我放弃了……”惜落的声音十分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哦？你居然会愿意放弃。”镜子里的她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仿佛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嗯……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嘛，你即将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难道还不高兴吗。”惜落眼中浮现出讽刺的神色，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面前的她。
　　“也是，虽然你的灵魂已经没有最初那样纯净，但现在的价值仍旧比那些历经世俗的世人要高很多，不算亏本。我只是好奇，你等了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不会只是因为知道他有新欢吧。”镜子里的她微微挑眉，问出内心的疑问。
　　“不是，只是我累了，不想再等下去。”惜落的双眼如同死水般失去往日的灵动。
　　爱总是需要两个人来维持的，即使有一方很爱很爱对方，甘愿付出一切，若另一方没有领情，时间久了，自然会放弃。惜落累了……
　　“那就这样结束了？”似乎还未玩够，镜子里的她有些不满，“这样看，这场赌局是谁赢了？”
　　“结束吧，这场赌局没有赢家。”
　　“何以见得？”
　　“我失去将灵魂，他失去将生命，而你，虽然会得到我的灵魂，却已不是最初你所期盼的那种洁白，没有谁获得最大的利益。”惜落失笑着，取来身旁的匕首。
　　“没有赢家的赌局吗，呵，真有意思，那就如你所愿，结束吧！”镜子的她微笑向前，跨过镜面接过惜落手中的匕首，手臂扬起，下落，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毯上，消失不见，镜子的她开始透明化，而惜落缓缓卧倒在地毯上，伴随着晶莹的泪滴永久闭上双眼。
　　时间到退回十年前，还只有十四岁的落翊得了怪病，各国的名医都无法医治。那时，年仅十三岁的惜落因拥有一个世人所没有的洁白灵魂被撒旦找到，并同他设下赌局。规则很简单，撒旦可以给落翊无尽的寿命，直至惜落死去，到那时，惜落要将灵魂贡献出来作为交换。当然，前提是惜落会一直爱着落翊，假如惜落不再爱落翊，可以随时喊停，赌局就此结束。
　　惜落为落翊付出了太多，这场长达十年的剧目，在今天终于谢幕，可当中的心酸，又有究竟能有几人知晓。
　　在惜落失踪后的第三天，报纸上刊登出这样一条报道——B国落翊王子昨日离奇死亡，死因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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