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人鱼

　　车灯刺眼，他只能伸手捂住眼睛。
　　透过指缝，他隐约可以看到对面站着的人。可是他被夹在车流当中，怎么也过不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要逃走。
　　快。
　　不然那些人会追来的！
　　轮胎和地面摩擦，声音刺耳。
　　来不及了。
　　云业猛地睁开双眼。
　　他安静地看着虚无的远处，用冰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
　　那里毫无波动。
　　他是很难陷入睡眠的，今天不止睡着了，竟然还做了梦。
　　他坐起身，看着月光下南音的脸庞。
　　和梦中的那个人好像。
　　一个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他或许就是南音口中的“云欣念”。
　　云业知道那些人有着很高明的招数来骗他。
　　那么“云业”这个名字可能也是那些人捏造出来的。
　　云业毫无睡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块精巧的腕表——这是他从一只丧尸那里“抢”来的。
　　现在是凌晨，还早。
　　可是难得的睡意在惊醒之后便了无踪迹。
　　防空洞的另一边，一人睡着，另一人坐着守夜。
　　这两个人就是孙月和戴正名。
　　坐着的戴正名打了一个呼噜，头一歪，醒了过来。
　　然后他立刻就发现对面那个红眼睛的少年正在看他，这个认知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然而，那少年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把目光转到了南音身上。
　　云业摸了摸南音的胳膊，有点冰。
　　他又摸了摸江复之的。
　　很热。
　　他不喜欢自己冷冰冰的躯体，江复之的体温才是他喜欢的温度。
　　云业动了动身子，在睡着了的江复之身上躺下，又在抬头确认江复之是真的睡着了之后，他拿起江复之的胳膊，让它环绕在自己腰上。
　　真温暖。
　　云业感觉自己又困了，于是也不管瞪着眼睛看他的戴正名，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南音是被冷醒的，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毯子已经掉在地上了。
　　他揉了揉胳膊，在地上睡怎么也没有在床上睡得舒服。
　　哎……
　　那里舒服是舒服，又不能舒服一辈子。
　　早晚是要离开的。
　　不后悔不后悔。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戴正名枕在孙月的腿上，孙月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
　　这里是山区，昼夜温差很大，早晨还是有些冷。
　　南音又看了看云业和江复之。
　　都是成双成对的。
　　就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自我拥抱——南音伸手，心疼的抱住胖胖的自己。
　　他就这么保持着环抱自己的姿势，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双腿。
　　反而又有些不适应了。
　　唔。
　　云业被江复之抱在怀里，两个人动作亲昵。
　　细想来，自从来到秦岭，南音似乎不止一次见过这个少年。
　　留下来吧。南音心想，他要搞清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和小念究竟是什么关系。
　　好在这附近，就是那个地方。
　　南音小声地呼了一口气。
　　云业听见南音的声音，睁开双眼。这一晚，他过得相当舒服。
　　“云业。”
　　“……什么事？”
　　南音小声道，“我昨天梦到了好些事情。”
　　云业心想我也做了梦。
　　“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云业点头。
　　“我以前倒是来过这里，因为云欣念的原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说不定……你也能想起什么？”
　　“这附近？怎么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西边。”
　　云业又点头，这次点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在感受到身边人的动静之后，伸手指了指道，“他是江复之。”
　　算是姗姗来迟的介绍。
　　南音对着江复之微笑，“我是南音。”
　　迷迷糊糊的江复之礼貌的说了声“你好”，等到稍微清醒些后，立刻面色不善地推开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云业。
　　云业不满，抬头和江复之对视。
　　南音轻咳一声，“我有点渴，哪儿有水喝？”
　　云业的体质对食物的需求很少，但这几天因为江复之的原因，也去找了一些食物，就放在防空洞里面。于是他伸手往里指了指，“喏。”
　　南音走了过去，看到了一大箱一大箱的方便面。
　　南音：“……没有其他吃的了吗？”
　　云业：“没有。”
　　江复之说，“这个吃起来很方便的，热水在那里。”
　　南音看了看另一边的一张圆桌，上面有一些餐具，圆桌下摆着暖壶，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你们怎么烧的热水？”南音好奇道。
　　“那边房子里面有天然气。”江复之回答。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何谓天然气，都是云业告诉他的。
　　南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桶装牛肉味方便面放下，拿起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他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南音走到戴正名身边，问道，“你们知道附近哪里有基地吗？”
　　“西北边有一个，走半个小时就能到。”戴正名虽然惊诧于南音会主动来搭话，但还是老实回答说，“那个地方有些偏僻，必须要有人带着才能进去。”
　　“那里面有物资交换所吗？”
　　“有。”
　　南音扭头看着云业，“我得先去准备点物资，如果你们不想去的话，在这里等我就……”
　　“谁说我不想去。”云业站了起来，“你都要什么物资？”
　　“……吃的。”
　　“方便面不能吃吗？”云业一愣，表情还有些委屈，仿佛自己被嫌弃了。
　　南音面带痛苦地回答，“吃不了，一吃就拉肚子。”
　　云业：“……噢，那个谁，带路。”
　　戴正名和孙月立刻起身。
　　云业手里还抱着昨天那只被虐待的猫。昨天他在附近找到一条河，给小猫洗了洗。小猫身上的伤口被云业处理得很好，也变得干净了，露出原本雪白的皮毛。
　　可惜瞎掉的眼睛和跛了的腿却再也好不了了。
　　几个人跟着戴正名和孙月翻过动物园的一个栅栏，从茂密的小树林里面走了一条小路，半小时后来到一个三层高的大别墅前。
　　戴正名示意身后的人别动，他敲了几下门，时间间隔有长有短。
　　“这是干什么呢？”云业不耐道。
　　“似乎是暗码。”江复之说。
　　戴正名解释道，“我们基地每个人都有编号，转换成二进制之后，按照相应的方法敲门，才会有人来开门。”
　　别墅的大门被打开，一个糟老头抬眼扫了一下来人，“卞达呢？”
　　“……出事了，没能回来。”孙月说。
　　那老头“哼”了一声，又看了几眼南音他们，对着戴正名伸出手来。
　　戴正名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表情有些僵硬，孙月立刻从自己的小包里面拿出了两个晶核，递给老头。
　　“这么多人，才给两个？”
　　“钱爷，您看下次我们补上行不？这次是真的没有了，您就通融一下吧。”
　　老头一脸不高兴，“不行！只有两枚晶核就只能进两个人！规矩就是规矩！”
　　“这……”孙月又从包里面拿出一个鱼罐头，“我们这次在外面找到的，您看……”
　　钱爷把鱼罐头拿在手里面掂量了几下，“不行不行！”
　　云业往前走了一步，刚要说话，就被南音下意识地拦住了。
　　他和云欣念认识那么久，云欣念不用动嘴巴他就知道云欣念要干什么。这个云业，倒是连这一点都和云欣念很像。
　　大少爷脾气，不好。
　　“我这里还有几颗晶核。”南音把自己包里面的晶核递给孙月。
　　还不等孙月接过，钱爷就把剔透的晶核抢到了手中，大发慈悲似的说，“行了。”
　　南音离开的时候从桌子上一共拿了十颗晶核，他一开始还不太想拿，但是又觉得不拿晶核自己也没什么异能，在外面怎么生存？而且钟离路这个人让他纠结了这么多年，拿点他嗑剩下的晶核干脆就当青春损失费得了。
　　没毛病。
　　戴正名对着南音道，“物资交换的地方在三楼。”
　　“我自己去就行了。”
　　孙月还想说话，却被戴正名拦住。
　　他们二人看着南音他们走远。
　　戴正名这才松了口气。
　　孙月小声道，“那个少年那么强，我们不如……”
　　“那也得人家肯要咱俩啊，且不论实力，就因为卞达的事，人家也不能瞧上咱。”
　　孙月想起卞达的死状，打了个哆嗦，不说话了。

　　三楼大概有三百多平米。一边是沙发和桌子，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物品，另一边则相反，东西直接摆在地上，最多铺一层布而已。
　　这里卖什么的都有，南音不想多在这里停留，他很快找到了卖食物的地方，随便挑了两三样，确认了一下保质日期。
　　这时，一个小女孩拉了拉南音的袖子，“哥哥，您要买吃的吗？”
　　“是啊，怎么了吗？”南音低头问小女孩。
　　女孩长得十分清秀，跟钱笑笑差不多年纪，却远没有钱笑笑被赵轲照顾得那么好。她穿着大红色的袄子，上面破了一个洞，裤子则是单裤，十分宽松地耷拉着，一看就是捡别人扔掉的衣服穿的。
　　“我家也有吃的卖，您要不要来看看？”
　　“滚一边去！”卖家不愿意了，“好好的你来我这捣什么乱！滚！”
　　南音瞪了卖家一眼，“那我跟你去看看。”
　　“晦气！”卖家指着小女孩道。
　　小女孩对着南音高兴地一笑，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云业小声道，“真麻烦。”却转眼就看见江复之也是一脸的同情，于是撇了撇嘴。
　　“既然有吃的，你怎么不出来摆摊呢？”南音问。
　　小女孩一边带路一边回头，“因为摆摊要交月租费的，我们家交不起……”
　　小女孩很快带着南音来到了房间的靠墙壁处，这里有许多人挨着墙坐着，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老人面前说，“奶奶，有人要买吃的。”
　　一个老奶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对着南音一笑，手里比划着什么。
　　小女孩也同样比划回去，然后拿起一个塑料袋，给南音看。
　　是有挺多吃的，南音把袋子拿了起来，“多少钱？”
　　“一个晶核。”
　　南音点点头，小女孩这里的东西比刚才那店家卖的便宜多了，于是他给了女孩晶核，又摸了摸她的头。
　　南音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孙月的声音，“小鬼，你们什么时候交钱？”
　　江复之问，“你干什么？”
　　孙月这才注意到他们三人，立刻乖的跟兔子一样，“没什么，就是帮钱爷催债，这两人欠了钱爷两个晶核，再不交按照规矩就要被赶走了。”
　　小女孩立刻把南音给的晶核递给孙月，“我们有晶核的，给你！”
　　孙月接过晶核，“只有一颗？”
　　“等我爸爸回来了，我再把剩下的给你。”
　　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杀马特道，“你爸还能回来啊？肯定早就被丧尸撕碎了吃啦！孙姐，我看你倒不如把这丫头卖到那里头去！少说还能赚……”
　　黄毛比出三个指头。
　　“关你什么事，憋逼逼！”一个东北大汉抽了下黄毛的头。
　　少管闲事。
　　南音在心里道，拿过吃的就先走了。
　　江复之抿了抿唇，看着小女孩和老人的目光里满是怜悯，却没来得及干什么就被云业强硬拉走。
　　谁知三人还没来得及下楼，楼梯就被堵住了。
　　“兄弟们！快来！”几个人吹起口哨。
　　楼梯口旁边，一个半裸的女人脖子上戴着长长的锁链，浑身发抖。
　　“绝对的好货！一枚晶核租三天！二十颗晶核直接带走回家！”
　　女人似乎在哭泣，又似乎没有，她的身上满是伤痕，烫伤、抽伤……
　　南音愣住了。
　　那个女人刚好在此时抬起头，看见南音的那一刻，眼神从迷茫变为不可置信！
　　卖家还在叫卖，“这女人就是安秀莹！以前那个演电影的明星！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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