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

　　从皇宫回到后福，袁成锦路过书房时发现父亲在书房，于是便打算和他说上战场的事。袁成锦的父亲袁天，是袁家不世出的天才。袁成锦和他父亲简直无法相比。袁天十一岁便参加了殿试，在殿堂之上三计定天下，怀宗亲封一品上卿。袁天为人处世十分妥帖，为人亲和有礼，以至于是三朝帝王的心腹。袁成锦看父亲正在看书，便上前施以一礼轻声唤道：“父亲，孩儿回来了。”
　　袁天五十多岁，确实保养的很好，抬头看看是袁成锦，温和的笑道：“听闻你今日去见了皇后，他可安好？”说着放下书，示意袁成锦坐在他对面，袁成锦乖乖坐下说：“舅舅好着呢，今日还和孩儿比试了，险些就伤了孩儿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袁天笑着说：“你啊你，满嘴的胡言乱语，且不说你舅舅不舍得伤你，就是你这幅不吃亏的性子，也断不会输。”
　　袁成锦摸摸鼻子，讪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亲，孩儿是看父亲整日看书，怕您烦闷，才逗逗趣儿么”袁天说：“知晓，你向来心细，虽然平时喜欢胡闹，但大事上还是沉得住气的，我也放心。”想了想，又说：“这点倒像你已故的母亲。”
　　对于已故的母亲，袁成锦的一直停留在儿时，他自幼记事早。记忆中母亲并不是多么端庄贤淑。有时候母亲会和自己闹作一团，会在院子里给自己烤鸡肉吃，就是被父亲发现了还天不怕地不怕地献宝一样把鸡肉给父亲吃。
　　不过，记忆最深的应该是那年梁王领兵攻进都城，为防止外公——安国公率兵勤王，命人来抓他们母子，母亲当时未言一词，默默地牵起他的手，傲然走到城墙之上。面对着城外的外公和舅舅们还有无数的士兵，淡淡的说了一句：“成锦以后就交付诸位了，就此别过。”说着将他一把推下城墙，他被舅舅稳稳接在怀里。
　　母亲却转身夺下身边士兵的刀，飞身扑向城门的转轴，最后大军进城的代价是母亲一具冰冷的尸体。
　　在那之后，家里冷清不少，父亲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已是母亲头七的第三天。那个晚上，父亲一身寒霜跑入灵堂，看见母亲的棺椁停在那里，便像时间凝固了一般，一动不动。
　　袁成锦曾以为父亲会哭，只是到最后，父亲的眼泪一滴也没落下，只是静静地、悲伤地望着母亲的灵牌，仿佛透过这单薄的木板，可以望见母亲一般。
　　那时袁成锦才知道原来悲伤是可以有重量的，很重很重，压得人难以呼吸。
　　思及亡母，袁成锦的眸色沉了沉。他起身掀起衣摆跪到袁天的膝前，袁天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扶，袁成锦却不起身，跪着说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袁天无奈的摇头说：“你一向是最孝顺的，哪里说什么不孝。来，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
　　袁成锦坚持跪在地上说：“近日战事频发，三日后孩儿将随太子殿赶去边疆，无法侍奉父亲于膝前，此一不孝。孩儿私入太子阵营，参与党争，有违父志，此二不孝。孩儿意属太子，至死不渝，使袁家无后，此三不孝。望父亲恕罪。”
　　袁天一愣，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笑着把袁成锦扶起来说：“你先坐下。外敌入侵，保卫国家本是男儿本色，若因我让你退居人后，为父心有不安。参与党争，虽不利国，但终究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只要你不伤天害理，有违本心。为父也不怪你。这第三…”袁天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景色，说道：“我与你母亲只希望你可以幸福，当初我已然让她扛下了本属于我的卫国之责，我心有愧。如今，若是你过得不好，来日泉下相见，她不定怎生闹我呢。”
　　袁成锦心下一暖，唤道：“父亲。”袁天温和的说：“我不若你母亲勇敢、果毅，凡事总要前后思量许久。但我袁天的儿子，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平日里我对你的关心也着实少些，来日上了战场可要多加小心。千万…千万别如同祁家一般，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袁成锦点点头，说道：“父亲，放心吧。”说着看了看外面“父亲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也可以找舅舅。”
　　袁天拍了拍袁成锦说：“好了。我这边能有什么事，别担心了，去忙吧。”袁成锦起身又施一礼，说：“父亲，孩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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