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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草芥
小男孩排在她前面,所以尽管后面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直推推搡搡,安笙也依旧坚守阵地,没向前挪动一步。
赶上公交早高峰,真是再让人绝望不过了。
“嘀——”刷卡成功,电子屏显示公交卡余额还剩二十多元。这一周即将结束,下周再充值吧。
上车的人多了起来,车内空调的冷气也抵挡不住上升的热量,额前渐渐出了汗,忍不住望向那个眉目精致的小孩子,正安安静静的站在前面。
他看过来,与安笙眼神对上,一双眸子如同被墨染过。清清凉凉的站在那里,没有成年人的狼狈,也没有同龄的活泼天真。安笙意外于他的独立早慧,一边又忍不住比较,自己在这个年龄的时候……是不是还在挖泥巴玩呢?这样想着,一阵惭愧,于是故作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只是过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移回去。如果她没看错,这孩子貌似逃票了?安笙不敢肯定。想开口问问,却又碍于人多,半步都移动不得。
算了,这么有素质的小朋友,又怎么会逃票呢。现在监管这么严格,要是逃票早就被制止了,又哪里轮得到自己来管。
安笙叹口气,估计是因为学校要求的毕业设计太过不好把握,把自己的脑细胞都给耗尽了的缘故吧。
到站了。
安笙下了车。回头,正好看见那个男孩也下了来。
家住在学院路?真是好地段,我等中产阶级无法望其项背啊。她胡乱的想着,拐过了街角,便把这事随之抛在脑后。
公交站牌前人还不多,零零散散,大多摆弄着自己的手机。
原本安笙也应该是其中之一的。
然而她此刻却借着玩手机的姿势,低着头,瞥向那个奇怪的男孩。
年纪看起来很小,个子矮矮的,独自蹲在站牌下,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最重要的是,这并不是安笙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他。
她想,难不成这孩子迷路了,不然这么多天过去,怎么还在这里徘徊呢?
安笙的爸爸是名警察,她从小受到的教导都是“助人为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是理所当然的,向那边走过去。
“你好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安笙在距离男孩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俯下身子,轻声地问,“是不是迷路啦?”
小男孩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她,初见时平静无波的眼里有几分害怕和委屈。
安笙心里一笑,再怎么早慧也还是个孩子呢。
“你……”男孩试着伸手,抓住了安笙的衣袖,然后他飞快的缩回手,又是一脸惊讶的望着她。
怕倒是能理解,为什么会有惊讶呢?安笙被男孩的一系列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恰好远处公交车慢慢驶来,她随即站起,却见周围等车的人都在向她行注目礼。
一名中学生打扮的姑娘站得离安笙很近,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怎么了吗?
“姐姐,你在和谁说话?”
“你看得到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等安笙反应过来这两句话的字面意思,她一刻不停的登上了公交。
车站旁,人们面面相觑,而男孩则站起身来,盯着那驶远的954路公交车。
真是……见了鬼了!
安笙回到家,飞快的锁好门窗,无视了巴赫一脸的不情愿,把它整只狗都抱在怀里。
于是巴赫开始哼哼唧唧的不停挣扎。
她的力气和德牧比起来基本是没有胜算的,巴赫成功逃脱,跳上沙发躺在她腿边。
“抱都不让我抱,还想让我给你顺毛,想得美!”被它这么一闹,心里倒是安稳了许多。养一只大型犬的那种安全感真是没话说。
只是等到吃完晚饭,巴赫叼着项圈过来蹭她的时候,安笙又犯难了。
遛狗or不遛狗?这是个问题。
她养的是大型犬,遛狗的时间一般都比较晚,在小区里也是挑人少的地方才给它解开项圈自由活动一会儿,这么一想,安笙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还是不去比较好。于是轻声安慰着:“明天周六,带你出去玩。今天就不行啦。”
见她将项圈放回原位,巴赫两只狗耳朵向后背着,一个劲撒娇。可安笙态度已决,只是揉了揉大狗脑袋作为安抚。
电视节目里主持人不停的调侃着嘉宾,安笙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一直安静趴在地上的巴赫却突然站了起来,耳朵警觉的立着,望向门口。
“叩叩——”有人在敲门。
巴赫飞快的蹿过去,守在了大门口。
安笙穿好拖鞋,示意巴赫保持安静,开口问道:“谁啊?”
“安笙,你开门。”是属于少年人的音色。
“你好,请问你是?”
“陈芥。快给我开门,我腿好疼。”声音沙哑而虚弱。
“不好意思,你可能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她这句话说完,门外彻底没了声音。又等了许久,安笙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条缝。
十七八岁的少年倒在门口,额前碎发因为汗水而黏在一起,身上也脏兮兮的,更要命的是腿部与腰部流了一大滩血。
她着实被吓了一跳,安安稳稳活了二十三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手指哆嗦着去摸手机,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对面的住户王阿姨拎着一袋子垃圾开了门,见到安笙这幅样子也有点惊讶,忙问:“小安,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说着就要走过来。
眼看着王阿姨要踩到少年流血的腿,安笙急忙上前挡下,深呼吸,“没事,就是有点想我爸我妈。”
“哎呀,自己出来打拼都不容易。”王阿姨安慰道,“也别累着自己,多回去看看爸妈。”
她具体说了什么,安笙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自己将少年拖进屋里,拿出应急药箱简单的给伤口消了毒,又照着网上的搜索结果给他草草包扎了一下。她仔细地看着少年的容貌,是那个小男孩。准确的说,是长大之后的那个男孩。
这际遇太过离奇,她心中的害怕已经所剩无几,甚至突生一种感慨——原来,只有我才能看到你啊。
中途包扎的时候弄疼了他,陈芥清醒了一瞬,少年眉目深深,嘟嘟囔囔的朝她抱怨:“我这次可没迷路了,是你不给我开门。”然后又昏迷过去。
依稀可见几许稚气的影子。
那一刻,安笙莫名感到些许心疼。
只有我能看到的人,在不同的时段,以不同的姿态出现。安笙拿出薄被给他盖好。
可能,是一只迷路的妖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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