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１
　　“啊——”浴室里传来一声尖叫。沙发上的男人急忙扔下报纸跑过去。
　　“怎么啦？怎么啦？老婆！”男人在浴室门口喊道。
　　“老公，你快去看看热水器怎么搞的？水一下子就冰凉冰凉的了。冻死了！”
　　男人手忙脚乱地鼓捣了一阵。对浴室里的妻子问了好几次：“行了吗？水热了没？”
　　女人的声音有点发抖：“不行！还是不行！水还是凉的，我可受不了了！”也难怪，毕竟是三九天嘛。
　　她的丈夫还在门口喊着：“要不你先披着衣服出来，我进去看看？”
　　“哎哟，我全身都是泡泡，怎么出来？”女人有点火了：“你怎么搞的嘛？半天都弄不好？想冻死我呀！”
　　男人又鼓捣了一阵，说：“好了，好了，这下应该没问题了，你再试试。” 水果然热了。
　　女人洗完澡，坐进热乎乎的被窝——男人早就打开了电热毯。此时，他已经插好了吹风机，很快就帮妻子吹干了头发。
　　“你要不要吃点药预防一下感冒？”男人体贴地问。
　　“不用。”女人答道。她已经睡下了。
　　２
　　“老婆，你回来了？我去给你做点宵夜吧。”男人正要起身。
　　“我没胃口，自从前两天洗澡着了凉，我一直难受着哪。都怪你，连个热水器都不会弄。你叫人检查过了吗？”女人一边脱外套，一边抱怨着。
　　男人接过外套，随手挂上。
　　“老婆，你放心，热水器已经修好了。不过我早就劝你吃药，你就是不听，现在感冒是不是有点重了？”他伸手探探妻子的额头，说，“还好，没发烧。我找了感冒药给你吃。不许再固执了啊！”
　　“唉，早听你的就好了。这两天公司事儿特多，忙得我晕头转向的。老公，还是你对我好。”女人温柔地靠在丈夫怀里。
　　３
　　“老公，都好多天了，我怎么还老流鼻涕呀？感冒不可能还没好吧？”女人一回到家就向丈夫埋怨道。
　　“要不明天我陪你上医院看看？或者你干脆请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一阵。你也太不注意身体了，一忙起来连饭都不好好吃。”
　　“一点小感冒也值得耽误我的工作？最近我们可拿下个大项目，要是做好了，我升职的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也不能熬坏了身体呀——”
　　“哎呀，老公，你就别啰嗦了行吗？要不这样吧，明天你下班以后就去找找你那老朋友谭医生，问他要点儿好药来。”
　　４
　　“老婆，你明明不舒服，怎么搞到这么晚才回家？”男人照例接过妻子的外套挂好。
　　女人疲倦地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说话。
　　“我去问过谭医生了，他说你是因为感冒没及时治疗，所以转成鼻炎了。我在他那儿给你开了点儿治鼻炎的好药。”男人转身去拿药、倒水，“我看了说明，这药一天吃三次，每次五片。来，快吃药吧。”
　　“谢谢。”女人冲丈夫笑笑，接过水杯和药片，吃了。
　　男人为妻子放好洗澡水，打开电热毯。女人看着，眼圈微红。
　　５
　　“喂，请问——”男人接了响起的手机，“哦，是老婆呀。你好点儿了吗？”
　　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嗯，今天好多了。不怎么流鼻涕了，但是总觉得精神不太好，老犯困。对了，老公，你今晚好象要通宵值班吧。我今晚也得工作到很晚。本来想让你来公司接我的。算了，你忙你的吧，我自己开车回家。再见。”
　　６
　　女人坐在驾驶座上，眼皮打架，她工作了很长时间，已经很累了，偏偏还得自己开车。好在企划书全部做完了，现在她只想立即赶回家洗澡睡觉。
　　女人迷迷糊糊地开着车，突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她拼命睁大眼睛，来不及了，一辆大卡车迎面撞了上来……
　　7
　　女人的葬礼很隆重，家里的亲戚，公司的同事，生意场上的朋友……来了一大堆人。
　　男人强忍丧妻之痛笑脸迎人，操办着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安慰和照料家中的四位老人，谁都看得出，他消瘦了，憔悴了。
　　每个人都想对男人说一句“节哀顺变”，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8
　　折腾了三天，葬礼总算结束了。
　　男人独自呆在卧室，他打开一个抽屉，拿出那盒治鼻炎的药，念着盒子上的说明：“……一日两次，一次2—3片……从事驾驶工作或其它危险职业者慎用……”
　　念着念着，男人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就像地狱里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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