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饮鸩

　　道士？难怪他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人人都说，修道之人，其意在成仙，在此后的岁月里，我见过许多功力深厚，长须白髯的道士，却无一人有此时此刻眼前之人所带给我的最接近仙人的感觉。

　　“道长，你就这么救了我，就不怕我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南诏的妖女。你就不怕我下蛊害你？”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让我依旧耿耿于怀，找不到发泄口，便只好把小性子使在眼前唯一的人身上。说着，还掏出刚才的蛊盒子，在他面前晃晃。

　　他却顺势接过蛊盒子，在手里仔细把玩了一番，再交还与我，说道：“这蛊盒子很是精致，想必十分贵重，姑娘日后，不要再将它轻易拿出来交易那些无关紧要的物什。”

　　话音刚落，他便准备跃起离开，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角，没想到却扯到他的脚踝，硬生生地将他从半空中拉下来，摔了个措手不及。

　　“对不起啊。。。。不。。。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本以为这清和道士修为甚高，我应该是拉不住他，可看到他摔下来，我心里确实是过意不去，可是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估计就回不去了吧。侠士你送佛总要送到西吧。

　　“你身上没有一点邪气，是不会害人的。这城里的人被南诏的蛊术吓怕了，才会对你这么忌惮。还有，你的蛊盒子是空的，你要拿什么害我？”他扶着腰站起来，回答着我的问题。

　　“什。。么啊，什么邪气，神神道道的，我看你才是个妖道吧，你也不怕我是什么高手，杀了你哦？”这种突然被人说中一切的感觉真奇怪，像是有人一节一节摸着你的脊梁骨，只能用不停下的话语来阻止这场尴尬。

　　“当一个人不想杀人的时候，就不要老念叨着杀字，这也是一种妄自菲薄。”他看着我，突然，贴近我，一手揽住我的肩膀，一手抽出拂尘，向前伸去。

　　我呆滞了许久，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一时间，竟不知该干嘛，反应过来后，我一把推开他，嘴里含糊不清：“你。。你干嘛，不要以为你救了我一命就可以占便宜，你这妖道！”

　　下一秒，背后有东西落下的声音，继而，清和收起拂尘，拿着一枚锋利的镖给我看。

　　“你说错了，是两命。”他玩味的笑。原来是这样，我误会了他。

　　“这是什么？”我望着那镖问道。

　　“南诏蝴蝶镖，上面涂了剧毒。这群毒虫，居然一路跟到这里来了。。”他皱着眉头，趁着月光细细查看了手中怪异的毒镖，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让人有些听不清。

　　“没什么，你赶快离开这里吧，我送你去街口吧，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你和你的丫头走散了是吗，她也一定在找你了，你在街上尽量低着头走，不要再引起什么骚动就好。”

　　“那个。。我会轻功的，你给我指个路，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我可不想再被你这妖道占便宜。”让我两次被一个道士搂着飞那么远，不如一剑杀了我吧。

　　他无奈地笑笑，还是细细为我说了该怎么走。

　　走到屋檐边时，我总觉得缺了些什么，转身，见他立在夜色里，像一道月光，仙风道骨这个词，突然就涌上心头，我向他挥手，

　　“喂，道长，我叫白袖，白衣白袖。日后，江湖有缘再见。”

　　他亦笑着与我挥手。我转身，纵身跳下，向街口奔赴。

　　街上，灯火摇曳，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热闹的景象，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抬眼，街口的榆树下，翡翠焦急地向过路人询问着什么，我笑嘻嘻地跑过去，不料这丫头居然哭了起来。

　　“姑娘，您这是去哪了，方才我听人说，有个南诏妖女突然被仙人带走，应该是被仙人除去了，我听着描述，好像就是您，您可吓死我了。”

　　“好好好，好翡翠，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咱们回去吧，啊？”

　　“姑娘，您可答应我，以后不许再乱跑了，一定哦。”

　　“一定一定，傻丫头。”

　　抬头，今夜的月亮可真亮，就连这样通透的灯火和城池，都抵不住它的光。

　　从偏门又回到阑珊阁，刚庆幸完这一路居然都没有侍卫发现端倪，谁知房门一打开，八仙桌前端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墨白？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看着眼前这个把玩着茶杯似是出神的人，我吃了一惊，翡翠也倒吸了一口气。

　　“那都这么晚了，阿袖又是去哪了？”他看着我，淡淡地说道 。

　　真是的，我去哪需要他管？不过也是，毕竟是人在屋檐下，说任何话都毫无底气，正当我在苦苦思索要怎样回答才能显得霸气侧漏，我们的墨城主又发话了。

　　“你不必那么紧张，你想去哪里玩，日后告知我一声就好，我好负责你的安全。我今日来，不是为我，是家妹语黛，她想当面谢你，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果真，话音刚落，从墨白身后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目光炯炯，皓齿朱唇的女子来，虽穿着一身落地鹅黄织锦，挽着精致的发髻，一副养尊处优的大家风范，眉宇间却不失在实战中磨出的英气。正是之前躺在众军中的墨语黛无疑。
　　对于这个作为统领的大小姐，我还是很感兴趣的，一直以来也有想去打个照面的想法。只是碍于自己在城中这不明不白的身份，不好去探望。没想到，她竟自己来了。

　　墨语黛倒是热情的紧，上来就抓住我的手，“袖姐姐”的叫着。声音还带着点未脱的稚气。这墨白与墨语黛的年纪差了近十岁，比我还要小几岁。纵然再如何善战，到底还是个孩子。

　　“袖姐姐，黛儿和将士们此番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姐姐这另辟蹊径的治法，黛儿多谢姐姐救命之恩。”墨语黛说着就要跪下，我急忙将她扶起。

　　二人在我房中坐下，与我聊起城中的生活，翡翠沏了茶来，氤氲水汽中，我倒觉得这世间一切都是和善的。就连墨白的笑好像都被墨语黛的笑容感染，变得真实了几分。

　　几番笑谈之后，墨语黛跑过来挽着我的手，道：“姐姐，你我如此投缘，姐姐又如此厉害，不如就留在阑珊城别走了，与我作个伴。”

　　“这。。。”虽说我也有心留下，可是毕竟墨白才是这阑珊城最大的主子。

　　我抬眼看他，他正用杯盖划着杯沿，见我看他，他放下杯子，对着我说：“阿袖便留下吧，这也算是我之所求。南诏余党的攻势愈发猛了，日后可能还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在下希望你可以祝我一臂之力。”

　　是吗。。这男人不失为一个好城主，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阑珊城的。可是为什么听到他这样留我，我心里会有一点失落。

　　见我沉默不语，墨语黛还以为我是因为介意什么要拒绝了，忙说：“我听闻之前城中有许多对姐姐不利的闲言碎语。姐姐不必理会，这阑珊城之前遭南诏祸害颇深，见姐姐会蛊术自然会害怕。不过，我是绝对相信姐姐的，黛儿向您保证，以后这城中再有谁对姐姐不敬，就是对黛儿不敬，黛儿定剁了他的手脚给姐姐。”

　　“好啦好啦，我好端端的要人家手脚干嘛，”我不由被这个小丫头逗笑了：“我留下还不成，那以后，可要经常去叨扰大小姐啦。”

　　墨语黛很是兴奋，像个小猴子似的，又是围着我蹦跶，又是扯着她兄长的衣袖撒娇。

　　屋里的灯火暖融融的，屋外的几树梅花在斜射出去的光斑里肆意开着，嘴角居然不自觉的向上翘了起来。心里居然有几分暖意。这种感觉，在曾经也有过，只是我记不起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自从被墨白捡回阑珊城后，这种时而翻涌上来，能牵动嘴角往上扬起的情感，愈发强烈了。

　　我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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