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怜

　　轻轻的风吹起了不渝乱了的发丝，她低下头理了理头发，不敢抬眼看面前的人。可手还没放下，就已经瞥到了自己的裙子，仍旧高高地系在腰间！她的脸一热，立即弯腰解开了，便挪着步子悄悄退后了几步，扯着袖子没敢说话。
　　司徒景修看了半晌，半天才跨出一步，打算由自己先开口得了。可没想不渝却立即一转身子，走到树下向他作出邀请的手势：“大人，要不要坐下歇歇？”
　　看着树下被她踩平了的草皮和翻出来的一些泥土，他无奈地皱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不渝立即捕捉到这道眼光，便随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一张帕子放在了地上：“这样就好了。”可面前的人却丝毫不动，依旧盯着她看。她揉了揉脸，放弃道：“不坐，那就站着说话吧。”
　　司徒景修神色怪异地走到她身旁，靠着树坐了下去。良久才突然开口轻声道：“那印章，还留着？”
　　“大人赏的东西，不渝哪敢丢呢。”虽然觉得这话题有些突兀，但完全没有留意到他奇怪眼神的不渝顺口就恭敬地答了。
　　眼神从她腰间移回到她不甚自然的脸上，司徒景修柔声说：“还挂在身上？”
　　“大人赏的东西，当然……”突然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不对了，她立即噤声扭头看着他睁大了眼睛。半晌，才神色更加怪异地将手缓缓地挪回自己的腰间，将那不小心露出的印章塞了回去。
　　气氛又安静了下来，一个人盯着脚尖揪着草，另一个人则是背倚着树望天。耳旁是拂过的清风，还有未曾停歇的蝉鸣。一片叶子被风吹下，旋转着落到了司徒景修的肩上，他伸手接过放在手心里，慢慢开口：“云绣的事，还望你见谅。”
　　因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会突然开口，不渝明显得一惊，便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那是云绣自己的选择，跟大人您没关系的。”
　　“嗯，”他点了点头，瞥了她一眼，又道，“听说岚后让你跟了陛下，你没愿意？”
　　“嗯，啊，不是，不渝身份低位，是陛下看不上。”她咬着嘴巴继续应道，幸好脑子够快，这次没答错。
　　“在岚后身边还习惯？”继续问道。
　　“嗯，还行。”继续顺利地应答。
　　仿佛没有问题要问了，司徒景修静默了下来，又继续抬头看天。可还没看一会，便轻轻地说：“虽然岚后宅心仁厚，待你必定不错，但你也要小心行事，别给岚后惹了麻烦。”
　　不渝死死地盯住了脚尖，揪着草的手也下大了力道。难道自己就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怎么到哪都是个麻烦似的。她斜眼偷偷瞪了他一眼，心里纳闷不已，这人今天怎么话变这么多了呢？
　　看来似乎在永砚殿的确过得不错，司徒景修放下了一颗心，站起身整了整衣衫，便准备告退：“那就不打扰姑娘，”他抬头望了一眼树，“捉知了了，不过爬树还是小心为好。”转过身子，就高高地扬起嘴角，摇着头走了出去。只余下“腾”地站起身的不渝冲着他的背影自顾自地嘟囔着。
　　拽着衣摆不停地念叨着走回了永砚殿，却见殿内正端坐着好一阵子没见的贵妃杨心湄。自此那日在文政殿里看她闹了一出自尽的戏码，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听说是在水心殿里闭门吃斋念佛呢。可眼下又是什么情况？
　　她疾步走上前，福了福身子：“不渝给贵妃娘娘请安。”
　　“免了，”杨心湄不轻不重地随口应到，扭头看了一眼岚后，又回过头来，“你来岚后娘娘这里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都不好好伺候娘娘？”说着，又满脸担忧地转过头看岚后，“让娘娘的病又犯了。说来说去，湄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整日都待在屋里，都不知道娘娘你……”
　　“没事，湄儿有这份心就够了，”岚后一直保持着温婉的笑，看了看杨心湄又看了看不渝，“不渝那丫头还不知道，再说都老毛病了。还不快点上来伺候着？”
　　杵在殿中央的不渝这才反映过来，快手快脚地走到岚后身后，替她轻轻地揉起肩来，口中还委屈地说：“娘娘到底是犯了什么病？不渝再不知道的话，那罪过可就大了。”
　　“老毛病了！从生下颂儿那会儿就有了。”岚后摸了摸额头，笑着叹道。一旁的杨心湄便挪了挪身子，靠得离她们近些：“娘娘还不是操劳的？陛下登基前就为陛下操劳着，登基后也没能闲着，若这后宫里清净些，娘娘怎么会累坏了身子呢？”
　　不渝耸了耸鼻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杨心湄。这后宫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惹的。她低垂了眼睑，看着岚后弯下身子轻声问道：“娘娘以后还是多多休息得好，这先前落下的毛病一犯的话更容易变严重呢。”说完，便看着岚后乌黑的发髻轻轻叹了一口气。本来还奇怪怎么自己到了永砚殿不过半个月，岚后就几乎天天抱着汤碗喝药呢。原来是因为生颂儿那坏小子遗留下来的毛病，所以身子便虚弱得紧。
　　就在杨心湄还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殿外冲进来一道急匆匆的身影，细看之下，竟是潜心殿里的张德伏。不渝握成拳的手停在了半空，久久都没有落到岚后的背上。姐姐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那张德伏怎么会这么一副慌张的模样？
　　“岚后娘娘吉祥，贵妃娘娘吉祥。”张德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拜道。
　　“罢罢罢，快起来说是怎么一回事？你家娘娘怎么了吗？”岚后急忙让他起身。
　　张德伏的视线似乎从杨心湄的脸上深深地掠过，之后才抬起头看着岚后，喜道：“陛下派小的来跟岚后娘娘回一声，娩妃娘娘有喜了！”
　　随着岚后和杨心湄急急地赶去潜心殿，殿内并无料想中有很多人，除了在娩妃身边此后的人，就只有坐在一旁紧紧抓着汐娩右手的苍珩。岚后欣喜地走上前请了安后便坐在汐娩的床边，恭贺了几句就细细地询问交待着。而杨心湄也慢慢地跟上前去，站在一边看了看满脸激动的苍珩，才神色落寞地扭过头瞧着汐娩。不渝站在后边，虽然心里也焦急万分，却碍于岚后杨心湄的关系，不能立即上前看看她的姐姐。她抿着嘴唇站在一旁，双手紧张地抓着袖子，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看，却没想刚好碰到苍珩突然转过来的目光。本跟着岚后来的时候，她以为他应该已经不在了的，没想到却恰好碰上了。自从去了永砚殿后就没再见过他，而每逢他去永砚殿看岚后时，岚后都会刻意地遣开她。半个月未见的人，突然又碰到了，不禁让不渝有些尴尬。她立即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四处看了看，直到看到沁儿在一旁笑眯眯的样子，她才冲她点了点头，张了嘴巴无声地说：“娘娘真的有喜啦？”
　　沁儿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冲她猛点头。不渝心里一喜，随即就想到自己快要做人姨娘了。可随后又不知怎么想起颂儿来，便又皱了眉头。若是姐姐的孩子也像他那样，那还不得愁死她？抿着嘴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没过一会儿，岚后就已经浑身发软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急忙站了起来，冲汐娩说道：“本宫最近身体不虞，千万别感染了妹妹。妹妹只要安心养胎便是，要什么就直接派人去说。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汐娩直起身想要行礼，却被苍珩神色紧张地按了回去。汐娩讪讪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再歉疚地看回岚后，却见她也是一脸宽慰的笑。脸上一红，便咬着唇不言语了。自己不过才一个半月的身孕，就被强行要求躺在床上，他也紧张得过度了。
　　见岚后要走，杨心湄也没理由再留下来了，只是朝汐娩淡淡地笑了笑，一转身，笑容就松了下来，只低垂着头匆匆地追上岚后。杵了半天的不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本是应该跟着岚后一同回去的，可自己连汐娩的面都没见着。正踌躇时，苍珩已起身走过她的身旁，沉沉的嗓音中却不掩欣喜：“陪你姐姐说会话再回去吧。”说完，已擦身而过，衣衫翩翩，划过不渝低垂的手背。
　　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她突然回过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松出了一口气。先前他对姐姐的小心呵护，她都瞧在了眼里，也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姐姐对于他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嫔妃而已。若有所思地回过身，刚好迎来汐娩凝视着她的目光。脚下加快了步子，兴冲冲地奔到了她的身前蹲下了身子：“多久了啊？”
　　“才一个半月呢，都是陛下太紧张了。”说着，她就想要坐起身。
　　不渝赶紧又把她给按了回去：“陛下都紧张成那样，我还敢任你胡闹呢？躺好躺好。”边说着边拿起软垫让她靠着，嘴巴里絮叨，“陛下对你还真得很好呢，你没瞧见贵妃娘娘的脸色，可难看了！”
　　汐娩无声地扬了扬嘴角，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不渝出神。良久才突然开口道：“这样好吗？”
　　“什么好不好？”没有意识到她语气中的异样，不渝抬头迅速地开口接道，却见汐娩的秀眉蹙在一起，一双眸子里是薄薄的雾气，抹不掉，更看不清。
　　“如今有了孩子了，那我该怎么办呢？”汐娩无力地抓住不渝的双手，恳切地望着她的双眸，语气低了下来，“如果父亲和良祺知道了，会不会恨我？”
　　反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不渝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冲她摇了摇头：“不会，他们是最希望你得到快乐的人，也是最希望你能幸福的人了。姐，你老实地回答我，你幸福吗？”
　　幸福吗？她也不知。偶尔会有那样的感觉，但却立即冷静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短暂的幻觉而已，稍纵即逝。他的后宫佳丽三千，她不过是其中普通的一个。纵是现在百般宠爱，又怎敌时光无情。更何况，他于她，并非良人那么简单。他，还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汐娩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重重地靠在了软垫上，低着头望着与不渝握在一起的手，垂眸不语。
　　“那些事情或许忘了会更好呢？别再想了，只好好地活着，为自己活着便是。”不渝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轻摇着她的手劝道，“再说，现在你也有了孩子，就去努力做个好娘亲，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汐娩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忘了不还是会想起来？”
　　不渝明白她这是在拿自己开玩笑，便也摸了摸脑袋笑答：“也不知是好事坏事呢。哎呀，今天是好日子呢，别想那些有点没的。”
　　两姐妹正说着话，突然听张德伏来报，尤太医来了。
　　尤鸣莨？他来做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升了出来，汐娩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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