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你敢吗

　　若不是吃烤串后方世提起了一句，估计叶铭直到毕业也不会思考这个问题。
　　“哎哎，我说你都第几瓶了，还对瓶吹呢？一会儿自己回得去吗？”方世扔下手中啃到一半的骨肉相连，见叶铭堪堪把第四瓶啤酒往胃里灌。他自然是清楚叶铭一杯倒的酒量，但也没伸手与他抢那瓶啤酒。
　　原以为叶铭该喝得不省人事了，没想到他还有一分神智尚在。指着对面的方世一拳捶到桌面上，那小桌颤颤巍巍晃两下。迎着广大围观群众的不解目光，叶铭木着舌头开始破口大骂：“你，你蹋妈的。当自己是谁啊？北以为老子细看你八连，你就可以管老子。”
　　好在叶铭喝醉后口齿不清，把“喜欢”说成了“细看”。不然方世哪还会淡定的坐在这里调侃一个醉鬼：“我说你学了四年的播音，怎么一张口还和三岁小孩一样？”
　　“你才山岁，你全家都山岁。”朝方世打了个酒嗝后，叶铭趴在桌子上喃喃的反驳。半天不见叶铭有大动作，看来这回是真醉过去了。
　　依依不舍的注视着桌面上还剩半盘的金针菇，方世决定还是先把叶铭搬回寝室再说。放任下去的话，保不准那醉鬼会更加语出惊人。比如说“方世，老子要给你生孩子”一类的话，方世可有太多前车之鉴。
　　近一米九的方世用公主抱把叶铭带回去根本不是问题，身高方面一直都是叶铭的心头大恨。无奈叶铭从小矮到大，尽管他抢了方世十年来所有的早餐奶，成效甚微。
　　方世撸撸袖子站在叶铭身后，才发现他的白衬衣被汗水浸透，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消瘦的脊背。弯腰的动作愣了一下，素来爱干净的方世十分无奈。手臂穿过叶铭腋下，想把他拖起来。
　　叶铭老老实实的趴在桌子上不碰还好，一碰跟炸毛的猫一样开始折腾。手肘重重的砸在方世脸上，眼看着就是一场恶战：“你大爷的，谁啊？敢碰老子，活的不耐欢了！”
　　衬衣上的汗渍蹭在方世的胳膊上黏渍渍的，他忙锢住叶铭的手。一个呼吸间按压住内心翻涌的暴躁，开始为叶铭顺毛：“行，行，你是大爷。可是皓皓，咱们回家做大爷怎么样，在外面别闹了。”
　　听有人喊自己小名，叶铭靠在方世怀里回头望一眼。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认没认出拖着自己的人，泄气的低头小声“嘁”了一下，可算是老实点。
　　烧烤摊和T大后门只隔了条双行道的街，T大后门和男寝大楼又隔了个小树林。学校当真是体恤年轻的大学生情侣，知道他们精力旺盛干脆把小树林的灯全拆下来撤了。
　　刚刚过马路时叶铭突然作疯，差点蹲在路中央被汽车给撞上。方世一路上骂骂咧咧，恨不得在树林里刨个坑把叶铭埋尸了。黑漆漆的树林里，回荡着方世问候叶铭祖宗十八辈的声音。
　　今夜不知怎么的连月亮也不赏脸，唯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光芒还全被树桠遮住。浪漫却是一点都不浪漫，不过有够隐蔽。
　　“唔，唔，停，想吐，停。”方世一直闷头拖住叶铭往前走，听到叶铭嚷嚷干脆把他甩在一棵树边。站在那，看着叶铭抱着树背对他呕吐。整整二十分钟都听叶铭在那呕，方世怀疑他把午餐加早餐都一起吐了出来。
　　原想着叶铭吐过后至少大脑会清醒点，哪知道叶铭刚直起腰便抱着一旁碗口粗的树不撒手。一边踢还一边骂： “唔，唔。方世，你丫的人渣败类。”骂的不过瘾，直接张嘴咬上了树皮：“啊，什么鬼，呸呸。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女朋友劝了回来，你竟然又把她甩了。”
　　标准的普通话从叶铭的嘴里蹦出来，这会儿他的舌头算是捋直了：“人渣。”叶铭用食指戳戳树干竟带着哭腔又骂了一遍：“人渣。”
　　“我方世就是人渣。”自始至终看叶铭一人演独角戏的方世，悠悠的插进一句话。
　　精神恍惚的叶铭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看方世再看看自己抱着的树干，对方世恶狠狠的说：“你别跑，等着瞧。”说罢朝方世扑去。
　　醉的一塌糊涂的叶铭哪还能走好路，迈了没两步膝盖发软狠狠的栽到地上。趴在原地扑腾好一会也没爬起来，叶铭干脆趴在那里“呼呼”几声。
　　任由他自己在地上胡闹，醉酒的人都跟抽了神精犯了羊癫一样，没什么好劝的。方世盘腿坐在叶铭面前，注视着叶铭埋头在地上拱弄着。看出来他在干什么的方世，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拨开泥土的叶铭，依旧专心致志的埋头啃草根。
　　忍无可忍的方世揪住他的头发，可算让那张脸离开地面。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焰，但一对上叶铭水汪汪盈满泪的双眼，涩涩的又软下心来。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迷惑住了方世，叶铭狡猾一笑伸长脖子咬住他露出来的脚踝。那力道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方世感觉自己像是被小猫挠了一抓子。痒痛痒痛的，留下浅浅一道印记。
　　“小混蛋，还有一年我们就毕业了。你打算好了？要去哪？”搭在叶铭后颈上的手轻轻揉捏，方世笑道。随口说出的话，全当逗他玩。
　　那知叶铭听去却当真了，仰头一双杏瞳锃亮锃亮的盯着方世。异常认真的蹙起眉思考着，吓得方世还以为他酒醒了。
　　黑暗中两人默默对视，叶铭呼气时小小的颤动方世尽收眼底。被死死盯着方世开始发毛，喃喃嘴想拉叶铭起来。
　　他摸着叶铭的手臂，稍不留神反被对方给扑倒。躺在草地上的方世入眼之处一颗暗淡的微星，顽强的闪烁着。拍拍扑倒自己的人，感觉胸膛上沉甸甸的重量很实在。
　　口中苦苦涩涩的，天知道那是什么味。他刚刚吐得能把胃掏空，难不成是胃酸？还有树皮，泥土，草根……
　　这个吻真是把方世恶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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