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曦微

　　那事儿以后，陆曦又尴尬了。见个面都不带招呼的，又赶上圣诞，她最烦过节。陆曦向来不屑于庆祝这些国外的节日，她觉得这都是一些俗男俗女崇洋媚外的表现，实在不应该被拿来庆祝和炫耀。
　　程予希送陆曦一个红蛇果，上面用中号记号笔写上了节日快乐。陆曦说了声谢谢，就算是答礼。程予希倒是没说什么，她早习惯了陆曦的冷漠，也没有注意她低落的情绪和不安的心。
　　按传统，节日陆曦必须回家，马文兰重视这个，下了死命令，她不可能由着陆曦的性子。兄妹俩的骨子里都野，陆曦性子温和一些，但也不是个听话的主儿。
　　陆曦走进餐厅的时候，眼镜上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伸手抽了一张餐巾纸，粗略地擦拭了下镜片，伸脚勾出了一个板凳，等待着马文兰的出现。餐厅很清冷，看得出生意不景气。
　　不久后，马文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她推开门，径直走到里间，完全忽视了陆曦的存在。陆曦静静地坐着，双手摩搓着长期握笔而结成的茧。
　　“他简直是找死，他敢不来，我非扒了他的皮。”
　　“别这么嚷嚷，小曦还在外头呢。”
　　“他这是在挑战我的底线，他的确是翅膀硬了，可我还没死呢，他是要气死我吗？”
　　马文兰的话陆曦全听在耳朵里了，她没做声，这样的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就算心里有气，她也全憋着。马文兰在说些什么，她心里门清，马文兰的火会撒在谁身上，她也有数儿。
　　也就愣个神的功夫，马文兰就踹了门出来，用手指着陆曦：“你死坐着干什么，去把陆海瑞给我找回来，否则你也别回来了。”
　　“我找不回来，所以我也不会回来了。”陆曦火气也上来了，只撂下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她直接忽略了马文兰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几乎是跑着逃离了那个陌生到令人窒息的房间。
　　生活就是这样，掺杂着无数种酸甜苦辣。活的好的，就多尝些甜头，活的差的，就多尝些苦头。陆曦和马文兰都属于后者，互相折磨，互相痛不欲生着。
　　到达街角时，天彻底暗了。陆曦倚着墙角，黑暗笼罩了一切。她从背包里取出印有节日快乐的红蛇果，呆呆地看着，仿佛能够看见程予希那冲着她微笑的脸，她甚至觉着自己似乎太过于冷漠，从没对程予希和颜悦色过。可陆曦怕的是，自己一旦付出真心，程予希便会戏谑般地嘲笑，然后转身走掉。
　　“如果你就这么瞧着，还不如让我吃了算了。”陆海瑞叼着烟，单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离陆曦不远的路灯下，灯光打在他的发上，五官显得特别的深邃立体。陆海瑞长的好，个子也高，人又自带着一股痞气。反正就是各种讨女孩喜欢的那一类，而且又招人。他和靳司晨不一样，靳司晨天生的少爷性子，高冷范儿的，学校里除了招惹陆海瑞的，就全是贴着靳司晨的，还有一类，就是像程予希这样的，两个都瞧上了，便死缠着陆曦。递情书这种事，陆曦从小学干到高中，伙食费全是从这来的。这活儿好，不累又不赔本，就是没少遭俩人白眼。
　　“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你觉着你逃得掉，不管怎样马文兰她是爱你的，她不会把你怎么着。”陆曦依旧盯着手里的红蛇果，把道理摆给陆海瑞看。
　　“长本事了，陆曦。”他嗓音压得低低的，听出来了心情差。
　　“我压根没想管你这事，可你俩这血缘关系摆在这呢，你总得有点谱，所有的事儿都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是吗？可我他妈早受够她了，她什么德行，你不也一清二楚吗，搁你你受得了？”陆海瑞指间的烟慢慢燃着，刘海微微遮住了眼睛，嘴角也轻轻勾着，这是他一贯的表情，自嘲。
　　陆曦这回找不到话来反驳，陆海瑞受的罪其实不比自己少，只是他幸运的是马文兰对他的那份折磨是出于爱的，而对于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俩人一直沉默着，找不着话题。后来还是陆海瑞挑起来的，他扔掉烟蒂，夺过陆曦手里的红蛇果，啃了起来。陆曦看着陆海瑞那沾满黑色笔墨的嘴，不由得笑出声来。
　　陆海瑞没有理会妹妹的反常，因为陆曦就从未正常过，他们兄妹一直是对怪胎。这个街角和路灯，是约定俗成或是不谋而合，竟渐渐成了兄妹俩的避难所。
　　陆海瑞送陆曦回了姑姑家，一路上俩人仍旧少话，只是静静走，也不觉尴尬。
　　“你吃的苹果是程予希送的，你的下一任可以考虑考虑她。”陆曦打破了平静，她知道陆海瑞的每场恋爱都是排泄对马文兰的不满情绪，只是程予希缠她缠的紧。程予希对陆海瑞的心思，陆曦是知道的，而且陆曦的私心让她自己都吓一跳。她希望程予希能够离靳司晨远一点，至少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陆海瑞没有回答。
　　直到陆曦到达后，他才撂下一句话。他说，我不喜欢别人支配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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