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鸟夜风之烟雨陌

　　第二日，墨尹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陶然阁的院子里。

　　不一刻，墨尹就想到了什么，昨日起身追着苏雨陌去，遇到了一些无耻之徒，带着苏雨陌来了这里……然后……苏陌？

　　不，不应是苏陌，兴许是将苏雨陌认做了苏陌罢。

　　莫不是昨日做了什么逾越之事，否则……他也不会被扔在院子里过了一夜，也就只有一件披风取暖，虽说天气还好，可是这……

　　“王爷可是醒了？”抬头，看到苏雨陌……一脸不悦的神情。

　　“为何本王，会在这里？”

　　“王爷是问，为何会在陶然阁还是问为何在这院子里过了一夜？”

　　“……昨夜，墨尹似是喝醉了，可是对姑娘，做了什么……轻薄之举？”

　　“王爷放心，并未作出什么事。”苏雨陌一笑，坐在石椅上看着墨尹。

　　昨夜，禄祠和炀雨就找来了，自己编了个理由让两人离开了。

　　“即使如此，那是最好的。”看墨尹似是松了一口气，苏雨陌说道

　　“不过是王爷将雨陌认做了她人，还……隔着面纱吻了我而已。”

　　刚刚放松下来的墨尹又浑身一僵，没再言语。

　　“对不住……”过了良久，才吐出这几个字。

　　“我昨日，又是想起了她。”

　　苏雨陌未说话，等着墨尹的下文。

　　“看着四弟和苏雨烟的婚事，不知为何，竟是如此想要见到她。”

　　听这句话，苏雨陌手握紧了衣角。

　　“王爷，就如此……牵挂她吗？”

　　“谁知道呢，短短相处不过一月，现在想来，就像梦一般，是真是假，我已然分不清了。”墨尹就地坐在地上，遮寒的衣服盖在腿上，看着院子里的树轻声说着。

　　“她，最不爱白色，确是终日穿着白衣，戴着面纱，她救了我一命，我却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

　　苏雨陌听着，心中许久不曾悸动的心就像是漏了一拍，有些眩晕。

　　“所以，昨日……望苏姑娘不要介意，或者……我给你什么补偿罢？”

　　“隔着一层纱，何来介意，王爷莫要挂心。”

　　“想着，那日，她于院中跳了一支舞，我却迷晕了她，我是有多么无能，堂堂二王爷，战场杀敌都不曾胆怯，却因为她……”与其是说给苏雨陌听，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愿王爷早日找到她。”苏雨陌说着，对着墨尹敬了一杯……茶水。

　　“苏姑娘倒是不似普通人家姑娘，就是不知道，若是陌儿知道，我曾趁她熟睡时……”

　　“熟睡时如何？”这一句话，倒是把苏雨陌的心提了上来。

　　“隔着面纱，吻了她。”墨尹看着苏雨陌，又说“我一直未曾揭开她的面纱，如今……真是后悔，未曾知道她的容貌，只知道那眉眼，倒是真真好看。”

　　隔着面纱，吻了她……

　　墨尹，第二次，原来昨日那次是意外，上一次确是……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苏雨陌手抚上了嘴角，抿了抿唇，终究起身离开。

　　“苏姑娘？”

　　她就这么跑了。

　　她……没事，还好，隔着一层面纱而已，因为有面纱，所以……她与墨尹之间没有什么，就算是有那琉璃钗……也是名不符其实。

　　没事。

　　“苏姑娘，为何如此着急？”墨尹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那件防寒的衣服，那是昨日苏雨陌不忍心随手扔过去的。

　　“王爷，一夜未归，该是先回府罢。”

　　“好，还有……苏姑娘，我答应你的事，今日回去，你就会在你的桌子上看到了。”墨尹把衣服扔给走过来的杂役，一笑，大踏步的离开。

　　“这些时日，多谢苏姑娘，墨尹若是无事，会去相府拜访小姐的，多保重。”
　　利落的摆摆手，苏雨陌看着墨尹。

　　一开始，墨尹答应她休了她，也没想这么仓促的吧。

　　才将孟大叔安排在我那院子几日，现在仓促的放开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多想，看着墨尹离开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竟一阵酸涩。

　　苏雨陌在陶然阁向青衣姑娘讨了顿饭，吃完就满足的边逛街边溜达。

　　听昨日炀雨抱怨，那个叫于若尘的人这两天倒是未曾叨扰她，估计是从相爷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了吧。

　　她这素未谋面的母亲，竟是叫作铃兰，该是多么纯洁的女子呢？

　　公银善蛊，百谷善竹，身为公银国人的母亲，又是怎样一个地位呢。

　　苏雨陌经过一家酒庄，拎了几壶上好的酒回了自家的院子，看着炀雨在屋子里忙里忙外，进门是孟大叔迎接，特地给孟大叔买的桂花酿也送给了孟大叔。

　　“这桂花酿可是我从这墨阳城最好的酒铺子买的，孝敬您的。这些日替雨陌打理院子，劳烦孟大叔了。”

　　“这……老孟我受不起呀，王妃……”孟大叔惊到下跪磕头，却被苏雨陌半路拦了下来，“如此客气，不是折煞雨陌了？”

　　“这……谢王妃！”

　　“今日去歇息吧，我要自己好好喝一些。”

　　“是……”孟大叔转身看到苏雨陌左手缠着的绷带，又转了回来，问到“苏……王妃，您这手可是……”

　　“啊，无妨。几日就好。”

　　“老奴去买着涂抹的药吧，或者……”

　　“王妃，王爷派小的送些药来，王爷说，这伤毕竟不是小事，希望王妃多多注意自己的伤，莫要不理以致于感染……”
　　孟大叔话还未说完，就见禄祠端了些药过来，苏雨陌示意孟大叔，这大叔才放下心来，放下酒去接东西。

　　“多谢禄祠侍卫了，若是无事，我家炀雨今日想早些回去了，若是不介意，两位一同去集市散散心可好？集市外有家桂花糕很是香甜呢。”

　　“小姐，您净乱说。”

　　“怕什么，去便是了，禄祠侍卫以为如何？”

　　听着这句话，禄祠低了低头，又说“不瞒王妃……王爷倒是说，今日放禄祠的假，禄祠正想着不知作何呢……”

　　听到这里，炀雨羞红了脸跑到苏雨陌身后。

　　“可是听见了？傻丫头？”

　　“那也要等奴婢给小姐上完药了再说。”
　　说罢接过孟大叔的药，拉着自己换了药。

　　有点疼，不过比自己动静大的，是其他三人的唏嘘声。

　　“小姐，炀雨不去了，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小姐伤的这么重，炀雨怎么能……”

　　“行了，莫要再说了，再说就该哭了，这点小伤算个什么？你且出去，不过回来给我带些桂花糕，要莲蓉夹馅的。”

　　“可是……是……等我给小姐换完药……”还想说什么的炀雨就让自己一个眼神给整的妥协。

　　“倒是王爷，那伤可是好的差不多了？”

　　禄祠看是问自己，抬手行礼，说到“回王妃，王爷……无碍。”

　　“莫要隐瞒。”

　　“这……是，王爷，伤的不轻，且这几日并未好好休息，昨日又开了酒戒，还不知为何受了些凉，伤口还没痊愈，现在是行走无碍，王爷说，若是王妃问起，就说无碍。”

　　真不该问，问的自己理亏，害他昨日受凉的可是自己，不过，他自作自受。

　　想到这，苏雨陌心里还点了点头，然后那边的墨尹，就打了个喷嚏，又握了握手里的热姜茶，慢慢喝了一口……真是身心舒畅，驱寒保暖。

　　“你可是受寒了？”墨景问到，一脸担心。
　　“无妨，皇兄莫要牵挂。继续商量这吧。”墨尹又喝了一口茶，顿觉身心舒畅。

　　打发了三人，苏雨陌回屋，拿起桌子上的一封信。

　　“自此天涯路远，望苏姑娘珍重。”

　　还有一些银子和衣物。

　　他倒是知道，自己就算离开，也不会回王府，那为何还要说，有机会去王府拜访自己？

　　墨尹呀，如此心思细腻，不是女儿之身岂不委屈了你自己？

　　走到院子里，开封自己买来的三坛桂花酿，对着将落不落的天硬是喝了光，觉得有些乏，便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

　　“陌儿，若是下次相见，我称你为陌儿，你可答应？”
　　她也已经快忘了，那云壁山的事。

　　救了他，也只是为了雨儿而已。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过去，带着抹不掉的苦痛，可是来了这里，却发现大小之事都与他有关。

　　她遮了原来的眉眼，换了原来的装束……不过现在，已不是当初那花红柳绿的衣服了，可是，她却一次未曾穿过白色衣服。

　　待苏雨陌睁开眼，已然是夜。

　　苏雨陌走进屋里，坐到梳妆镜前，看着带着面纱的自己，摘掉面纱，这脸，她是不是不该遮住？

　　她从未再做多余的装扮，除了眼角的假皮改变了眼睛的弧度。

　　苏雨陌一笑，抬手拿掉眼睛处的伪装，减掉头上的发饰，从镜子后边一个暗格里拿出了那只簪子。

　　“这琉璃钗，苏姑娘可要好好戴着。”

　　本是定亲信物般的东西，这么轻易的就给了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戴上了这支琉璃钗。

　　这装扮，就如几年前一样，就如初遇墨尹时一般。

　　默默戴上面纱，起身打开衣柜，伸手到了最底层，翻出了一件白色衣服。

　　她还记得墨尹当时，从她的柜子底层翻出了一件红色的衣服，穿着，有种骄阳似火的错觉，夺目，张扬。

　　穿上这件白色的衣服，这一身，便是苏陌了吧。

　　揉了揉眼睛，果然一直用着易容的东西糊着眼睛怪不舒服的，不多想，苏雨陌踏出房门，看着头顶的月亮，甚是圆亮。

　　她得到墨尹的应允，可以回到几年前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今夜月圆，虽夜深却并不阴冷，苏雨陌想着大家该是都睡了，或者像炀雨一般不知是不是没回来的，苏雨陌心情五味杂陈的，深呼吸一口气，踏出了这院子。

　　这院子拜苏相和墨尹所赐，倒是像一个寻常人家的院子一般，若是白天，或许还会有人通过，可是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只有星星可以陪伴了。

　　苏雨陌慢慢走着，为了迎合琉璃钗的颜色，特地选了个素净的琉璃石色的耳坠，墨尹所赠琉璃石定是极品，色泽也好，款式也罢，真是特别好看了。

　　慢慢走着，就听到慢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谁说这个时候没有人的？

　　不一会儿，拐角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因为背着月光，苏雨陌未曾多想，也未曾多看，只觉身形伟岸，略微走近了些，才发现这衣着月光下发出泛白的光，金丝细线般的做工也知非同一般，如此夜深人静，又怎会有人呢？

　　衣着看也是富贵家的公子哥吧。

　　等离得近了些，苏雨陌看到了来人的脸，一瞬间的惊讶。

　　翠玉束发，再仔细一想，这衣服，莫不就是那件墨色的衣服？

　　还好，她戴着面纱，打扮也与苏雨陌有异，又是这夜晚，墨尹定不会发现什么。

　　两人擦肩而过，苏雨陌感觉到后者脚步停顿。

　　她今天，虽不是苏雨陌，没有苏雨陌的妆容，没有苏雨陌的眼睛……

　　可是她是苏陌呀，戴着墨尹所赠的琉璃钗，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未曾易容的眼睛，还有这面纱……

　　她为何还会为墨尹认不出苏雨陌而沾沾自喜？

　　她，苏陌，不才是墨尹一直在找的人吗？

　　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她感觉到到墨尹的视线，带着莫名的情绪让苏陌一阵激灵，手握紧，抬脚就要离开。

　　下一秒，自己已经抵上冰冷的墙壁，感觉的到背上的手托着自己不至于因为冲劲而疼痛。

　　可是，苏陌发现自己面对着墨尹，而后者，眼睛里氤氲着不明的情绪，看着墨尹的眼睛，竟然倒映出了自己的脸……

　　那个没有面纱，纯粹的自己。

　　面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地上。

　　看着墨尹，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脸上带着隐约怒气，看着自己的眼睛竟是生生的隐忍……

　　“你……唔……”想要说什么下一秒就被堵住了双唇，不似昨日隔着面纱……

　　真实的触感让苏陌一阵战栗，粗暴的被夺走仅有的空气，苏陌抬手反抗却像早就被料到一般反手背到了身后。

　　“墨尹，你……唔……”

　　听到含糊不清的墨尹两个字，对方却又是更加粗暴的靠了过来，右手抱住苏陌，把苏陌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怀里，不给对方一点放松的空间。

　　不行，若是在如此下去，自己定会沦陷。

　　霎时间苏陌像是想到了什么，奋力抽出右手，去打了墨尹左腹一拳。

　　果不其然，原本还乱爆如墨尹也因疼痛后退踉跄了几步，蹲到了地上。

　　而苏陌，踉跄了几步也是跌坐到地上，撞到右手又疼的皱了眉头。

　　看着对面的墨尹捂着小腹，似是很痛苦却还要起身，苏陌连忙起身，却看到掉在地上的琉璃钗。

　　她和墨尹都看到了，可是，管不了这么多，苏陌转身慌忙离开，也并未看墨尹一眼，脚步踉跄跑进了拐角。

　　嘴唇的感觉，竟是比昨日热烈许多，这么粗暴的墨尹……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眼神，本就阴翳难测，却更是有种热烈般的欲望……

　　吓到她了，苏陌倚着墙蹲了下来……双手握着肩膀，右手还隐隐作痛，看样子是又出血了。

　　待了许久，苏雨陌觉得不能从原处回去，就绕到了院子另一侧，踩着石头翻了进去。

　　“谁？谁在那？”

　　可惜刚刚跳到院子里，就被孟大叔抓了个正着。

　　苏雨陌赶紧将脸遮住，轻声说了句“是我，孟大叔。”

　　这边的孟大叔拿着火把靠近，愣了愣，疑问的说了句“王妃？”

　　“是，是我，孟大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这，就要睡了，王妃，老孟我送您回去吧。”似是有所疑问，却没有说出口，苏陌点了点头，孟大叔送苏陌回去。

　　“王妃……这白色衣服，倒是……”真真好看。

　　他知道苏姑娘有些众多谜团，他也不问，就是谢谢她救命之恩，虽然从一个瘦瘦的姑娘变成了胖姑娘他不太适应……可是都是苏姑娘，所以无所谓了，可是这眼睛，他是忘不了，也就不再过问，偶尔送些东西给苏姑娘偶尔要点儿小酒，日子也是惬意。

　　王爷可怜自己，让自己到府里讨个生活，他才知道，这王爷，就是和苏姑娘在一起的那个……夫君。

　　若是如此，姑娘为何躲着王爷呢？

　　明明近在咫尺，却不知，他知道王爷这几年找苏姑娘多么辛苦……

　　唉，苏姑娘不说，定是有原因的罢。

　　“谢谢孟大叔，您早些休息。”苏雨陌对孟大叔说着，一笑，虽说还是一副心神未定的样子。

　　“哎，是，王妃……早些休息。”

　　苏陌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孟大叔看着关上的房门，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中缘由，他也不知，就希望，王爷和王妃，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进了屋的苏陌，坐下来，吹灭了蜡烛，坐到床上，看着外面的月亮，很亮，屋子里也很亮，就在刚才……

　　手抚上唇，轻轻摩挲着，叹了口气。

　　墨尹，你可还好？伤口可还是痛着？

　　对不住，对不起。

　　她的琉璃钗，她没能拿回来。

　　若是去取那琉璃钗，或许就会被墨尹抓住的吧。

　　墨尹……

　　今夜注定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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