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曲霖铃

作者:天真An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天上掉下个谢子琪


      露冷霜华重,玉枕凉初透。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落白了山川大地。
      谢文抱着一个小孩,信步向前,身后弓着两三个执事,一路上,寂静无话。不一会,谢文走到长廊转角,四面落风的短亭,轻轻放下小孩,说:“子川,他就是你的弟弟子琪,以后凡读书习武之事,你们兄弟二人当效仿前人,家贫,虽不至凿壁借光,亦当有悬梁刺股之志。”
      话毕,匆匆离开,背影里,只见随从缩上前去,贴着耳边,赶着脚步,边走边说。
      谢子川抬头,挑了一眼眼前的男孩,只见他比目切切,双颊初绽,宛若寒梅,临风而开;眉间盼顾,形体怯怯,更胜弱柳。
      谢子琪趔趄着脚步,撩起衣角,趋步向前,跪于冷凉的长廊,咬着兜风的唇音,说:“子琪见过兄长......”
      谢子川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谢子琪见状,抱着青铜镂空花鸟袖炉,揣于胸间,猛追上去,一路小跑,娇喘微微,中衣薄汗,却还只顾向前,也不看路,脚底一滑,跌在坚硬的石子上,袖炉摔得七荤八素,火红的炭沫子烧在雪面上,不一会儿,火星就被吞噬。
      他的手掌被划破,鲜血直往外涌,雪化在上面,疼的紧,他顾不上哭,心里只想着追上去,只是抬眼一看,庭院深深,谢子川早已没了踪影,院子里除了枝桠上随风抖落,簌簌的落雪声,伴着脚边雪面上,狗刨似的人形,空气中湿重的血腥味,什么也没有了。
      他揉了揉冻红的鼻子,笑了笑,嘴里喊着:“哥哥......”仍旧追了上去。
      次日清晨,尚未鸡鸣,天蒙蒙亮,四下寂静。谢子琪起了个大早,蹬着鞋子,避开随从,悄悄奔向子川的院落。一入院,门子拥上来,禀告大公子刚刚洗漱完毕,已经出去了。谢子琪仍旧信步走入房中,满屋奇香,扑鼻而来,忽又瞥见镜中立着一人,蓬头垢面,朝着自己微笑,正纳罕是谁,又见琉璃曲屏后头一个柳叶眉,灰袄白缎的女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捧着青铜面盆,曲身侧在一旁。女子那见了他,请了安,然后转身问道:“二公子身边随行侍候的人呢?”,门子立刻走到阶前,弓着腰,答道:“禀姑娘,方才二公子是一个人来的,身边并没有带随从。”姑娘点头示意,然后转向谢子琪,说:“二公子安,不知二公子今日亲临有何要事?只是眼下这一会子,大公子他刚刚出去,如公子有何要事不便转达,烦请公子在此处稍等片刻,奴婢即刻去找。另外,敢问公子,您是在这边由奴婢服侍梳洗,还是奴婢差人去把您院里的姑娘请来?”
      谢子琪这才反应过来,早晨匆忙之间,竟忘了梳洗,再一定睛,镜中之人,分明不是别人,正是缭乱失态的自己,他笑了笑,答道:“姑娘客气了,我今日过来也什么要事,就是想同兄长一块儿辞了父亲,上学堂念书去,原以为兄长早起,怕误了时辰,就匆忙赶来了。没想到还是错过了,既如此,我也不回去了,越发在这梳洗了,直接去父亲大人那就是了,只是有劳姑娘了。”
      女子点头,向后吩咐道:“纤儿,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谢子琪听了,忙忙说道:“不忙,姑娘只管还站着不动。”说着,走到可岚的面前,就着里头尚有余温的热水,捧了把拍在脸上。道了谢,就打算出门,却被身后的女子叫住了。
      “天寒,二公子还是捧着这个罢。”
      谢子琪转身,只见身后女子捧着方形山水袖炉,递上前来。谢子琪接过袖炉,若有所思,片刻,问道:“我有一事,想要请教姑娘,还望姑娘如实相告。昨日短亭之内,初见兄长,天寒地冻,哈气成冰,却见兄长衣衫简洁,手中空无一物,这是为何?”
      姑娘笑道:“大公子素来不喜这些。”
      谢子琪一听,紧抱在怀里的袖炉,还没焐热乎呢,心里就凉了半截,说:“那,赶明儿起,我也不要这些个俗物了。”嘴里说着,却仍护得更紧了,一路跑了出去。
      才跑出了不远,又转过身来,立于庭中,远远问道:“对了,还没还得及敢问姑娘大名呢?”
      女子侧身行礼,答道:“回二公子,奴婢芊蔚。”
      私塾之上,谢子琪端坐在子川身旁。
      夫子朗诵了一遍文章,引经据典,解说延伸后,便交由学儒代理,告假半日。
      窗外寒风凛冽,谢子琪踏着脚炉,捧着书本,正摇头晃脑,一抬眼,四下学生竟然都散了,谢子川更是没了踪影。他整好书椅,外出寻觅,无奈一片茫茫,又没有方向,于是屏退了小厮,四下晃荡。
      雪已经停了,脚踩上去还能听到深深浅浅的‘咿呀’声,院子里万物凋敝,只有那消瘦的树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棕黄的残荷凋敝在水面。
      谢子琪戴着斗笠,出了短亭,上了假山,忽见前方豁然开朗,一扇大门,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制虎头门环,扣着一个深宅大院。
      院门紧闭,四面并没有门子和随从,顺着风声,里头却分明有人言语。
      谢子琪立在面前,轻扣院门,却迟迟不见门开,连同声音也消失了。谢子琪思索再三,越发觉得蹊跷,搬了路旁的花盆,顺势爬上了墙。他颤颤巍巍站在墙上,俯视着下方,只觉头脑一阵眩晕,双腿酥软,正所谓:骑虎难下。忽见庭院当中飘忽着几个人影,大约一箭之地,设立着一些兵器。
      不一会儿,一个眼尖的小厮就发现了他,起着哄,围在墙下。
      一个指着他,说:“哟,那不是新来的二公子吗?怎么还上了墙呀。”
      另一个说:“二公子?哪能够呢。听说咱们那新来的二公子,那可是‘千金之躯’,灯芯做的美人儿,风一吹就化了,行动起身,那可是三五成群伺候着,哪里还能上咱们这来。就不怕,这大风把他给吹折了?”
      说着,一众都笑了,纷纷往回走,临走之前,一名瘦弱小厮,顺手搬了些尖石子和鲜绿的仙人球放在墙下,正对着谢子琪,作为敬礼。
      谢子琪一听,又急又恼,想要呼救,喉咙却像上了锁一般,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愈发感觉昏昏沉沉,一股脑子就栽了下来,摔在仙人球上,生疼生疼。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他铭记着夫子的教诲: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心里头很明确,自己来这的目的,他也隐约地感觉到,那些对他的仇恨,并非空穴来风。他想要一一揭开真相,但是那些,都没有眼前这件事来得重要。
      众小厮见状,围了上来,看着灰头土脸的他,哈哈大笑,比牛拟马。突然,一名身着元色的男子,携风而来,身形俊朗,站在众人面前,微微欠身,说道:“二公子见谅,这些个下人没怎么进过前厅,不识尊颜也是有的。公子今日来演练场,想是要练练手脚,活络筋骨吧。”
      说着,仍站在原地,眼神凶狠,说:“刘丁,出来陪二公子练练手脚,不得弄虚作假,让二公子铩兴而归。”
      话毕,人群向两旁退开,一名虎背熊腰、力能扛鼎的粗头壮汉叉着腰,走了出来,嘴里不清不楚,说着:“不知二公子惯使什么兵器?以我之见,这个就挺合适的。”说着就抡起一个大锤砸向谢子琪。
      谢子琪知道,这一锤下去,他不残也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锤边力道带来的风力,他闭上眼神,心里一点也不害怕,他相信,那个人一定会出现。
      可是过了许久,锤子迟迟没有下来。他带着些许期待,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期待中的那个人,可是什么也没有,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消失了,消失得无声无息,他有些不可置信,慢慢推开房门,只觉得呛人,定睛一看,里头蛛丝满布,似乎废弃已久。他顿时慌了手脚,拔腿就跑,冲出房门,跑到院子里,拼命地敲打着房门,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他害怕,这一看,他便会吓晕过去。
      可是,房门显然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暂的,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谢子琪越来越绝望,他鼓起勇气,站了起来,摔了花盆,拾起碎片,想要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墙上写字,正确来说,是写信。他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完成自己的人生。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817890/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