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修炼指南

　　傍晚时分，秦森开着车回到二桥北的凤凰城别墅区。

　　凤凰城小区其实是一栋坐落在山脚下的别墅群，安静，冷清，还带着一点神秘。傍晚，远处一重一重的灰色的云，茂密的竹林下延伸的沥青道路，一户人家疏疏落落的花床，满墙的龙沙宝石月季从栅栏内伸展出来，美得如同一副油画。

　　沿着茂密葱笼的竹林小路一直朝里开二十分钟就到家了，秦森一脸疲惫地下了车，手里还提了刚从市场买回的一堆菜。刚换了鞋，就听见隔壁的客厅传来盘子破碎的声音。

　　秦森车门都顾不得关，急急忙忙冲进客厅高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东西闪着光从厨房方向飞回来，秦森心里咯噔一声，本能地侧头一闪，一只白色的碟子呼啸着擦过他的额角撞到门框上，“啪”一声摔在地板上砸了个粉碎。

　　秦森低头一看，地上早已积满大大小小的碗碟碎片。他不由心头一颤，脑袋顿时轰轰胀得厉害。

　　他连忙走进厨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陆，他正在死命拉着一个面目狰狞，还在往地上扔碟子的中年妇女，那是他妈于凤兰。

　　老陆见秦森回来，急吼吼地喊：“还不快来帮忙？”

　　于凤兰似乎感觉有人进来，目光呆滞朝这边瞥了一眼，皱了皱眉，随即又失去控制般又嚎又叫。

　　他连忙扔了菜，冲过去和老陆一人抓一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又叫又跳的于凤兰架回了房间，喂她吃过了药，看着她安静地睡下了，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老陆擦了一把满头的汗，喘了口粗气才说：“你小子再回晚一点，我可就控制不住你妈了。”

　　秦森把身子埋在沙发里，双手扶额，沉默不语。自从他爸妈离婚以后，他妈就得了狂躁性抑郁症，时不时发作一回。再加上她还是乳腺癌晚期，一直都需要人照顾，偏偏离婚后她又时刻离不开儿子，使得他不得不一边工作赚钱为她凑手术费，一边掐着时间回来照顾她。

　　老半天他才抬起头，摩挲着双手说：“老陆，这些年多亏了你。如果没有你，我妈恐怕撑不到今天。我已经把我妈的手术费凑齐了，过几天送她去住院，这段时间只能麻烦你来照顾她了。”

　　老陆叹了口气，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拍拍秦森的肩膀，说：“我倒没什么，只是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秦森：“老陆，我知道你对我妈好，只是我妈一直放不下我爸，不然……”

　　老陆有些动容：“别说这事了，咱们几个相依为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秦森陷入沉默，仰头看着天花板。

　　半晌他站起来，收拾一下散落一地的瓷碎片，然后提着菜进了厨房。

　　他刚在路口的市场买了鲫鱼和排骨，洗干净排骨，再用刀刮干净鱼鳞，把排骨鲫鱼和山药豆腐一起放进锅里，大火炖二十分钟，起锅撒上葱花，鱼肉都溶到了汤里，奶白奶白的汤汁，又香又有营养，最适合病人补身子了。

　　老陆也进来帮忙择菜，弄着弄着，他往于凤兰的房间那头看了一眼，看那边安安静静的，他回头说：“秦森，你小妈刚生了个儿子，你知道吗？”

　　秦森脸色平静冷淡：“不知道。”

　　说不知道其实是假的，他爹秦一博是鹏城首富，有名的公众人物，他的一动一静当地的媒体可都时刻关注着。

　　老陆说的小妈叫林洁，是秦一博的秘书，就是她插足秦一博和于凤兰的婚姻，导致二人婚姻破裂，她也一跃成为秦森的后妈，恒晟集团的老板娘。因为离婚这件事，秦一博与于凤兰反目成仇，于凤兰也抑郁成疾，成天都神经兮兮的。

　　老陆择好菜，丢过水龙头洗过三遍后，递给秦森。他犹豫一下，忍不住说：“秦森，那个女人分明冲着你爸的财产去的，你爸也糊涂居然打算分一半财产给她生的儿子。你……就不打算再争取一下吗？毕竟你妈这病还需要花很多钱。”

　　秦森往锅里倒了些油，再拍几个蒜头往里一扔，炒锅里的油花兹一下溅开来，满屋顿时飘满油爆蒜头的香味。他拿铲子翻动几下，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对他的财产根本不感兴趣，爱给谁给谁，我有能力养我妈。”

　　老陆叹了口气，把炖好的鱼汤端起来，说：“我去叫凤兰起来喝汤。”

　　“别，”秦森拦住他，轻声说：“她刚躺下，让她多睡会。呆会她起来我再把汤热好给她喝。”

　　秦森快速做好了四个菜，然后盛出一部分在锅里热着，剩下的他都端到饭桌上和老陆一起吃。

　　秦森满怀心事，吃得很慢。老陆看他这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面对面默默地扒着饭。

　　“老陆，”秦森突然在对面喊他。

　　“啥事？”老陆抬起头。

　　“这事别跟我妈提，我怕她又受刺激。”

　　“我傻啊，跟她提这事。谁不知……”

　　“跟我提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后面传来于凤兰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于凤兰穿着睡衣，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看来是休息好了。
　　，
　　“妈，快来吃饭。”秦连忙坐起来，跑进厨房把放锅里保温的菜取出来。

　　于凤兰低头闻了闻老陆勺给她的汤，不由望了望在厨房里忙碌的秦森：“哇，今天的鲫鱼豆腐汤好香，我儿子的厨艺进步不少啊。”

　　“您觉得好吃就行。”秦森两只手都各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了出来，他抽出张纸巾擦了擦手，说：“妈，您要觉得好吃，过几天您去住院，我天天给您送这菜去。”

　　于凤兰听闻这话，眉头一皱，放下筷子，说：“我好好地住什么院，不住院，浪费那钱做啥？”

　　秦森和老陆互望一眼，关于乳*腺癌这件事至今还瞒着她呢。秦森一直头疼该怎么跟她说好。

　　老陆转了转眼珠，劝慰她说：“医生说你腋下长了个东西，需要取点肉检查一下？没什么，也就是做个常规检查，你在门诊也做过的，不用太紧张。”

　　“花很多钱吗？”于凤兰节俭惯了，要花钱她心疼。

　　“一个门诊小手术能花几个钱啊？你的医保卡就能报了。”

　　老陆把乳*腺癌这样的大手术轻描淡写地带过去，好在于凤兰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要不要花很多钱身上，也没有去深究为什么做个门诊的常规检查需要住院。

　　于凤兰低头喝了口鱼汤，乜斜了闷头吃饭的秦森一眼，随即话锋一转，说：“秦森，你什么把女朋友带回家给妈瞧瞧啊？”

　　秦森抓筷子的手一滞，一口饭差点没呛在喉咙里。

　　他不是没有带过女孩子回家，只是每次带人回家，他老妈一言不合就拿菜刀乱挥，把人家女孩子吓得花容失色。最后一个女孩子坚持了一个星期，结果还是被他神经兮兮的老妈打败，连包都不要就夺门而出，还是他追上去把包还给人家。

　　他长得再帅再多金，也抵不上命重要啊。

　　秦森从此有了单身的觉悟，一心一意地赚钱，就这样和老妈相依为命过一辈子。

　　于凤兰偶尔会唠叨一下想娶媳妇抱孙子，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拿菜刀砍人家女孩子的事情。他每次都装作没听见，为了人家女孩子的生命安全着想，他还是做单身狗算了。

　　吃过晚饭，于凤兰坐客厅沙发上追她的婆媳剧。秦森收拾好饭桌，就坐到花园里的台阶上抽支烟喘口气。

　　花园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到处都长满野草，游泳池的水也干涸了，由于长期没有人清理，池底积满水垢和垃圾。

　　在别人眼里，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有个首富的爹，住洋房开豪车。可有谁知道他每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窘境，好不容易赚了点钱，老妈又摊上了乳*腺癌这种病。

　　秦森抽出一支烟衔在嘴上，然后摸出打火机，点上连着猛吸几口，烟雾在半空中飘荡。

　　老陆也走出来坐在他旁边，两根手指夹着烟啪塔啪塔地抽。抽得猛了，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老陆是个老慢性支气管炎，抽烟就更加剧了他的病情。

　　秦森伸手抢了老陆手中的烟，丢地上一脚踩灭了，“老陆，年纪大了，少抽点烟。”

　　“你小子少……管我……”话没说完，老陆又猛咳起来，咳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老陆，我妈后续治疗还要花很多钱，你能想办法帮我把这房子和车子卖掉吗？”

　　老陆止住了咳嗽，看着秦森说：“你又不是没卖过，法院虽然把房子车子都判给你们了，但你们只有使用权，户主依然是你爸，没有他签字同意，你是卖不掉的。”

　　秦森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麻子。

　　他揿下接听键，麻子的声音从话筒里飞了出来：“森哥，快看新闻，徐江死了！”

　　秦森手一抖，烟头把手给烫了一下，他扔了烟头，心里暗骂：MD，不会这么巧吧？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死了。

　　他冲电话里喊：“先别挂电话。”

　　秦森站起来，几乎是冲着进了客厅，电视里身穿西服的播音员正在用浑厚的男中音播报今天的一则新闻：今天下午六点左右，鹏城商学院一家名为星际联盟的网吧起火，事故造成一名来网吧上网的大学生死亡，目前起火原因警方正在调查。

　　“麻子，你怎么知道死的那个是徐江？”

　　.“在那烧死的尸体上找到他的身份证，警察正拿给网吧老板核实。我跟老板熟，警察问他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呢。”

　　秦森听完心里顿时黯淡了一层，隐隐约约间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人似乎都死了。

　　秦森脑海里突然掠过盘颖的身影，他心中一沉，打电话给盘颖，电话那头却老打不通，一股不详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

　　秦森顾不得那么多了，快步跑到客厅玄关处，取了车钥匙，回头对着望过来的老陆喊：“我出去一下，照顾好我妈。”

　　说完他就开了门跑出去，打开车库上了车，秦森边发动车子边拨打盘颖的手机。

　　好不容易电话终于接通了，那头传来她带点慵懒的声音：“喂。”

　　秦森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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