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肖生妈说：“这段借钱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听说哪里有钱就去问,心里总想能借点来。但梦总是一次一次落空,那心里难受的泪就满出来。”

　　肖生想象着妈疯魔般到处借钱,想象也已无力，只是听着妈说去。

　　“与你小妹到枫坎,碰到医猪的邹献。邹献告诉我说有个人有钱借,广播电视站的毛水法，他现在女儿么还小没上学,工资也还高。我心想不错,就与小妹找去,他以为我是来叫他拉闭路电视来了。我说我现在不是为这事，闭路电视我儿子说年底是拉的,现在是有事想求您帮忙。他问什么事。我说想向您借钱。他说借多少。我说要有么,一万也要,我儿在外开店想买车送货。他说一万块小意思,你来拿。我说我现在就要借下去的。他说那是要年底,现在钱拿不出。我就知道他是耍弄人了,便说年底就不用了,只现在需要。他就说那是没办法。我和小妹走出来，他却追到门口,说你要拉闭路电视就早些告诉我哎,不要拖到年底啊。这人！”

　　“两个人走到路上,想想便是没办法。姜娇那里（明子师傅）是不用去了,她是说说的,真要帮小妹担保是不会的。又想到芹菜叔婆有个大女儿嫁在枫坎，日子好些。就与小妹说去问问看，两个人又赶去。到了她家，我也不直接向她问借，只说小娘,你知道枫坎谁家有钱，不知能不能借，按照二分的利息。她洗着衣服边与我俩说,我也不知喇,想二分的利息,有钱的知道也很肯借了呢！”

　　“她即这么说，我和小妹也觉得不必问了,走出来心内直是难受,不知怎么办好了。这时天也很晚了,两个人只得赶路回家。第二日,又去木樨,想木樨熟悉的人家多,去借借看。”

　　肖生爸说：“你妈跑枫坪木樨不知跑了多少遍,都走路的。”

　　肖生妈笑了笑说:“我们没钱,能省得了的就省点。”

　　肖生叹出口气，说不出话来。

　　“到木樨，也什么人都问了。向大山小娘借，她说家里这要用钱,那要开支，怎样怎样的，拍着大腿只是说苦。”

　　肖生爸翻起白眼说：“她说的比什么都苦,讨饭都没路了。”

　　“路上碰上黄庄娘舅,他问我什么事。我说就找你有事求帮忙,向你借点钱，二分的利息,你们那有没人会借。他自己是没钱,说帮我去村里有钱的问问,再打电话告诉我。我就与他留了村里李华家的电话,但五六天过去了也没电话，我又赶去。他原来没去问过,那日中午他就陪我去村里有钱人家都问去，也没人借。”

　　“又听说大山家文很有钱,他也确实有钱,存有好几万，就想去问问。见到村里金娣在河边洗衣服,想她家盖房也没借钱贷款,不知有钱无。我就帮她一起洗衣服,说了起来。她说你要借钱就要自己当面向家文问,别人说是不对切的。我想也是,就叫你爸赶到大山问他,他说钱存在别人那里,没到期取不出的。十来天跑光了所有能认识的地方，一分也借不来，不是亲戚,谁人会借钱给我们的啊！”

　　肖生爸说：“别人巴不得你苦死,还有谁会好心？”

　　“阳庄原也去借,高吉叶妹那里也去。真是偷不来鸡反蚀了米。叫你爸买了二瓶羊奶去,东西送了，车费又去了,钱却借不来，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到家里也只有两头猪了,就去与枫坎卖肉的小玉说,如果钱能先借我几千，猪就卖给你，他无意。我就想到木樨那杀猪的荣贵，第一次去没人,第二次也没人,他倒是听说了,跑来看了猪。我那日却没在家,他是很想我们家那头大猪,传话给我说,可以借一万块的。我就又赶去对他说,钱带来,猪就与你买去。他连声答应的，说过几天就来。可等了几天他还没来,我心就很急,你哥下面在等的,担搁不起,我又赶去他家。他推托说家里没这多散钱,都存了定期。又说现在肉价便宜,猪肉难卖,就想压价来刁难我了。我就说那借五千,猪也给你杀去。他便说这点钱有的,过些日就来。我知道他在考我了,后来我还想去,你爸小妹就叫我别去了,这多次了,讨饭也不用这样,讨不来就不要再去讨了。我借钱是什么面子什么脸皮都不要了,连与打了官司的先明他家的哥弟也厚着脸去借,问火莲借,向富清借……”

　　肖生爸哼了声说：“你妈面皮是真厚了的。”

　　“有钱人还想趁势来揩便宜的。一次很晚了从木樨回来,路过长海家,群娣叔婆就拦住家,定要我进去坐坐,问我什么事赶得这急？其实我为儿子借钱还谁人不知？我就说儿子开店想买车送货要借点钱。她说她夼个侄儿很有钱,开着小车,可以借的。我帮你去说,这屋旁你这块地基明年就给我种。我说好的,只要能帮得了,很感谢了。过了几日去问,她说那么是没他电话。后来又说询问到他电话了,打去问了,说做生意投资了。也是没,这算什么？谁知她是想方设法来讨我们的地去种？还叫我赶去他家问,就说是她要他借点,如果不还就问她。这般虚词套话,我也明白了咯。”

　　肖生爸气闷起来：“就你妈这么容易被人骗,要借的人，你去一次问了,借就借了,不借就不借。还这么一趟趟跑去,骗死人！”

　　“我总是心不死,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要去。想到村里的炳荣，与你哥还好的,那次坐车,你哥还为他付了车费。她姐开旅馆带回三万块钱,就想托他去问问。与他说,你与我刘海也是交好的伴,你能不能问问你姐借点钱与我。你的话,她总信。他满口答应了,我也买了二瓶补脑计让他收去了。可晚上回来一想,我就知道错了,与你爸说，托他求借正是点了他的头,他下半年收香菇要本钱,怎还会让他姐借与我们的？他自求借都来不及。后来去问，就真的没的借了,白去了二瓶补脑汁。回来真难受,东西送了,钱又借不来。”

　　肖生听着妈说,满脑昏沉沉，连肠胃也搅乱了。妈为借钱真是疯魔了，好像她儿子竟有了让钱变钱的魔法,这钱借去,她儿子就能把它生出千倍万倍更多的钱出来。搅得满天风雨,到处知闻，似乎刘海这个温州大老板找到的发财之路,手握生财之道令所有人都眼红嫉火不已了。

　　“正到了山穷水尽无处可想时,那木樨杀猪的前日却来了。当时是真的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那猪就给他杀去,他把五千元钱也借给我了。到今日你回来了，我心才安定了下来,不然每夜都睡不去。”

　　第二日,肖生就把妈借到了五千元钱,带到紫屏打给了刘海。

　　晚上回到贡坝与金龙联系，美枝让金龙接了电话。金龙问肖生能不能身份证寄回来拿去办转款手续。肖生说要本人签字按指印的,人要回来。金龙就要肖生打电话给应田,让他去找个担保人,说不想再牵累肖生了。肖生好是感激,连声说好。金龙又说与葱华好难相处,在家脾气很好的,到外面就变得这差,动不动发脾气。肖生直是相劝,二个人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要好好合下去。

　　挂了电话,肖生便打电话给应田,让他找个担保人,就这星期信用社款必须要转掉，不能拖延了。

　　应田问,金龙肯回来转啊？

　　肖生称是，他要你去找个担保人。

　　应田连声答应,说就去找！就去找！

　　第二日,肖生又电话打去。是葱华妈接的电话，说应田出去找担保人了,现在还没回来。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肖生电话打去。应田说赶了一天了，亲戚都找遍了。华华的阿姨么自己贷款,几个内亲的钱也与我到哈湖信用社抵押了。现在人很难找。

　　肖生说这星期信用社就不让拖延了,担保人不找来是不行的。

　　他就说明日再去找。

　　第三日,他倒来了。说人很难找,命都赶没了。问肖生可不可以他来担保,帮忙去信用社问问看。

　　肖生见他也苦,满脸风霜，点头应了。心头甚是忧闷,向苏请了点时间去信用社。宋军正好在,肖生把事情与他说了,问他转款时能不能让应田担保。

　　宋军一下子就硬了口气，说应田自己都欠了那多款,怎能作担保。与肖生说,你再为他担保一次呢！金龙他回来了,就可以办理把款转回去,不然就压在你头上。

　　这时,清香主任也上楼来了,见了肖生说：“来转帐啦！”

　　肖生说,与金龙联系上了。

　　清香说：“叫他把钱借来还，我们不给他贷了。这种人是骗子，你叫他钱借来还上,不贷了。”

　　肖生心下恐慌,待清香过去了,问宋军能不能办理转款？

　　宋军说,可以的，他回来了就拉他来找我。

　　肖生称是，告辞了走。心想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再做一次羊祜,把款转回金龙名下再说了。打电话与金龙说了。金龙只要应田去把担保人找来,说他亲戚很多，这点事都办不了？还有几天时间,让他去找。

　　肖生想应田这种欠债满屁股的人,谁还会帮他？这担保人自己是做定了,只要你金龙能回来转款,我就谢天谢地了。但金龙这般说,也只能称是。

　　肖生心内愁闷,打完电话去李丹家。李丹又去温州拿回几大袋中药煎了喝,无力软躺在躺椅上。肖生心疼,想给她捏捏肩背。

　　李丹挥了手叫肖生别动,说人烦,不想让人动来动去。

　　肖生就坐在她身旁，看着她雪白的脖颈,软倚无力的模样，忍不住又想搂她。李丹挥手不让。

　　她妈进来了,问：“今日这早就下班了？”

　　肖生点头。

　　李丹说：“别这早来,晚些来。”

　　李丹妈说：“被人看见要笑的,说在搭了，两个人在谈了。”

　　肖生一愣,说：“自己喜欢怕什么？”

　　李丹冷脸不响。

　　肖生心下失落之极，烦闷之极。每夜给应田、金龙打电话。应田那里催也没用,没人会帮他的。金龙每回就问他担保人找到了没。肖生只要他回来,只说主任说了,让应田取物抵押便好转到明年。金龙就说星期日下午回。

　　肖生甚是高兴,但到星期日晚上，电话又打不通了。第二日才接通,说是车票未买上,今晚上的车，明早一定到了。

　　肖生见金龙说得斩钉截铁，心下宽慰不少,傍晚提水桶去井边冲凉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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