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毛春雄就被停了职。其祖父毛詹望是在旧市医院坐诊的著名省级名老中医，医名卓著,人之日老,望孙之心日盛,不想儿孙如此愚顽不肖，气极之下几次杖头戳地痛骂。其父即愧且痛,儿子不成器,做老子的只好委屈求全，收起堂堂国税局副局长之尊,提了大盒小盒的礼品赶来卑微屈躬地向□□飞求情。□□飞收了礼品,同意让毛春雄下星期回来上班,必须一切听其指挥,服从安排。其父连连应诺做到。

　　毛春雄上班后果然乖头缩脑,□□飞让他每日下班后背着消毒喷雾器,给全院各科室,包括大厅、走廊、厕所、楼梯施行喷雾消毒，不留死角。毛春雄兢兢业业，做得尽职尽心。

　　没过几日,CCAV宣布引起广东部分地区非典型肺炎的病原体是衣原体。那非典就变得没那么可怕了，衣原体肺炎流行暴发的可能性不大,且死亡率也不高,只需服用红霉素类的普通药物即有效。一时全国上下紧绷着的那根弦又松了下来。政治意识没那么明显了,思想高度也放了下来,大家不再是先前那般口罩手套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状态了。

　　这日，金龙女友葱华来,想买板蓝根,却买不到了。便在肖生那坐了会,说起在家做香菇也难做,去年辛辛苦苦一个冬天都在菇田里弄来弄去,总共只卖了二千多一点,就想出去到外面打工。她爸妈今年也没周转的资金,家具厂开不了工,只去年做的半年就歇了,还是靠了金龙帮忙货的款才动的工。爸妈是想全家人都搬去河南做,那里钱好赚,以后有钱了才回来。

　　肖生听得心下忧急,如若她全家搬走了，那自己帮忙担保的那一万元贷款谁来还？金龙会帮她家还吗？就问她和金龙怎样了？这些天金龙在哪里？

　　一说到金龙,葱华却是伤心气苦起来。说他每日只是游三荡四，不做正事。他家里人好像对我也是那样,去他家里，他妈都不理人。想是我家穷了,就被他们看不起了。好像是我不要脸,赖上了她家金龙似的，便是这般气人。

　　那金龙是喜欢你的？

　　他么什么事都无关紧要,谁能放心他？

　　肖生要她碰上了金龙让他下来一下,有要事和他说。

　　葱华说,我碰上他了,就叫他下来。

　　过了些日,金龙就来了。肖生问他这些日做什么，过年后一直不见。

　　金龙说,在五赤口养蜂，过些天去安微。却要肖生帮他看看村里有无刚毕业的听话的小年青，叫几个去做个人手，帮忙打打杂，搬搬蜂箱,烧烧饭什么的，工作轻松，工资么，三百八。

　　肖生应了,说帮他找找。就要说正事。

　　金龙也知肖生要说那一万块贷款的事了，当即先说开：“我这下来就是去转贷款的事,过几月就到期了，总要在出去前把这料理一下,不然走了，银行的人不是逼到我家里就是做到你肖生头上。肖生好,你这好的老朋友,我怎能让你头上冒烟给你添麻烦呢？”

　　肖生直点头称是,说：“你丈人么,总要帮他一下的。”

　　“哦！对的。我要借一万元钱是很容易的。但我想我这么帮了他大忙,他还好像一点也不知好的。我就要叫他自己先借来还上,我再帮他贷出。这总够情义了,你说是不是？到时肖生你再帮我担保。”

　　肖生察觉到麻烦缠身,只想能尽快脱身，哪还敢再义气用事？只说：“我也要贷款了,家里盖房。”

　　金龙嗯嗯说：“没事的,你帮我担保,你还可以贷的。”坐了会说，“我上去到丈人那里,去跟他谈谈。”

　　肖生连说好,送他到大门外。金龙请肖生有空上去玩，说,葱华说你很有意思的。

　　肖生想,我有什么意思,恁得倒霉。心中只是发愁,金龙家会不会帮他把款还上？

　　正自苦思愁想的心头烦乱，小芳送报来了。自与颜俊好得如胶似漆后,小芳每次快下班前来送报纸时,都到肖生那坐一坐，说一会颜俊,想一番颜俊。

　　小芳说他一个人在大阴也孤单，肖生是他这好的朋友，也要多上去陪陪他。

　　肖生告诉她,他前日去杭州函授读书了。

　　小芳说，我知道。要去二十多天。又问肖生,他在大阴工资怎那么低的？说上个月只领了七八十元，后来与苏说了才补给他一百块。这怎么过日子？又要去读书？

　　肖生想，没这回事啊！颜俊在上面都很赚钱,是他故意这样说的吧！就问小芳,颜俊这人好不好？

　　哪方面？为人啊？

　　肖生说,他为人很随和的，是不是？

　　小芳说,嗯,就是有点让人捉摸不定,善变！有时候么很好,有时候么,又……分不清。

　　聊了会就下班了,小芳告辞去叮嘱肖生别将这些话与俊说。

　　肖生笑着应了。

　　颜俊去函授后,□□飞就派兰谷青上去代做一段时间。经过CCAV专家辟谣非典并没有那么可怕,疫情不急了。马倜群便不用再日日下村监测疫情,医院日常坐诊有马倜群和毛春雄二人在,自能应付。

　　兰谷青上去后没几天,□□飞的舅子却死于非命。夜里宴请一帮朋友后,送一个林业站的领导下去,到林业站后又一番宴饮，半夜回来的路上，到离大阴一里之外的一个大转弯处时,连人带车一齐冲下了乱石河里。家人久等不归,打电话又关机,再打到林业站朋友处,却说他早已上来。其妻更感事情不对劲,忧急起来连夜叫起一众亲朋好友去寻,一路上都不得见。越发觉得事情不妙,众人又分头去找,各寻一段路。荒田烂泥蒿草丛,悬崖之下乱石谷,都一一找寻过去。终于在次日凌晨,在二滩坝与大阴过弯处的河中找到了尸首,泡得肿胀如猪,早已无命。家里乱成一团,哭成一堆。兰谷青一夜未睡,第一时间打了手机与□□飞。天还未明,□□飞就急冲冲赶上去。他丈人岳母都已七十高龄,儿死非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受得起这般打击？双双病倒在床。留下孤儿寡母,百样事情万般主意都得□□飞一力肩挑了。一连十天,□□飞都在大阴那帮丧主事,哪还能顾得及下面医院事务？又无千里眼,还能盯的着谁迟到谁早退了？

　　众人身脱管束，不由大乐。议论起□□飞舅子包山林拉铁索,专做木材生意，赚得万贯家财,如今人亡了，却正好把兰谷青与其舅尼妻撮合了，让兰谷青在那安家最好了。如此金窝,兰一去便能安享显达，一定一百个愿意！

　　大家都觉此事大妙！马倜群热心热肠第一个与□□飞说了此事。□□飞说，只要她不反对，我无话。又透露说,他舅尼死后，家中存款结出来有十七多万。

　　马倜群听得啧啧不已。

　　这日,兰谷青下来取参麦针，与□□飞舅妻一家人挂点补药。

　　马倜群拉住了兰谷青,“兰谷青，有一个消息与你说一下！”

　　兰谷青说：“你说喂！会思量几分的。”

　　马倜群就激动了,“你身边有一个金矿！你去不去挖？”

　　兰谷青说,什么金矿？

　　马倜群说：“兰谷青，我说了,你别生气的，是你的终身大事。对你说，那人家产有十七万多，□□飞说过了,他无意见！可以的,去挖挖看！”

　　毛春雄笑了说：“这金矿放在眼前,不挖就可惜了。”

　　兰谷青不响。

　　马倜群指点说：“喏！你么就与□□飞说说,留在大阴。苏么也会放你在大阴的，一年么……”

　　兰谷青说：“一年最小赚赚三四万是有的。”

　　“哦！这几好的事！”马倜群拍了拍兰谷青肩膀说,“你早有打算了啘？”

　　兰谷青未语，又上二楼中药房拿些药,坐车回了大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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