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少时遇见你

作者:南淮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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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倾心


      从哪里开始呢?九年前吧 ……
      江遥大一的时候,校内网盛行,学生们都在电脑课上偷偷地搜着各自的好友。
      她对着那个小小的搜索栏,满怀期待地输入了三个字——薛彬谦。
      他和她当时已经三年没见了。初中三年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被迫地失去了联系。
      初升高的时候,江遥因为档案问题没有成功地升入当地高中。她就这么临时地被带到了杭州求学。那时候,联系方式还仅限于一些电话号码。江遥原本有个小本子记着所有同学的号码,但是在匆忙的搬家后,没能找到。
      初到杭州,经济也是极为拮据。江遥的母亲原本是千金小姐,为了爱情嫁给了江父。从小锦衣玉食,嫁过来之后吃穿用度比之前差了不少,江父也没忍心再让她出去工作。全家人都靠着父亲一个人的收入。这样的日子固然是艰苦的,但是父母关系一直都很和睦。江遥刚学到“举案齐眉”这个成语的时候,就觉得是描述她父母的最好词汇。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完整的语境是“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为了供江遥上学,父亲年关的时候也忙着加班。于是她高中三年,没再回过康镇。
      从此一别两宽,懵懂的她却始终不能忘了他。
      通过校内和薛彬谦重新联系上的时候,她简直欣喜若狂。
      她知道了他考上川大,他向来都是那么勤奋好学,她为他感到骄傲。但也同时在默默地看着地图上杭州到成都的距离,好远好远......
      远到最便宜的火车票都要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父亲工作已经很辛苦,她不能再向家里要钱。
      好在大一上半学期结束了的时候,父亲工作的厂突然闲了下来,年关的时候不再需要加班,终于可以带她回康镇过年。

      ****************************************

      康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他们居然不用相约就能遇上。后来同在杭州的几年中,她总是走着走着就开始留心身边经过的人,却再没有当年的好运气。
      不过当年即使没有偶遇,只怕江遥也会直接去他家里找他,那时的她是多么得无所畏惧。
      运气也不是全然无用,它让她提早了几天见到他,接下来的日子连着几天阴雨绵绵,偏偏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相遇太美,以至于她的心动点被调得太高,后来再难有那种惊涛拍岸的瞬间。
      康镇初中刚好就在从车站到江遥家里的路上,江遥正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在父母身后,突然在那扇已显陈旧的中学铁门旁,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一件墨绿色的棉袄,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普通至极的打扮。可是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那个背影像是一株安静而又高贵的植物,周围的喧嚣跟他都没有关系,像极了那个她牵挂了三年多的人。
      江遥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直到母亲回头拉她。
      “遥遥,发什么愣呢?”
      “啊?额……妈妈,要不你们先回家吧,我好像看到清清她们了,我去跟她们说一会儿话,马上就回家。”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江母答应得爽快,她极为注重培养江遥的独立意识,从来都给了她足够的自由。
      而且江母对女儿要好的初中同学都认识,不管男生女生,江遥直说是薛彬谦也无妨。19岁的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出口就拿清清当了挡箭牌,到底是需要遮挡什么莫名的情愫。
      江遥把手上的行李全部递给了父亲,等他们远去了之后,回头再看向铁门的方向,那个背影却消失了。她赶紧四下搜寻,却再也找不到如此特别的身影。
      正怅然若失间,有人轻轻拍了拍江遥的肩头,她回过头来,看见他的一瞬让她永生难忘。
      仿佛是眼球前端装上了F1.8的大光圈镜头,视线中清晰的只有她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其余的风景全部都虚化成了光斑,模糊而又炫目,全为了衬托他而存在。

      *********************************

      江遥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傻站了有多久,任凭心里的海浪汹涌澎拜地拍击着。
      这是初见时完全没有的震撼。
      这叫再见倾心吗?好像她每次见到他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倾心。
      江遥不相信一见倾心,完全不认识的两人,光凭脸就动心了吗?万一对方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她的要求太高,因为她见过了内外皆是金玉的人。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空气中有梅花冷冷的暗香,悠远飘渺,一如面前的人。这样美好的事物爱上并不一定是一件美好的事,可她从来都无法控制。
      既然控制不了,那就全身投入。
      江遥听到自己内心的海浪声渐渐有了节奏,谱成了一曲交响乐,盖过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
      “江遥?”
      他的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膜,音质相比初中低沉了许多,短暂的两个音节如青铜古钟一般敲打在她的心上。
      “嗯......薛彬谦?”
      她终于回过神来,想起该怎么发出声音说话。
      “对啊。”说着打量了江遥几秒,“你还和初中一样,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是说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意思吗?
      “我有变化的,我长高了几厘米的。”
      “长高了吗?还是小小的一个。”
      薛彬谦比划了一下,穿着帆布鞋的江遥只到他的下巴。
      “我一五九了,是你长得太高了……我还会长高的,专家说25周岁前都有希望。”
      “就这样也挺好的。”
      说着他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朝她温柔地笑,阳光就跳跃在他带有弧度的嘴角边。
      完全沦陷......她又忘了该怎么说话。
      “你比小时候文静了许多。”
      还不是被他害的,没事儿干嘛摸她的头发,还笑得那么好看。
      “你是说我以前太闹了吗?”
      “你觉得你闹吗?”
      好像是挺闹的,一天要喊上百遍“小歉”,他初中三年有她这么个活宝在身旁还能次次年级第一也是奇迹。
      “有那么一点点吧……”江遥不好意思地承认。
      “你刚从杭州回来吗?我刚刚看到你爸妈拎着行李。”
      “是啊。”
      “还没吃中饭吧?我爸爸应该已经烧好了,去我家吃吧,他也很久没见你了。”
      “好啊。”
      在他面前,她好像从来不知道矜持为何物。
      “叔叔今天烧了什么啊?”
      薛父的手艺她小时候尝过多次,家常菜里的极品。而薛父本人也是好男人里的极品。
      “我也不清楚,我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开始烧。”
      “你今天出来干什么啊?”
      “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走到了他和她一起读书的校门口吗?难道他也在想着她吗?不不不,肯定是她自作多情了。可是为什么一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一边又忍不住地继续自作多情?
      江遥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宽阔的大马路。这一块的城区正在拆迁,那些斑驳的老房子马上都会慢慢消失,她和他一起留下过欢笑的地方也会不见。正暗自惆怅,一阵嘹亮的喇叭声传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肘就一道强硬的力量扯住拉了回去。
      一辆大货车几乎蹭着江遥的鼻尖擦了过去,过去了还愤怒地鸣着喇叭。车里的人估计也跟她一样惊魂未定,带起一大片报复似的尘土。江遥正想捂住口鼻,已经有一只手迅速地挡在了她的嘴上。她惊讶地张着嘴,却一粒灰尘都没吃进去。
      货车不一会就远去了,尘埃也慢慢地飘回了地面,薛彬谦放下两只手,俊脸微怒,
      “你怎么回事?!走路又不看路。”
      “我走神了……”
      “以后走路的时候不许走神,我又不可能随时都在你身边。”
      “嗯......”
      “哎,真拿你没办法,过了三年还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你要我说几遍才能记得住呢?”
      ……
      她低下头乖乖地挨着训,他边训边自然地走到了外侧,替她挡着车流。
      好不容易训完以后,薛彬谦惩罚似的一路都没有跟她说话,江遥也只好识相地跟着他。的确没有他,她现在估计已经在急诊室了。
      还好十分钟后,他们终于走到了薛家,薛父一开门,先是一愣,而后马上万分热情地寒暄起来,“这不是小江遥吗,你终于回来啦?”
      薛父拉着她就往家里带,嘴里念叨着,“哎呀,你饭还没吃吧,中午烧的也不知道够不够,谦子你也不跟我说,真是的。”
      “我也是半路碰上的。”薛彬谦面无表情,估计还在生她的气。
      “你耷拉着个脸干什么?客人来了你也不热情点,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怪胎出来?”
      “叔叔,你别说他了,是我刚刚惹他生气了。”
      “从小到大也就你能忍得了他,哎,算了,我先去加几个菜。”
      “叔叔,不用了不用了,我随便吃点就好了。”
      “那哪儿行,炒黄粿要不要吃,外面肯定吃不到吧?”
      江遥听到“黄粿”两个字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叔叔真是厉害,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死穴。
      黄粿啊,她的最爱,是一种跟年糕相似的东西,也是用粳米制成。但是粳米在捣碎前浸泡在某种特殊灌木灰沥成的水中,所以最后捣出的产物呈现橙黄色。可能也是因为这种灌木灰的加入,黄粿的口感比年糕更加Q弹,味道也偏碱性。
      在杭州的三年多,她吃着年糕的时候都经常会想起黄粿的味道,如今终于又能吃到了,她哪能再继续客套。于是马上放弃了挣扎,笑盈盈地说道:“那就麻烦叔叔啦。”
      江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备,便乖乖地坐到餐桌旁等开饭。很快简朴的木桌上摆上了几盘热腾腾的菜,有鱼香肉丝,番茄炒蛋,醋溜土豆丝,酒糟肉,香菇青菜汤,然后一大盘白菜心炒黄粿!
      江遥望着那盘黄粿两眼放光,口水都要流了出来。薛父看着她一脸嘴馋的样子,笑道:“谦子,你跟小江遥先吃吧,我去里屋把你妈妈叫醒。”
      “嗯。”
      薛彬谦闷闷地答了一声,布好了碗筷,然后拿起一只小碗往里面盛了大半碗的黄粿递给江遥。
      “看你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喏,先吃吧。”
      “这样不好吧,阿姨都没出来呢。”
      江遥忍得很辛苦,不过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做客,不停地提醒自己,爱是克制,爱是克制……默念了十遍,阿姨终于在叔叔的搀扶下出来了。
      “阿凤,这是小江遥,谦子的初中同学,以前经常来咱们家玩的。”
      薛父小心翼翼地把薛母带到椅子上,像安放一个宝贵而易碎的古董。薛母坐下后,看向她的眼神并没有显示出任何认出她的迹象。
      “你别介意,我妈妈最近记性时好时坏的。”
      薛彬谦在江遥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说道,她有些讶异,迷茫地看着他。
      “我妈妈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她得的早了点,我高三的时候查出来的,早老性痴呆。”
      江遥消化着这个消息,静静地看着薛母的面庞,她浮肿的面上还带着火烧的伤疤。这些伤疤江遥初中来薛家时就见到了。她知道薛母年轻时经历过一场火灾,全身百分之六十的烧伤,薛父尽心尽力地照顾好几年,她才慢慢地恢复。可是不管怎么恢复,到底还是失去了曾经娟秀的样子。江遥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一张鹅蛋脸,一双翦水瞳,清纯而又美丽。薛彬谦的眼睛长得很像她。
      上天真是残忍,夺走了那样牵动人心的美貌还不够,现在连记忆都要一点点拿走。
      江遥突然有点没了胃口,拿着筷子的手久久没动。
      “小江遥,快点吃啊,尝尝叔叔的手艺退步了没?”
      “嗯。”她打起精神,夹起碗中的黄粿送入口中,“真好吃,叔叔没有退步反而进步了呢。”
      “哈哈哈,阿凤,你看看江遥这小嘴儿甜得,我们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就好咯,家里这个儿子快把我闷死了。”
      薛父的笑声还是如以前一样豪迈,什么生活的打击在他面前都像是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就是我们家谦子还是高中吧,得再过好几年才可以娶媳妇儿。”
      薛母看着江遥的眼神柔和,说出的话虽然明显条理不清却让她脸一红。
      “阿凤,谦子读大学啦,马上就可以娶媳妇儿了。”
      “爸,妈,你们瞎说什么呢。”
      “哟,你这小子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这么说了句就不行了,你妈妈和我还等着快点抱孙子呢。你这样就害羞了怎么生孩子?”
      ……
      江遥默默地听着餐桌上的对话,一句一句的慢慢让她整张脸都红透了,她只好埋着头专注地吃着碗里的黄粿,马上一碗见底,又盛了一碗。
      一顿饭下来,她吃得小肚子滚圆滚圆,薛父收拾着一点残渣不剩的碗盘成就感满满,“小江遥啊,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叔叔做的菜,以后要常来吃,知道吗?”
      “嗯!叔叔我帮你。”
      “真是个乖丫头。”薛父满眼慈爱地看了看江遥,又看了看默不作声擦着桌子的儿子,心想,这木头儿子估计也只有这样的女娃儿能橇得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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