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纸为鸢

　　明山看出纸鸢有些尴尬，便轻咳了一声，主动替明川将煮好的肉夹到他的碗里。轻声道，“好好吃饭。”
　　纸鸢心中一暖，朝明山笑了笑。却听一直沉默的刘志开了口，“好多年前就知道有个表妹一直在外随高人云游，却至今才得以相见，我在这里遥敬鸢儿表妹一杯。”
　　被点名敬酒，这次纸鸢不能再装作听不懂，于是端了酒杯，只是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二皇子客气了。”语调平淡，语气疏离。

　　“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也许让鸢儿表妹产生了些许误会，我今日也一并谢罪了。还请表妹看在之前我曾出手相帮的份上，原谅这次。”二皇子见了纸鸢的刻意疏离，脸上的笑意纹丝未变。纸鸢没想到他会直接将法云寺刺探之事和设计阻止二房为她的亲事搭线的事都一起放到桌面上来说，一愣之下只干巴巴的道，“二皇子言重了。”

　　刘绍见她似有顾忌，便也不再多提，只是一口喝尽杯中水酒。纸鸢也随着轻啜一口，算作是喝过了。放下酒杯，纸鸢心中有些微愕然，这二皇子是什么意思，法云寺那件事，他不是应该竭力洗脱自己的嫌疑吗。传言都说他狡诈，就算被他阴了，也找不出什么证据。这会他却当着这一桌子的人变相承认了那事是他所为，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纸鸢心念急转，怎么也没想出什么好的理由。陡然间，纸鸢想到了一个可能，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和飞鹰堂的关系？所以才索性和盘托出？难道这次朝堂之上，刑部的几个大臣被弹劾，被他察觉是飞鹰堂所为了？
　　纸鸢只是这么一想，冷汗便渗了出来。那种被人捏住了底牌的感觉另她十分难受。她低头喝汤，强自压下心底的不安，尽量不在面上透露出些微异样。

　　“二哥，话说我们哥俩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我先干为敬。”刘绍敬过纸鸢之后，便被刘志拉了过去。刘志动作利落，也没等刘绍有什么反应，一杯酒就进肚了。
　　“这一杯，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感谢哥哥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刘志倒转空杯，以示里面一滴酒都没有了。
　　刘绍看了他一瞬，回手亲自将身后丫鬟手里的酒壶拿了过来，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这边刚喝完，却又见刘志举起了杯，“这第二杯，弟弟想说，不管怎样，我们永远是兄弟。”说罢又一饮而尽。刘绍也毫不客气，跟着就又是一杯。

　　喝了这杯，刘志好似还要举杯，却被坐在他旁边的明山一把按住，“二表哥，三表哥，就算我家的酒好喝，你们这个喝法也不厚道啊。你们看看，我们这三个陪客的都被晾在这，只你们喝的开心，这可怎么行。”
　　一直捧着果子酒干看着的明川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二表哥，来，我也敬你一杯。以前就只知道二表哥文韬武略，今天才知道二表哥酒量也不错。”

　　纸鸢静静的看着这几个人你来我往，心里的念头很多，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正没什么头绪，就听到明川的这两句话。这话说的很是利落，哪里还是在她身边撒娇卖乖的那个孩子的样子。纸鸢在心里苦笑，来时只以为是鸿门宴，没想到却是来看戏猜谜的。

　　几人你来我往的又喝了几杯酒，就说起来赈灾粮一事。一桌子的人甭管大小，对这事都十分有兴趣，于是几人边喝边聊，倒是再没出什么状况。

　　一席饭吃到酉末才散，就连一直喝果子酒的明川都出现了几分醉意，目光有些发直。“我去送送两位皇子，还要劳烦姐姐送了明川回青枫院。”明山起身对纸鸢道。他虽然面色微红，但应该还算不得酒醉，安排婆子丫头小厮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相比之下，刘志就喝的有些多了，大着嗓门吵着要继续喝，被二皇子拉住，按坐在座位上。

　　“天有些晚了，鸢儿表妹只管先行。”刘绍转身，十分谦和的对纸鸢一抱拳。
　　纸鸢本也不想再多留，因为喝多了的刘志，时不时的就看着她傻笑。于是起身，微微一礼，对明山道，“明山，我先送明川回去，这里便由你送客了。”明山点点头，“姐姐安心回去吧，这里有我便可。”
　　纸鸢听了，也不再多说，便牵着明川的小手走出门去。出了门，便看到两顶青呢软轿停在了院门口。纸鸢一路牵着明川过去，明川颇有几分不愿，“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纸鸢也不去理她，只将他安顿在轿中，这才上了第二顶轿子。

　　轿子摇摇晃晃，走了近两刻种才停下来。纸鸢下了轿子，在灯火掩映下，入目便是一排粗壮的枫树，心里暗道，难怪这里叫青枫院。她回过头，只见院子门口已经站了两个婆子，几个小厮。一群人见她下轿，齐齐行礼。纸鸢只是微一颔首，便让她们起来了。

　　一旁的院子规规整整，白墙黑瓦，纸鸢不禁暗道，也难怪明川总说她的月明阁的景色美。以前她只以为是明川小孩子气，看着别人的东西好。毕竟一个府里住着，月明阁和流光苑都美不胜收，府里少爷的院子又能差到哪去。这会儿真见了，再和自己的院子一比，倒真有几分诧异，不过她随即便明白了这么设计的原因。闺阁女儿要娇养，气质品味有时是潜移默化才能培养出来的，故而月明阁修建的美轮美奂。而季家门风和背景，又决定了男孩子们绝不能养的骄奢淫逸，故而这给少爷们住的院子才会这样中规中矩。

　　这些想法，她在脑子里只是微微一转便过了。走到前面的轿子前，纸鸢亲自掀开轿帘，只见明川小脑袋靠在轿壁上睡着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过身招了那两个婆子过来。
　　“把少爷抱进去吧，回头再用温水浸了布巾给他净面。另叫茶水间一直备着醒酒汤，什么时候少爷醒了，什么时候呈给他喝了。”纸鸢温声吩咐，那两个婆子齐齐应是。
　　纸鸢看着青枫院的一众主仆进了院子，这才回身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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